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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所钟.014
心有所钟.014
小混混已经全部逃走，唯有邹季成坐在废弃的木箱子审视战利品，半包中华香烟。扒|开瘦巴巴的烟盒抽|出一根香烟点燃，尼古丁过喉的一瞬间，邹季成开始觉得自己可笑。竟已堕落到这地步，热血少年时没做过的事，三十而立了，却都做全了。
抽烟的时候不可避免又想起苏湘。也并不是后悔，更多的是缅怀。景浅总说自己是个有故事的人，其实他有的只是往事而已。
邹季成顶着小雨抽完一整根烟，而后把余下的香烟全部扔进垃圾桶，转身离去。
很难想想B大旁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竟还有如此高危的建筑物。整座楼外皮已经脱落，隐在小巷深处，抬头去看，楼体已经开始倾斜。这里算是危楼，摇摇欲坠的样子看得人害怕。很多僵持着不肯走的人，到最后都走了，现在住在楼里的人没几个。
邹季成住在顶楼的小阁楼里。这座楼太老，最高楼层也不过六楼而已。幸好只有六楼，不然没有电梯，一层层走上去更要人命。
小阁楼真的就是小阁楼，狭小得要命。邹季成这身高，走进去还得稍微弯下腰才行。他打开门弯腰进去，在这时候又想起景浅。景浅是南方人，小巧又清瘦，她走这道门大抵正好，不必弯腰。
阁楼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之前住在这里的老板将所有东西都搬空，墙上一片斑驳的黄白相间，还有一个黑黝黝的圆洞，是电视机移除后留下来的。这里简陋得甚至只有一张弹簧床，睡觉的时候打开，几乎将整个房间占满，再没有落脚处。不睡的时候可以折叠起来，勉强算是沙发。
对于这一切，邹季成都是无所谓的。他只是需要一个住的地方，并没有怀有希望，要如何享受。
邹季成的衣服很少，却都是好衣服。穿这上面，他倒从不肯委屈自己。拿起毛巾去浴|室冲凉，水流将身上的汗渍带走，好似将这一整天的疲累也一并带走。
闭眼躺到床|上，邹季成想起今晚那顿晚饭。他目光所及的女人之中，没看见过这样的。喜欢得这样放肆，自以为掩藏得很好。那种毫无顾忌的模样，说句实话，很动人。
邹季成纵然不喜欢景浅，也很难对她生出厌恶感。她一直在做的，是自己从来没做过的事。在感情里即使失败也是足以令人称道的。
他当然看得出景浅是在说谎，她绝不是真心想吃麻辣烫，不过是因为那东西很便宜。或者说，她感觉麻辣烫在他承受范围内。景浅看上去永远是娇气的，但是在某些事上，却又很善解人意。
邹季成带着这混乱的思绪，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哐当！
景浅才洗好澡出来，就听见铁盆狠狠摔落的声音，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另一个宿友卢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脚边有一只倒扣的铁盆。而赵芩和秦骄都站着，都盯着卢兰看。没人说话，气氛很古怪。
景浅张嘴想说话，可是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只能抱着脸盆站在浴|室门口，用眼神示意离自己最近的秦骄，询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秦骄朝卢兰和赵芩使了个眼色，张嘴比口型不出声：“吵起来了。”
赵芩脾气很暴，两人正使眼色，她已经忍耐不住开口：“卢兰，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自己不知道？开学第一天我就说了，我有洁癖！谁让你坐我椅子的？”赵芩声音大，卢兰声音比她更大。
景浅被两人吵的一头雾水，小步子蹭到秦骄身边：“怎么回事？刚才赵芩坐了她椅子没归位？”
“归位了。”秦骄小声答：“刚才小番茄滚到卢兰桌子下面，赵芩去捡，才把椅子搬开。刚捡起来，卢兰就回来了。卢兰那人你也知道……”
一听卢兰说有洁癖，赵芩气就不打一处来：“你有洁癖？你有洁癖从来不打扫卫生？坐你椅子我都嫌磕碜，你还嫌我脏！你看看你那片地脏成什么样，走上去脚都能被黏住。看在你是我宿友的面上我不稀得说你，你还得寸进尺了？”
“我就嫌你脏！谁让你走我这里来的！你滚出去，没人拦着你！”
卢兰越说越过分，秦骄和景浅都听不下去，更别提赵芩。眼看赵芩有要动手的势头，秦骄和景浅立刻一左一右把她拉住。
“赵芩你干嘛！大家都是一个宿舍的，还要一起住，没必要这样！”秦骄也转头劝卢兰：“赵芩也不是故意动你东西，再说了，大家住在一起，一共就四个椅子，坐一坐也没什么大不了，何必吵成这样？”
“青椒说得对。”景浅也跟着说：“不就坐了一下椅子嘛，赵芩干干净净的。你要嫌不舒服，我给你擦干净。”她抽|出几张纸巾，作势要去擦椅子，却被卢兰拦住。
“你可别动手，在我眼里你们一样脏。什么叫不就坐了一下椅子？你们搞搞清楚，这是我的椅子！你们不问自取就是小偷。”卢兰半点不饶人，看景浅越尴尬，她越高兴。“别以为你们三个人一起欺负我，我就怕了。这事就算闹到辅导员那里去，理也在我这里。”
“你们松开！我教教她做人的道理！”看她那么嚣张，赵芩觉得只有冲上去揍她一顿，才能解心头之恨。
“教什么教！”景浅脾气就算再好，这时候觉得卢兰很过分。手上拿着纸巾还很尴尬，涨红着脸说：“她给你学费了吗？”
秦骄也说：“要闹尽管去闹，说起来我们的矛盾也不是一两天了。我正想找个时间和辅导员好好说说。”
秦骄既是班里的团支书，又是带下一届学生的班助，和辅导员关系很好。所以秦骄说这话的时候底气很足。他们和卢兰不合，是天长日久积累下来的。要不是想着都是宿友没有深仇大恨，秦骄早就去反应这件事。
卢兰想到这点，头脑终于清醒了点，却还是色厉内荏地说：“这次就算了，下次再碰我东西，我要你们好看！”
“去你|妈|的臭|嗨！你给谁好看？”赵芩早想和卢兰撕破脸皮，但一直被秦骄和景浅拦着。今天发生这种事，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忍下去。
“好了，跟这种人有什么好烦的。”秦骄回座位关掉电脑，“我要休息了。”
景浅拍了拍赵芩以示安抚，“好啦，不要理她了。对了赵芩，你的电吹风借我用用。”
“就在柜子里，自己拿。”
景浅刚拿起吹风机，就听卢兰在一旁怪声怪调地说：“那么多人摸|摸用用，那么多细菌，也不怕得病。”
“……”
“你找打是吧？”赵芩现在只想揍人，无奈再度被景浅拦住。
卢兰被景浅看得浑身不对劲，说道：“你看我|干什么？”
景浅收回视线，把插头插|进插座，不咸不淡地说：“这是电吹风，不是性|玩具。”
“你！小姑娘家家的，说出来的话真恶心！”卢兰四下看了宿舍一圈，说：“算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和你们待在一个宿舍，我都觉得臭气扑鼻！”
等卢兰推门出去，秦骄和赵芩同时笑出声。
赵芩说：“太黄太厚这个外号果然不是白叫的！”
“卢兰不知道这外号，她还以为景浅看起来娇娇弱弱，是不吃五谷杂粮的仙女！”秦骄在床|上笑到肚子痛。
景浅头发很长，对着吹了很久，也没半点干的迹象。就在这时候手机响了，赵芩喊：“景浅，电话！”
“我吹头发呢，帮我看看是谁。”
赵芩走过去一看，只见手机屏幕上标注着：饲养员周女士。“好像是你|妈妈。”
“等下。”她放下吹风机走过去接起电话，一边接一边走出阳台，顺手带上移门。
“乖囡，最近都挺好的吧？”景母的声音和之前听起来没什么两样。即使发生那种近乎天崩地裂的事，景母在她面前依然是平和而温柔的。
却正是因为这份温柔，令景浅更想流泪。
她极力压住哽咽，低声说：“挺好的。有一本书在谈出版，等出版了，我给你打点钱回去。”
“不用。你小孩家家的，能挣什么钱？”景母道：“我打电话来是问你，钱够不够用？穷家富路，妈在家，总能省一点。你读大学，要吃饱。衣服也要穿整洁，不然人家看不起你，欺负你。”
“我有钱。最近订阅很好，每个月都赚很多。”景浅泪流满面，边哭边装成没事人一样说：“宿友也很好，不会有人看不起我。”
家里是什么情况，景浅再清楚不过。景父身负巨债，他是逃到外地去了，可是景浅和景母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的。景母每个月赚那么点死工资，能存下什么余钱？家里水电费、菜钱，桩桩件件都是开销。当初实在过不下去，景母还回娘家问外公借了一部分钱，到现在还没还上。
景浅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开口问景母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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