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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贼
花园里的喷泉在阳光下洒出冰晶般的水滴,为周围带来一丝凉意,微风吹来海盐,铁屑和白蔷薇的味道,杰洛特难耐地松了松领口,身体内部的灼热感像浆糊一样糊住了他脑子,让他眼眶湿润,鼻翼发红,杰洛特像一个不可救药的瘾君子一样,从腰间的猎魔人口袋里偷偷摸摸拿出一枚戒指,塞到鼻子下面,深深吸了一口。
某人手指间的味道混杂着淡淡的墨水味迅速钻进杰洛特的脑海,暂时平复了那股燥热的同时,将他内心的渴望推向了更加绝望的深渊。
“杰洛特!你听说了吗?皇宫里混进了小偷!”
希里的声音从侧面传来,杰洛特将视线从喷泉上移开,非常自然地将拿着戒指的右手背到了身后。
“没有,发生什么事了吗?”
“其实也没什么,”希里一边说一边把白纱裙摆从身后的矮树丛上扯下来,在花园外看到杰洛特的身影后,她直接忽视了那些迷宫一样的小径,一路从树丛上跳了过来,把那些哀嚎着希瑞拉殿下的侍女们远远甩在了身后,“最近爸爸的私人物品——皇帝本人专属的枕头,衬衣,羽毛笔,戒指那类东西——总是莫名其妙地消失,梅瑞里德都快要疯了,他说再这样下去,尼弗迦德的皇帝很快就要没有枕头可以枕了。”希里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幸灾乐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感觉,她像个小女孩一样眯着眼睛,笑着补充:“夫人们都说干这事的人一定超级迷恋皇帝本人。”
当然啦,那群热爱八卦的宫廷贵妇们,她们当然会这么说,但是听到“超级迷恋”这四个字的时候,杰洛特的右手还是猛地收紧。
“那他们找到那个小偷是谁了吗?”他尽量用最为平淡的语气问。
“当然没有,”希里兴奋得双眼发亮,“他们派了三队禁卫军小分队守在爸爸的寝宫和书房,然而那些东西还是在不断地消失,我提出要和他们一起守夜,但是梅瑞里德哭着拒绝了我……杰洛特,你说这会不会是什么怪物干的?”
希里炙热的眼神明显是在提出“我们在金塔之城的宫廷里来一场小小的猎魔行动吧!”的建议,如果她能长出尾巴,此刻肯定早就在身后甩个不停,杰洛特握着那枚有些发烫的戒指,轻轻咳了两下:“或许吧,但我认为这些事应该交给宫廷禁卫军来做,我可不想在你加冕日那天之前就被恩希尔扔出去。”
希里身后的虚拟尾巴瞬间软软地垂了下去,幸好这个时候,侍女们终于赶到,帮他解了围,看着希里像是走向地牢一样一步步走向宫廷礼仪课的教室,杰洛特的心脏被整个泡进名为愧疚的酸涩液体中,但是在身为那个偷东西的怪物,他难道要带着希里在宫廷里狩猎他自己吗?
杰洛特的脑袋开始不由自主地幻想出希里用铁链拴住他的双手将他带到恩希尔面前的场景,他打了个颤,一股热浪像澎湃的潮水一样席卷全身。
不知为何,在到达金塔之城的那天晚上,他所有的抑制剂——不论是提前准备好的还是重新熬制的——全部都失去了效力,在浓烈的白蔷薇,海盐和铁屑味道的包围下,他就那样毫无防护地站在皇宫舞厅的地板上,踩着皇帝敌人们的墓碑,在恩希尔的注视下感受到发情期的热潮汹涌地碾过他的身体。
杰洛特在人群中仓惶撤离,像是身后有一整打高级吸血鬼在追他一样,一路跑回皇宫偏远角落上那间简陋又狭窄的卧室,用了整整三大桶凉水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即使是现在,也会有微弱的麻痒感不时顺着杰洛特的背脊流遍全身,这一切都是那个散发着海盐,金属与白蔷薇味道的混蛋的错,杰洛特抚摸着掌心里那枚戒指,默默盘算还需要忍耐的天数,虽然偷东西不是什么光彩的行为,但总比在大庭广众之下扑倒恩希尔要好上一万倍。
等到加冕仪式结束,等他看到属于继承人的王冠被稳稳地放置在希里头顶,他就会头也不回地骑往北方,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到金塔之城。
·
夜色渐深,杰洛特搜刮完厨房,漫步走回专门为下等骑士和低级贵族们提供住处的塔楼,今天的厨娘的态度不是很好,直接导致他离吃饱大概还有一份烤乳猪的距离,虽然他也可以选择去餐厅吃饭,但他实在是受不了尼弗迦德贵族们形色各异的密集视线,而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的灼热感压迫着他的神经,使他越来越疲惫,杰洛特一边叹气,一边转过塔楼楼梯的转角,这时,慢了好几拍的危机感才刺痛他的指尖。
杰洛特站在楼梯上转头,在他的身后,重装整备的骑士们握着长枪,紧张地看着白发猫瞳的猎魔人,颤抖着收紧包围圈。
“杰洛特阁下。”
听到宫廷总管的声音,杰洛特楞了一下后再次转头,梅瑞里德站在楼梯顶端,面无表情地向下俯视:“陛下在上面等你。”
杰洛特根本不记得他是怎样爬上楼梯,来到塔顶的那间卧室,在十几根尼弗迦德长枪的威胁下,他被迫放弃了背上的剑,解除了所有的设备,血液一直在往他的头顶逆流,在他的视线里炸出一阵又一阵的白光,直到房门上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他才看清面前的一切。
恩希尔·瓦·恩瑞斯,在敌人坟墓上舞动的白焰,此刻就坐在他的床边,手指抵在下巴上,低头看着那堆他从皇帝卧室、书房甚至洗衣间里搜刮来的赃物。
这是个陷阱。
他们改变了塔楼里空气的成分,掩藏了恩希尔就在这里的事实,并在遥远皇宫的另一端塑造了一个假的气味源用来欺骗猎魔人敏锐的嗅觉。
杰洛特呆立在原地,被绝望的情绪虏获,这一刻,恩希尔才是猎魔人,而杰洛特成为了他嘴边的猎物。
“你知道尼弗迦德法律中关于偷窃这一条是怎么说的吗?”恩希尔看着铺了满床的尼弗迦德传统样式的宝石饰物,用金线绣着黑日纹章的柔软毛巾,他的睡衣,衬衫,内裤,还有那些布满形迹可疑的斑驳印迹的枕头,“你想要一个申辩的机会吗,猎魔人?”
…………
…………
…………
第三天早上,当他们终于能够体面地走出卧室,去参加加冕日典礼的时候,梅瑞里德看他的眼神,简直就像是在看一个偷走了尼弗迦德皇帝的窃贼。
杰洛特坦然地迎上老总管痛心疾首的目光,耸耸肩。
或许他不用那么着急回到北方。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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