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小丸子]丸野同人文之羁忆

　　“你在看什么呢？”
　　明知故问的话，得不到回答也罢。
　　祭子少年扯着嘴角轻轻摇头，将视线从刀尾脸上移开，重新闲散打量起在大屋中忙活的不亦乐乎的俩人。

　　他们脚步急重，手里的动作却很轻，每次翻完一个地方都会把它整理还原，一但有什么新发现，小丸子就会大呼小叫地指给大野看，用这座岛上没有的语言连珠炮似的叨叨一番，大野总是边听边笑，一面接过她的新发现摆弄摸索。
　　一派欢愉和乐的气氛，构成完美的平衡对流，合拍到不容任何人介入、打扰。
　　刀尾来到祭子少年身边，隔着一道门宽的距离坐上同一条长凳上，静静张望四周。他的目光总会有意无意的落在俩人身上，但跟凑过去，试图加入进去的尝试，一次也没有做过。
　　只是看着，和少年一样。

　　这次，小丸子从堆在角落中的一只大木箱里翻出了一枚木盒，把木盒打开，里面躺着一只木梳，梳背上纹刻着一朵六瓣的花。
　　她轻呼一声，小心翼翼地把梳子拢进掌心，托捧到大野跟前，同他解释道：“我在梦里见过它。”
　　顺着丸子的示意，大野伸出一根手指轻抚梳面，木料质感细腻润滑，像是打过蜡似的，由里到外散发着柔亮的光泽。几百年不见天日的时光，并没有在它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丸子手盛木梳，闭眼感受它的重量，“总觉得，这把梳子不应该在这。”
　　“那应该在哪？”他问。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它不应该被……留在这里。”
　　她斟酌了一会才用出这个“留”字，话说完自己也有些纳闷，不知这个想法是从哪冒出来的。
　　关于前任远人的结局，她和大野听说过的版本有四、五个之多，什么鬼影幽雷、空中巨浪、乘云化鸟，要多玄乎有多玄乎……还属恩诺家说的可信度最高，概括起来简简单单两字足矣：失踪。

　　两个远人总共在岛上生活了四十多年，到最后，女远人的头发全都白完了，男远人还顶着一头乌发，连腰都挺的跟棵树一样直，脸上更是一根胡须都没有，远看近看都不怎么显老。
　　但论起身骨硬朗，还是女远人厉害，小小的身板里好像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力量，耕田犁地打水，平常男人主场的粗活她样样能干，而且眼尖手巧，做出来的衣裳放去成衣铺里卖，一定是最亮眼最抢手的那件，整座浩星城流行至今的嫁衣款式，正是出自女远人之手，就算年纪大了，拿着针线的手也稳稳的，绣出来的花鸟仍像从前一般生动别致。
　　男远人呢，平日里不问农事，只做些精细的木工活贴补家用，也不怎么和人打交道，时常跑进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一待就是几日，也不怕迷路，谁也不知道他去哪，又做了些什么。好好在家里待着时，也总是无故生病，还不是一种病，导致小院里一年到头总是飘散着熬煮草药的异香、异臭。
　　生活嘛，柴米油盐为主，哪来那么多诗情画意，在恩诺家几个大人孩子口中，离开近日城的男女远人一直过得很简朴，加之膝下没有孩子相伴，日子自然缺少滋味，寡淡寂寥。
　　可无论恩诺氏的祖先怎样邀请男女远人回去与他们同住，俩人就是拒不相从，到后来，祖先们也看开了，不再强求，只愿两个远人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好好把日子过下去。
　　远人现于这一代，也止于这一代。

　　男女远人永远的消失了。
　　屋门大开，院门大敞，里面的东西一样不缺，一样不少，厨房里还有用剩的食材，水缸里盛着满满的清水，穿堂风仍旧呼呼的刮着，若无其事地替他们看家。
　　尽管他们再也没有回来。
　　一年、两年、三年过去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过去了，大家都知道，远人早就不在人世了，有关他们的流言传说却愈发兴盛，渐渐衍变成一种有趣的文化。
　　有人的奶奶说：远人在的时候能从空中催下金色的雨滴，落到盘子里就成了炸好的黄豆，喂给小孩吃下去，他们眼前就会闪现出一片璀璨的星河，要是哪个小孩能伸手抓住其中最大最亮的一颗，日后就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有人的爷爷说：远人在的时候会吃猴子的尾巴，把长长的尾巴切成均匀的十二小截，再用野兔的耳朵把它们卷起来放到水里煮熟，吃完后还把汤水倒到家门外的地上，不多时就会从土里生出一条黑色的长虫，身子扁薄得像张纸，要是哪个不长眼的过路人不小心踩到这只虫子，它就会从鞋底蹿进那个人的脚底，再沿着腿里的血肉一路上爬，顶穿这个人的脑门。
　　有人说远人发明了好看的衣裳，有人说远人招来了可怕的瘟疫。
　　但不管他们说什么，信什么，都与那两个真正的远人无关。

　　如果不是昨夜那场意境朦胧，历历在目的梦，小丸子对前代远人的事再好奇，也就仅仅只是好奇而已。可那场奇怪的梦，以一种不可捉摸的方式将她拉入离他们很近、很近的地方。
　　近到仿佛能听见心声。
　　其实她自己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旁人的事总会那样强烈的引起她的共鸣？为什么自己就是无法放着任何一个看上去需要帮助的人不管呢？就算明知自找麻烦，自讨苦吃，仍旧我行我素，死不悔改。
　　这些问题，她想不明白，也不想去想了：
　　我就是这样的人啊。
　　何况，也有人认可、支持着这样的我。

　　小丸子合掌把木梳盖进手心，低头深吸了一口气，侧过身冲着大野压低声道：“我想把它带走。”
　　他愣了一下，旋即果断地点点头，“好，我帮你挡着，你把它——用帕巾裹好放进腰包里吧。”
　　这下轮到丸子傻眼发愣了，尽管时机不对，还是忍不住缠在他耳边多蘑菇了一会，“你怎么都不问我原因，不怕我做小偷吗？”
　　“这怎么能算偷。”他好笑地瞥她一眼，“你拿它走又不是要占为己有。”
　　小丸子被这句话说得心头一动，嘴上仍然不依不饶：“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要把它占为己有。”
　　“你要把它占为己有？”大野眨眨眼，眸中笑意更深，“那也没关系，等回去了，我先拴上门关上窗，再用它帮你梳头。”
　　小丸子哑口无言，又好笑又好气，用眼神“你呀你呀”盯着他看了半天，才不动声色地做了个把梳子放回木盒的假动作，在大野的辅佐遮掩下，悄悄把梳子收入囊中。
　　速战速决，这出简小到毫无技术含量可言的伎俩总归没叫其他人看出马脚。
　　拿到木梳之后，小丸子对这间屋子已然失去兴致，为了不让离开的打算显得过于突兀，她又在屋内象征性地晃了几圈，东摸西摸了几下，才说要走。
　　刀尾和祭子少年对此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四人出了大房的门，又走马观花粗略看了一下厨房。需要经常维护修缮的草制棚顶因无人居住，打理的不勤，早就坏烂的差不多了，阳光落雨自由地穿进屋中作客，致使墙壁缝隙里长出了丛丛黄绿色的杂草，翠绿色的藤蔓四处传情，还有会叫的虫子藏在人眼看不见的地方断断续续地放声高歌，哪还有厨房的样子呢。
　　至于坐落在院中角落里的那间简易茅厕，就实在没有进去看看的必要了。
　　远人故居一游，就这样行至尾声，画上句号。

　　小丸子将手放在腰包上，隔着麻布摸索安放木梳的位置，一边惦念起她在梦中看到的潭边瀑布，如此别有洞天的幽秘美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设在都司庄境内，肯定藏在山野某处。
　　木梳真实存在，那片美景一定也在，她要怎样才能找到那里去？就算求人带路，也得说出一二，可她只知道那里有水、有树啊。
　　这座岛上除了繁华的城中心，哪儿没水没树？
　　她正在心里默默犯愁，祭子少年忽然凑过来，口吻神秘：“我带你们看了远人住的地方，你们也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一个地方？难道——
　　听到这句看似平凡的发言从祭子少年口中脱出，丸子整个人像是给闪电击中，猛地打了个激灵，瞪大眼看着少年，满怀惊诧与期待的问他：“……在哪？”
　　少年对她奇特过激的反应毫不在意，只是笑眯眯不紧不慢道：“去一户人家作客。”
　　丸子仍不死心，继续一脸热忱的盯着少年，“莫非……是在一大片树林和水潭边的人家？”
　　“不，就在这庄子里，走走就到了。”
　　小丸子闻言泄气地塌下肩膀，果然预感巧合也不是每次都能灵验，自我催眠生搬硬凑出的心灵一击，实不可信哈。

　　祭子少年要带他们去的地方，确实走走就到了。前后左右紧密挨连着许多院落屋舍，从外观看上去，大多有些陈旧，烟火气很浓，墙头梁边随意晾晒着大人小孩的衣物，沿街石道四处支立着商旗，什么颜色都有，可见买卖种类花样繁多。
　　在窄巷里穿行了好一阵，也不见打头的少年停下脚步，期间又被不少路人识破身份，周遭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搅扰的人不得安宁。小丸子心生不安，忍不住开口催问道：“你究竟要带我们走到哪去？”

　　少年并不回话，只顾闷头向前，步子还越迈越大，丸子无奈，知道抱怨也没用，只能跟得更快更紧些，后来干脆挥起胳膊，一路小跑，不料少年一个急停，她来不及止住，生生撞在他背上。
　　丸子哼唧一声，吃痛地掩住鼻子，朝天翻了个白眼，自认倒霉。
　　不用问也知道，要去的地方肯定是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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