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杀机

　　倾城大学的操场上，赵晨曦在橡胶跑道上一圈圈跑着，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在脸上一滴滴滚落。淡蓝色衬衫的后背湿了一大片，刘海也被汗浸湿，紧贴在额头上。他跑累了，就仰面朝天躺在操场中央的草坪上，夜晚的星空和八年前一样静谧而耀眼。出国前一晚，文叶曾指着天上最亮的那颗星说，那是她的心，不管他走到哪里，都永远追随他，为他而闪耀。当时，他嘴上说她傻，内心却一阵感动，并当即决定，等他完成了自己的学业，一定回来娶她。

　　但是，赵晨曦心知肚明，人生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也许他出国之后会遇到甚至爱上其他女人，而文叶也会爱上别的男人。远隔千山万水，一句山盟海誓的承诺又有什么用呢？不能解决温饱，也不能抵挡寂寞。于是，他对文叶永远只有关爱，没有爱的表达。

　　一切随缘。这是赵晨曦过去对文叶最常说的一句话。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对文叶的感情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刻得多。他原以为好男儿志在四方，男子汉大丈夫绝不会为了儿女情长放弃大好前途。即便他在中文网上读到了文叶的小说《空恋》，更加懂得了她对自己的一片深情，但仍旧不曾产生过回国的念头。在国外八年，他见识到了更加广阔的天地，也树立了更加远大的理想和目标，他只想一往无前，不愿回头看。

　　但是，文叶在邮件里决绝的话，还是对他产生了深刻的困扰。

　　谁能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做“如果你不娶，就永不再相见”？这显然是赤裸裸的逼婚啊！

　　女人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一会儿柔情似水，一会儿冷若冰霜，简直就是不可理喻啊！
　　永不再相见？说得容易！三十年的感情你说不见就不见？你把当成什么了？

　　再说了，就算不结婚，大家还是好朋友，至于这么恶狠狠，这么绝情么？
　　等等，她说三十岁一定要结婚，可她三十岁生日马上就到了啊，难道除了我，还有其他男人会娶她？难道，她真的要嫁给别的男人？……

　　赵晨曦在实验室里一边摆弄试管，录入实验数据，一边思忖着文叶邮件里的话。直到他清醒地意识到，文叶，他人生中最最重要的女人，就要嫁给别人当老婆了。他终于坐不住了。时间一秒秒过去，他的博士毕业论文却毫无进展，满脑子都是文叶清丽的身影和他们之间过往的点点滴滴。按照北京时间计算，再过二十个小时就是文叶的生日了，也就是说，再过二十个小时，他就要永远失去这个女人的爱了。

　　三十年来在他心中不知不觉积攒而成的占有欲迅速膨胀开来，侵占了他的整个心房心室，他满脑子除了文叶，什么都没有。于是，他干脆定了一张从美国直达倾城的机票，准备在她生日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给她个大大的惊喜。

　　但是，他并没有下定决心向文叶求婚。确切的说，这是他的缓兵之计。他在飞机上早就想好了一系列计划，他要让文叶做他的女朋友，然后再继续回美国完成学业。至于结婚，还是要等他的事业稳定下来，再从长计议。

　　然而，当他刚下飞机就急匆匆拨通文叶电话的时候，居然被拒接了。等他第二次打过去，文叶居然关机了。

　　赵晨曦站在倾城机场大门口，看着来了又走，走了又来的机场大巴，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原本他准备住在文叶家里，趁机和她巩固一下感情，没想到结果竟是这样。文叶，果然是在实现她“永不再相见”的毒誓吗？

　　万般失落之余，赵晨曦忍不住自嘲起来。看来是他自视甚高，自作多情了，看来文叶没了他可以活的更好。反倒是他，为了文叶的一封邮件，就混混沌沌地丢下手头的论文回国，在这片离开了八年的土地上，在茫茫的夜色中失去了方向。可笑，真是可笑。于是，他也关掉了手机，一个人拉着行李箱向倾城大学方向走去。

　　倾城大学就在机场附近，步行二十分钟就能到。赵晨曦想起自己的大学室友张理想毕业后留校任教了，原本可以找他叙旧，但是这次为了一个女人唐突回国，又没有什么学术研讨安排，实在难以解释。于是他还是在学校外面的快捷酒店办理入住，一个人待在房间实在无聊，干脆到倾城大学的校园里溜达，一路走到了操场。

　　穿着衬衫皮鞋在夜色下猛跑了几圈后，赵晨曦感到心里舒坦多了。他心里确实有气，但又不知道该生谁的气。他如约回国了，文叶却拒接电话。难道她已经和别人有了婚约，还是说，她只是在和他赌气？可就算这样，也该接他电话吧？明知道是他打来的，还关机……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当他狼狈不堪地走在大学校园里，却偶遇了另外一个女人，曼莉。

　　说起来，曼莉和赵晨曦之间还颇有些渊源。八年前他们还是大学生时，他们俩以及文叶都是学校报社的成员。那时，曼莉对赵晨曦可谓一见钟情，并向他明确表示过爱意。虽然赵晨曦当即婉拒了她的美意，二人之间的关系却从此更近了一步。

　　曼莉原本就是中文系的系花，不仅人美，而且写得一手好文章，各方面都不比文叶逊色，甚至可以说更胜一筹。赵晨曦只是更想当个追逐事业高峰的英雄，但这并不代表他不爱美人，何况还是主动献殷勤的美人？他甚至在心里暗自得意于轻松俘获曼莉芳心，自然对曼莉更加绅士和热心起来。对此，文叶自然醋意横飞，赵晨曦则用“同志情谊”四个字堵住了她的嘴巴。

　　八年未见，曼莉依旧美貌如初。她看向赵晨曦的目光，依旧饱含爱慕之情。赵晨曦原本沮丧的心情也因为与曼莉的重逢，转阴为晴，文叶的也被他一瞬间抛诸脑后。

　　两人肩并肩走在校园的羊肠小径上，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他们聊起了当年学生报社里发生过得各种往事，青春气息在话里行间不断流露，那是多么快乐无忧的年华啊。两人在朦胧月色里相视而笑，仿佛是相约而来的情侣，彼此身陷在爱的潮水中。

　　就在文叶以准新娘的身份搬进许家宅院，被佣人尊称一声“少奶奶”之时，她心心念念的赵晨曦，正在酒店房间里，与曼莉尽享鱼水之欢。

　　等她收拾好一切，忽然想起自己似乎还在等一通重要电话时，发现手机竟然关机了。她匆忙开机，还好并没有未接来电显示。再次拨通赵晨曦的号码，依旧是关机状态。虽然已经过了十二点，严格意义上，她三十岁生日已经过去了，但她仍不死心。查看了一遍邮箱，没有未读邮件。哎，心死莫过如此吧。

　　这时，许平安从身后拥她入怀，在耳边轻喊了一句“老婆”，文叶的心又在一瞬间被暖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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