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重城

　　“为什么……非要来这里……”

　　在隐秘的丛林之中，一个人首鹿身的少女小心翼翼地跟随闯入青要山的人类移动着，她长得很是精致，翠绿色的眼眸大而灵动，嘴唇小巧，上覆一抹朱红，一头银色头发齐肩，额心有着夫诸特有的花纹。

　　她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脸蛋稚嫩清纯，但又隐隐透出美艳之感，姿色可谓超出常人想象。

　　总的来说，这样美好到异常的相貌一看就是妖怪。

　　而现在，这个夫诸少女正在暗中观察着闯入青要山的姒重英和荆烛。她的神色很是复杂，基本上来说以憎恶和不忍为主。

　　一方面作为夫诸，她讨厌人类；但另一方面她又对这两人充满怜惜——因为他们即将性命不保。

　　夫诸一族在青要山布下了许多逼命陷阱，故而从这两人深入开始就不停地逃跑躲闪；饶是如此，他们在剧烈运动之中也已经吸入了无色无味的毒雾——梵泪树，青要山的特产，主要生长在入山的一小块林间。它白天可以散发出淡淡的毒气形成山岚，晚上则无害。不过即便是夜晚闯入的人，夫诸一族也有很多手段对付他们。

　　果然，在这两人被逼到梵泪树林之后便很快倒下了；少女很谨慎地继续隐匿在暗处，等到确认他们没有动静之后才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

　　她下半身还是鹿身，看起来也没完全长开，蹄子纤细小巧。她手中握着一根树枝，先是远远地戳了下地上的人，见他们都没有动静后才放心走过去。

　　“你们人类真是自讨苦吃的生物。”

　　她一边说着一边弯腰试图将姒重英拖起来，而她身后则跟着两头健壮的野马。野马很乖，估计也不是第一次跟她处理这种事了。

　　可就在她完全抓住姒重英的那一刻，异变陡生！对方居然睁开了眼睛，一瞬间就反握住她的手将她制服在地！

　　少女一时不察，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按住头颅狠狠掼在地上；而姒重英更是翻身骑到她娇小的鹿身上将她整个人压制了！

　　她发出一声尖叫：“你——你放开我！你怎么会、怎么会——”

　　“荆烛，”姒重英声音很沉稳，她并没有搭理身下拼命挣扎的妖怪少女，“你还有意识吗？”

　　“啊……总算是还活着，”说罢，一旁的荆烛也慢悠悠地直起身来；他看上去状态比较糟糕，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不过确实还是中毒了。”

　　“还活着就好。”

　　“这不可能！”少女竭力反抗着，但她的力气对姒重英来说实在是不痛不痒，“你们、你们明明就中了梵泪！怎么可能还有意识……”

　　“梵泪？就是这种毒雾的名称吗？”姒重英喃喃，面色凝重了不少，“是你们做下的陷阱，那你们应该有解药。”

　　“就算有我也不会给你们的！卑鄙无耻的人类！”

　　“请交出解药，我无意和你们一族起冲突。”

　　“骗子！人类都是虚伪的骗子！如果我交出解药，你们肯定会卖掉我的！我不会拿出来的！你们就等死好了！”

　　“……卖掉你？”姒重英一愣，觉得这句话有点不对劲，“为什么我们要卖掉你——”

　　她话音刚落，就见眼前刀光闪过，随即“咯拉”一声，荆烛在眨眼之间已经将斩妖刀拔出挡在了她身前！

　　姒重英一惊，她仔细一看，地上居然有一只被斩断了的毒箭！

　　“哪来的小老鼠！”

　　荆烛冷哼，随即将带箭尖的那段拾起朝着东北方射了出去！

　　只听得一阵草丛窸窣声响起，很快，另一个夫诸满脸阴沉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紫辉哥哥——！”

　　少女大叫一声，声音充满悲戚和绝望，而那个不远处的成年男性夫诸面色不善、充满杀气地看着他们，一字一句道：“放开她！”

　　“哦……又来一只，”荆烛虽然中了毒，但此刻精神还在，居然还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来人，“怎么，你们这一族是雄性比较爱美？”

　　他这句话虽然很像调戏……好吧确实如此，但也是实话。方才姒重英匆匆一瞥少女的长相就已经很惊艳了，没想到眼前这个男性夫诸更为美艳——他头发很长，头顶有一对极为华丽健壮的鹿角，还生着一对柔软的鹿耳。虽然他神色极度冰冷，但确实气质非凡、身体健壮纤长，而容貌更是远胜之前的少女，美的让人有一瞬的失神。

　　发现对方对自己的容颜有所反应，夫诸很是嫌恶地瞪了一眼他们，随即冷冷道：“赤色眼眸——原来如此，你是灭却师，难怪中了梵泪之后还能行动。至于你身后那个——虽然不知道是用什么方法避过了梵泪之毒，但我警告你们，这种毒迅猛至极，就算是灭却师的体质也扛不住。如果你们再不放开鹿女，那就等着同伴变成尸体吧。”

　　“不过……”他话锋一转，讥讽地笑了，“人类这样贪婪残暴又冷血无情的生物，怎么会在乎别人的性命？更别说……那还只是个灭却师，一个畸形的半妖！”

　　“我算是听出来了，”荆烛居然还有力气笑，“你对人类的敌意……不，应该是偏见真够大的。”

　　“偏见？哼，灭却师，人类的走狗，你还真以为他们把你当成同伴吗？就算同为人类，他们也会为了利益互相残杀，更别说是你这样的怪物。你一心想维护他们，他们却巴不得将你用完就扔。”

　　“说的没错，我说，小哥，关于人类的劣根性，我可比你见识的多了。不过不好意思，我虽然已非人身，但从没把自己归到妖怪这边。至于你么……说句不好听的，在我看来你真的太弱了，比我见过的所有堕妖还弱，”荆烛贱笑起来，而紫辉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怎么说也是七星妖将的后裔，居然弱的这么离谱……别说灭却师了，如果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毒雾，恐怕顶多两三个人类青年就能将你拿下吧。看来青要山真是风水宝地，如果不是此地给你们借势，你们怕早就被灭族了。”

　　“你……！”紫辉许久没见这么嘴贱的人，气得脸色发青，但也从侧面证实了荆烛所言非虚。他用力地呼吸了几次，勉强压制了满心的怒火和恨意，“灭族……呵呵，不用你担心，我们本来就快灭族了！”

　　“什么？”这次换成荆烛诧异了。

　　“都是……拜你身后的人类所赐！”他咬牙切齿，一双翠绿眼眸几乎要滴出血来狠狠瞪着姒重英，“不过你们也不必得意，你们根本就出不了青要山！灭却师！你是很强，但如果没有解药，身中梵泪的你绝对撑不过七日！”

　　“你！”荆烛磨了磨牙，他也心里有数。

　　“解药在你手上吗？”姒重英问到。

　　“哼……怎么，人类，想求饶吗？”

　　“我无意与你们起争端，”她摇了摇头，但对方明显不相信，“我也不知道夫诸一族究竟和人类有过怎样的过往……但僵持下去也于事无补，你将解药递给我的朋友，我马上放了她。”

　　“别相信他们！紫辉哥哥！”鹿女挣扎未果，只能大叫，“人类、人类都是不能相信的！”

　　姒重英见他们二人如此憎恨人类，不知为何，心中重重地沉了下去，一股说不出的疲惫蔓延到四肢百骸……她是真的觉得无力，原来人和妖族之前横亘的恨意偏见如此深重……所有的语言都变得苍白，唯有刀刀见血、不死不休。

　　“你当我傻么？我给你解药，然后你继续抓着鹿女？”

　　“你想如何？”姒重英叹了口气。

　　“你先把她放开！”

　　“我去，那你又当我们傻子么？”荆烛差点翻白眼，“我一放，你们俩逃之夭夭，留下我们在这里等死啊？”

　　“你没有选择权！”

　　“你也同样没有。”他冷笑一声，随即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切开了自己的手掌，然后一把捏住了鹿女的嘴巴，在她惊恐的目光中强行捏开了她的腮帮子！

　　察觉的他想做什么的紫辉大惊，几乎要不管不顾地抬箭，又因为他的话被迫停下：“你最好悠着点，看是你的箭快还是我捏碎她的喉咙快。”

　　紫辉怒火中烧，却还是只能一点点把箭放下。而姒重英张了张嘴，眼神一黯，什么都没说。

　　只见荆烛强行把自己的血灌进了鹿女的嘴里，任凭她痛苦挣扎也没办法。确认她喝下之后，荆烛这才放开她，任由她趴在地上咳嗽着。他舔舐着自己的伤口，看着目眦欲裂的紫辉嘿嘿一笑：“如果你足够了解灭却师的话，就应该知道我们的血也是剧毒……何况我还中了你们口中的毒雾，虽然靠呼吸你们可以避免，但毒溶于血，直接喝下去又是另一回事了。”

　　说罢，他将鹿女提起，一把推向了紫辉那边。

　　“现在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如果我死，她也别想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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