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猪肉是个好活计

　　“爹，就为了20两银子，您就把我卖给城东那个猪肉贩？！”白依然睁大了双眼，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油光满面，一副大腹便便模样的男人，这个被她称为“爹”的男人。
　　坐在男人一旁的女人衣着华丽，浓厚的胭脂也掩盖不了她满脸的尖酸刻薄：“怎么，莫非你以为自己能值几个钱？！跟你那个死去的娘一样是个赔钱货。一天到晚在我们家白吃白住，还想攀高枝，哼，也不掂量掂量自己。”
　　听到这个恶毒的女人这样形容自己的娘亲，白依然愤怒地看着她，双手紧紧握成拳，全身气得发抖，似乎下一秒就要冲上去狠狠撕破那个女人恶心的嘴脸。
　　那女人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眼里闪过一丝恐惧，但看到旁边站成一排护院，又恢复了那副高傲的样子。“怎么，你还敢对我的话有成见？”
　　白依然冷笑一声，道：“呵呵，说起攀高枝，谁比得上姨娘啊。一个风尘女子不也成了布庄老板的小妾，我可得好好和姨娘讨教一下……”“啪——”话还未说完，脸上便被狠狠赏了一巴掌，打她的人竟还扑进一旁的老男人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呜呜呜……老爷，这丫头竟然对我口出恶言，拿我以前的身份做文章。呜呜，老爷，你要帮我做主啊……”
　　白元贵怜惜地把女人搂在怀里，安抚了几句，转头对满脸倔强的白依然呵斥道：“真是没有教养！你娘就是这样教你对长辈说话的？！就你这种泼妇的样子，有男人愿意娶你就应该三跪九叩了。总之这个婚，成定了！来人，把她带下去好好准备一下，后天送去城东！”
　　白依然最后愤恨地看了高椅上的两个人一眼，忍住内心想吐的欲望，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这个人就是她的父亲，娘，你应该也死心了吧。带着目的接近你，接手布庄后就把你弃如敝屣，堂而皇之把自己的小妾带到你面前害你积郁成疾，最终在郁郁寡欢中离去。你到最后一刻都还期望着他能来看一眼，而他却在和别的女人莺歌燕舞。如今，他可以毫不犹豫用二十两就把女儿卖出去，这就是你至死不忘的男人啊！

　　成亲当日，没有花轿，没有喜服，也没有嫁妆。白依然就穿着自己的粗布麻衣服，带着一个巨大的包袱，在两个家丁的护送下，自己从城北白家来到了城东。说是护送，这两个家丁，也不过是那老男人派来监视自己，防止自己逃婚的眼线罢了。
　　两人把她带到一座小宅子面前停下，那小宅子门口，早已站了两个人。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妇人和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
　　那男子的大半张脸被络腮胡所遮挡，但那双露出来的眼睛却是出奇凌厉，倒不像是一个平民百姓该有的眼神。他亦只着一件料子中下的灰色长袍，足以看出男人对这件婚事的不重视。
　　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想必这人便是那猪肉贩王宣。白依然在家的时候就不小心听到下人在谈论，这人之所以会如此随意地买个女人回家做媳妇，是因为他的婆婆生了重病，迫不得已之下，娶个女人回家冲冲喜。她还记得那些个丫鬟窃窃私语之中流露出的不屑与嘲笑，也是，一个在家里连下人地位都比不上的小姐来做这样的事情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两个家丁完成任务之后，略一抱拳象征性地给王宣打了个招呼，也不待对方开口，就傲慢地转身走了，轻视之意不言而喻。
　　门口的两人倒不甚在意，那老妇人笑着走下门口的阶梯，拉过白依然的手，道：“孩子，委屈你了，我们家实在是条件有限，不能给你一场热热闹闹的婚礼，希望你能见谅。但是老身保证你嫁过来以后，宣儿他一定会对你好的。”
　　白依然有些受宠若惊，原以为以自己这样的身份，嫁过来也是受尽白眼，但没有想到对方却是出奇客气，甚至会向自己解释。不经意间抬头向男人所在的方向看过去，那人也正好在看着自己，深邃的眼眸让她在一瞬间觉得自己差点被吸引了进去。
　　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失态，白依然轻轻握住老人的手，笑道：“婆婆您别担心，我明白的。既然嫁了过来，我就是王家的人了，无论咱家是什么样的，我都会认真地把它经营好的。”
　　闻言，老人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连连称赞自己孙子真是好福气，娶了一个孝顺懂事的闺女。连一直在一旁沉默的男人，表情也微微有些松动，但被脸上的胡须所遮挡，让人一时间难以察觉。
　　白依然就这样进了王家的大门，成为了猪肉贩王宣的媳妇。
　　在老人的要求之下，两个人还是象征性的拜了天地，喝了交杯酒。尽管整个仪式过程只有三个人，可是老人全程都是笑着的，满目慈祥地看着下面的两个人。
　　有一瞬间，白依然仿若觉得自己不是被买来冲喜的媳妇，而是真真正正的和王宣两情相悦的恋人，尽管她的夫君从头到尾都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

　　晚上的时候，老人家早早地去睡了。白依然坐在和王宣的新房里，看着简陋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房间，一时间心中感慨万千。
　　那个男人自三人一起吃过晚饭后就消失不见了，他对白依然的态度，虽谈不上冷漠，倒也与热情沾不上边。不过，这也比预想中的状况要好得多了，至少，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对自己表现出预想之中的轻视的态度。就这一点上来说，就比在白府受到的待遇好多了。从某种层面上来看，自己是不是还要感谢那个所谓“父亲”为了二十两把自己给卖了呢。
　　夜已深了，王宣却依然没有回来，虽然与那人没有交流，但好歹是自己的夫君，是要和自己过一辈子的人。思及此，白依然不免有些担心。白天的时候，她大概了解了一下这座小宅子的构造，也知道一共就两件卧房。一间是婆婆的房间，另一间自然就是自己现在所处的新房了。如果男人没有回来，他又去了那里？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出去找找看比较好。
　　白依然穿好鞋后就打开门，在小宅子里面找了一圈也没看见那男人的身影。奇怪，难道出去了？可是都这么晚了……鬼使神差的，白依然不自觉地打开了大门，轻轻落好锁吼，开始四处寻找男人。
　　小宅子的后面是一片小树林，月光透过层层树叶洒在地上，偶有风拂过，枝叶摇晃，飒飒作响，平添了几许恐怖。要说白依然虽然是个姑娘家，但从小在白家受尽欺凌。无论是被那恶毒的女人关进废弃的小黑屋里，还是被那女人的儿子骗到郊外后偷偷跑掉，经历得多了，胆子自然就大了起来。
　　不过这深更半夜的，要一个人进这林子里面，还真有些吓人。但对王宣的担忧之情大过了内心的恐惧，白依然搓搓手上的鸡皮疙瘩，大着胆子往里走。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预感，男人就在里面。
　　果然没走多久，就听到前面有人谈话的声音，声音极小，但仔细分辨还是可以听出那是她相公王宣的声音。白依然心中一喜，正欲向前，一支飞镖破风而来，不偏不倚，正好插在她的脑袋正上方后面的树干上。
　　白依然的笑容僵在脸上，一动也不敢动，直到两个人影出现在她的面前。一个人穿着夜行服，全身漆黑，几乎要隐没在黑夜里，另一个人不是她的夫君王宣又是谁？！
　　王宣看见她也是满脸惊讶，随即又恢复了面无表情，对那人低声耳语了几句，那黑衣人便施展轻功，嗖嗖几下便没了身影。
　　“你怎么在这里？！”王宣问道，明显不悦的语气显示出他此刻的怒气。
　　白依然有些委屈，她会来这里，还不是因为担心男人，如今却被他这般质问，心中也有些忿忿不平：“我见你都这个时辰了还没有回来，担心你是遇见了什么事，才、才出来寻你的，我也不是故意的……”声音越来越小，微微带出一丝可怜的意味。
　　王宣也发觉自己的语气太过于生硬了，想到她也是为了自己好，表情也不禁柔和了几分，但还是正色道：“我没事，以后一个人晚上不要出来。还有，今天晚上的一切，你就当做是没有看到，明白了吗。”
　　“嗯。”乖巧地点点头。
　　“走吧，回去。”王宣说罢，向前走去，又担心她一个人在后面会遇到危险，想了一下，又走回去牵住她的手。
　　白依然满脸惊讶，但那双温暖的大掌却让她不自觉想要去依靠，因此，也反手握住王宣的手，跟着他往回走。
　　虽然知道，自己的丈夫有些事情瞒着自己，但一方面，她只不过是被买回来冲喜的媳妇，没有资格去过问太多，更重要的是，她相信男人所做的一切都有他的道理。罢了，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之事，男人想做，就随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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