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亦忘恸

　　一、
　　“小箫箫，如果你以后有了心上人，一定……”女人后半句话消逝在少年耳畔。
　　少年思索片刻，干脆利落点点头，“嗯，师父。”
　　女人轻轻笑了，眼中却是蓄了一片晶莹。

　　二、

　　玉箫最近很苦恼，原先跳脱爱笑的师父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师父总缠着的那个人也不见了踪影，听说那个人是唐门内门弟子。那人总是冷冰冰的，对师父却也极好。只是自从上次他和师父出门，就没再出现。

　　师父总是自称为“五仙教”弟子，哪怕“五仙教”也就只有玉箫和师父两人而已。

　　问师父时，师父也不解释为什么，反而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心上人”啊，有师父在心上不就够了吗？

　　三、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小小箫，师父带你去玩好不好？”

　　上元节那天师父总算打起了精神，笑眯眯给玉箫穿上了新衣服，紫色带银饰的衣服虽然有些奇怪，但师父说那是五仙教统一的衣服。

　　嗯。看起来也不差，不是吗？总之，师父能开心起来就好了。

　　上元节人很多，师父紧紧牵着玉箫的手。仿佛前些日子的哀伤都是玉箫的臆测般。依旧活力十足的声音萦绕在玉箫耳边。

　　“小箫箫，小小小，小小箫。咱们猜灯谜去吧？”
　　“小箫箫，饿了吗，咱们吃完汤圆再走？”
　　…… ……
　　酒馆里热热闹闹，玉箫乖乖坐在师父选好的座位上捧着碗小口小口喝着汤圆。

　　突兀地，一青年靠近了玉箫所在的桌子，玉箫抬头。只见那人带着半边金属面具，温和笑着，嘴巴开开合合不知在说什么。坐在对面的师父点点头，那人便坐在了玉箫身畔。

　　哦，原来是讨个座位。玉箫收回目光，继续喝着汤圆。

　　“……我是……三” —— 玉箫隐隐听见身边人这样说。可能他叫“三”？真是奇怪。
　　师父和青年聊了起来，玉箫听不清，星零传出几个字“唐门、疯、药……”

　　四、

　　“哐当！”师父站了起来，激动地红了眼“不可能，骗子！都是骗子！”转头要走，又生生停住脚步，回身牵住玉箫，风一般冲出酒店。

　　酒店里寂静了片刻，重新热闹起来。

　　留在座位上的青年摸摸鼻子，垂眸片刻，也起身离去了，奇怪的是，他走的不快，却总能灵活避开人群的拥挤，很快消失在人海中。

　　而另一边的玉箫却有点手足无措。师父哭了，不是那种红了眼眶的哭，而是放声嚎啕大哭。好像在一瞬间把所有委屈与不舍、愤怒与悔恨宣泄出来一样。

　　但，即使伤心至此，要强的师父记得到一个人迹罕至的荒凉地方，不愿任何人发现她的狼狈。
　　玉箫只能轻轻抱住蹲在地上哭的像个小孩子一样的师父，像无数个晚上师父安慰自己一样，轻轻在师父耳边说“师父乖，不要哭了，要不……小箫给师父吹一曲吧，师父不要哭了。”
　　地上的人抬起头，极少地以仰视的角度看着自家徒儿，“师父问你，若是……若是你发现你一直以来误会了一个你很喜欢很喜欢的人，而那个人却为你默默付出太多，你该怎么办？”

　　“大概……我会先找到他，对他说对不起，然后一直陪在他身边。”

　　师父用力擦干眼泪，起身整理了身上叮叮当当的银饰。
　　“我要去找他。小箫，我要去找他。”

　　“嗯，师父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师父带着玉箫找到了酒馆中遇见的那个青年。人来人往的闹市，独有他凭栏而立，淡漠而不冷冽，河沿的花灯给青年染上暖暖的颜色。

　　不知为什么。玉箫想到了师父所提词的后半句“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五、

　　唐门不会随便允许外人进入，师父索性在附近搭了个草庐，每天在外面徘徊着寻找进入的机会。

　　日子一天天过去，可能是确认了这仅仅不过是一个衣着古怪的痴情女子，外加一个小小少年，门主也就默认了师父和玉箫住入唐门外门。

　　每过几个月，师父就会消失一段时间，少则几天，多则半个月。这时候，那个叫做“三”的青年就会来陪着玉箫，应是受了师父的嘱托。

　　最近师父消失地越发频繁，离开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每次回来，越发的憔悴，眼中也始终藏着哀伤。

　　师父急切地想传授给玉箫一切“五仙教”的武功。玉箫天资很好，很听话也很努力，很快就能掌握用召唤五种毒物的能力了。

　　师父很欣慰，在玉箫快速学习时也会难得放松精神，笑一笑，夸奖一下玉箫。
　　玉箫更加努力了。

　　六、

　　对了，玉箫也很喜欢阿三。阿三就是那日酒馆里的青年。

　　为什么喜欢阿三呢？可能是因为他总是温和的，总是专注的。想想看，那样一个温和而专注的人静静看着你，甚至不需要说话，玉箫就觉得满足又开心。阿三喜欢唐门，喜欢研究暗器机弩，每当阿三坐在南窗下的竹椅研究机关图纸时，玉箫就默默坐在阿三对面，全心全意注视着阿三。

　　有一次，阿三抬头无奈笑笑，问：“小箫，看我做什么？”

　　玉箫直直望着阿三的眼睛：“好看。”

　　阿三一愣，摇摇头，“我有什么好看的。”

　　阿三长得很清秀，论起来也算不上好看，只是看上去让人很舒服。而玉箫相貌就十分出色了，按照玉箫师父的话说“徒弟嘛，一个就够了，但这一个必须优秀才行。天赋差的不适合，长得丑的不喜欢，品德不好的绝对不要。”挑挑拣拣，也就挑中了孤儿玉箫。

　　玉箫也不解释，就是看着阿三，阿三索性放下图纸，也细细看着对面的玉箫。良久后，二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门外进来一个美艳的女子。

　　“师父？”玉箫既开心又有点小心翼翼。怕师父再次寻觅未果，伤了心。

　　“我打听到照湖那里有一味药可能有用。小箫过些日子随我走一趟吧。”

　　师父没说那味药对什么有用，但是玉箫阿三都明白，是唐门内门那个人。

　　七、

　　去照湖路上，师父似笑非笑看着玉箫，一下子揽住玉箫肩膀，凑到玉箫耳畔吹了口气，不紧不慢说“老实交代吧，小小箫，嗯？你对唐门那个阿三……是不是喜欢人家啊？”

　　不知道是因为师父吹的气还是话语的缘故，玉箫的耳朵红了个彻底。

　　半响，玉箫喃喃说，“师父，我不懂什么是你说的那种喜欢，只是，看着他我就很开心。我喜欢他笑，他不开心时，即使我吹笛子也同样开心不起来，我……即使才离开一天，也非常想他。他在的地方，好像阳光都亮了好多。明明有那么多好看的人，我却偏偏觉得他是最好看的那个。如果有他陪着，好像那些丑丑的毒虫也没有那么无法忍受了……”

　　师父了然笑笑，“那你是不是想要一直在他身边呢？你能忍受他与别人成亲吗？如果你想要在他身边，又不能忍受他与别人成亲的话，我五仙教可没有逃避的弟子，你大可回去就与他说明。是相守还是就此别过，也好两清。师父永远在你身后。如果……你确定就是他了，记住我当初和你说过的话。”

　　“嗯。”玉箫暗暗下了决定。

　　八、

　　看着玉箫愣愣不知道在想什么，师父的思绪也延伸到出发前的那个晚上。

　　阿三看见闯入他房间的女子和地上沙沙爬行的毒虫毒蛇，丝毫不见慌乱，起身一拜：“不知，前辈深夜前往唐三房间有何指教？”

　　“呵，唐三？好一个唐三。你想利用我徒儿做什么？”

　　唐三肃然而立，铿然道“在下绝不会利用小箫。”

　　“那你是如何看待小箫的？”

　　唐三略一沉吟，“此间独他一人。”

　　“当真？”

　　“自然当真。”

　　女子毫不退让，继续逼问，“给我一个理由，唐三？”

　　唐三笑笑，“人存于世为什么需要喝水、吃饭？为什么太阳东升西沉，月有阴晴圆缺？”

　　女子沉默了。

　　唐三缓缓做出了此生最重的承诺：“纵使世间有千般好万般好，我也不会贪恋而负他。纵使世间有千般苦难万般苦难，我也总要护他周全。”

　　“一言为定。”

　　九、

　　“怎么，小箫有什么事吗？”阿三总觉得今天的玉箫怪怪的。

　　“我……你信我吗？”

　　“自然。”

　　“那就用了这个蛊。”

　　唐三接过蛊虫，滴上血，放在手心，蛊虫在手背上转了几圈，化成一只蝴蝶，撞进唐三肩膀。

　　“阿三，还有，我、我心……”

　　“我心悦于你，小箫。”

　　阿三打断玉箫的话。

　　看着玉箫震惊愣住的模样，阿三难得的开怀大笑。

　　“我很迟钝，我不会说那些话。”玉箫有点颤抖。

　　“我知道。”阿三握住玉箫的手。

　　“我……耳朵不好，你会不会嫌我。”

　　“我知道，你很好。”阿三抱住玉箫，在耳边道“这样可能听清？玉箫，我心悦于你。”

　　“我亦是心悦于你，阿三。我……除了师父，最喜欢你了！我可以把最喜欢的小青蛇给你，我可以随时吹笛子给你听，我还可以……”

　　唐三哭笑不得，果然迟钝啊，这又怎样呢，要是不迟钝，那些人或明或暗的爱慕心思还可能把小箫拐走。至于耳朵的事情，在第二次见面时就发现了，所以自己总是坐在他对面，这样小箫可以清楚看清他的唇形，并肩而行时也会注意提高音量。

　　唐三知道，从现在开始，自己不会放手了。

　　十、

　　十年后，鬼见愁崖顶。

　　“小箫，对不起，我违反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我可能，没办法陪在你身边了。你师父走时便是从这崖上跃下，只希望前辈她不要怪我扰了她的清静才好。”

　　“终是心有不甘啊，小箫、小箫……”阿三略显癫狂地笑着。“我本应听你的，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的，可是佛怒唐莲未制出，我总归……现在看来，果然是我自作自受吗？”

　　“今年我二十九岁，小箫你应该……二十六岁吧。”

　　“说好伴你一生，我却只能陪你十年，小箫，你会不会恨我？听说从这鬼见愁落下需要十九秒，竟是比十八层地狱还要多一层，只愿我落入修罗地狱，能换你安好。”

　　“他们来了，小箫应该也在赶来的路上了吧。”

　　须臾间，十七道身影跃上崖顶。那是唐门十七位长老。

　　唐三将三朵莲花样的东西放在崖边，那是唐门最顶级的暗器——佛怒唐莲。

　　“我知道，偷入内门，偷学本门绝学罪不可恕，门规所不容。但唐三可以对天发誓，绝未将偷学到的任何一点本门绝学泄露与外界。我说这些，并不是希望得到长老们的宽容，只是想告诉长老们，唐三从未忘本。以前没有，以后也没有。”

　　“唐三的一切都是唐门给的，不论是生命还是所拥有的能力，都是唐门所赋予，不论什么时候，唐三生是唐门的人，死是唐门的鬼，我知道，长老们是不会允许我一个触犯门规的外门弟子尸体留在唐门的，既然如此，就让我骨化于这巴蜀自然之中吧。只是，能否看在我留下三朵佛怒唐莲的份上不要为难玉箫。我欠他的，毕竟太多。另外，如果可以的话，帮我转告他：对不起，我的挚爱。”

　　唐三粲然一笑，看向不远处跑来的那个一个紫色的身影。从前清逸潇洒的大轻功现在却踉踉跄跄，玉箫顾不上形象用内力催动声音，“阿三！你要做什么？”

　　唐三看着突兀飞在佛怒唐莲旁的蓝色蝴蝶，伸手，蝴蝶便又缠绕般飞舞自己身边。

　　“阿三！师父走了，你也要离开我吗？”玉箫声嘶力竭，扑倒在地，遥遥望着崖边，似是明白已经无力回天。

　　他的阿三依旧温和笑着，说了句什么，玉箫听不清，但能读懂，分明是：“再见，对不起。”
　　那人笑着向后倒下，衣服随之化成粉末。

　　十一、

　　果然都是骗人的，师父说过要一起走过中原每一寸土地，只待师父的心上人好起来，还要喝喜酒吃喜宴。可是师父在她心上人去世后的第二年撑不住了，留下一封信就从崖上跳了下去。

　　阿三说过，待他制成佛怒唐莲，就一起离开这里，隐姓埋名，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可是，他却一声不吭担下一切，自己甚至连、连唐门何时发现阿三偷学的事情都不知道。
　　不，还有机会。那个蛊……

　　十二、
　　“小箫箫，如果你以后有了心上人，一定……”女人后半句话消逝在少年耳畔。

　　师父说什么来着，说的是，若是有了心上人，一定给那人用上“生死别离蛊”和“长生绝情蛊”中的一个。

　　两蛊均为痴情人所设。

　　生死别离蛊，即以决绝分离、生死分别再不相见为引。使用后可以复活种入蛊虫的人，代价便是种蛊人的性命。需要种入人体五年才能有效。

　　长生绝情蛊，也能复活种入蛊虫的人，却不会伤及种蛊人的性命，但之所以叫做“绝情”，是因为用蛊后，双方生生世世无法相见，更是因为需要十年深情培养蛊虫长大，一旦蛊虫使用，便会蚕食十年深情。

　　说白了，生死别离蛊是一命换一命，二人阴阳两隔。而长生绝情蛊则是两不相欠，再也不见。

　　十三、

　　玉箫咬咬牙，从地上爬起来，蹒跚跑下鬼见愁，愣头愣脑闯进一片少有人来的树林，盘腿坐好，拿出笛子，吹奏起了唤醒长生绝情蛊的笛音。

　　此曲吹完，就真的是生死陌路，两不相欠了。

　　此曲吹完，或许阿三会另娶他人，或许阿三都不会记得有过玉箫。

　　此曲吹完，玉箫也就不再是玉箫了，没有了师父的玉箫好歹还有阿三，失去对阿三情感的玉箫，也就只有皮囊如旧了吧。

　　所以，绝不要忘记对阿三的感情，否则在阿三走后，连一丝悲伤的资格都没有了。

　　十四、

　　唐三觉得最近的自己很奇怪，从鬼见愁上跳下来后，自己来到了一个很奇妙的世界，没有内力和功法，但是有魂力和武魂。自己却总是觉得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什么一样。

　　总有不知名的笛声萦绕在耳畔，有时梦中惊醒，喊出的是“小箫”，可是，“小箫是谁？”摸摸脸颊，上面竟然挂着泪水。真是奇怪至极，莫不是重获新生的后遗症？

　　还有，在自己打造袖箭时，竟会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刻上“三予箫”的字样，刻法之行云流水，让唐三忍不住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刻过千百遍。

　　大师赠给唐三的魂导器，唐三其名为“二十四桥明月夜”，而每次读到“二十四桥明月夜”时，自己总是想到下一句“玉人何处教吹箫”，玉箫、玉箫。一定是这个名字！原先梦中的那个人也好“三予箫”也好，一定都是他！等等，为什么是“他”，而不是“她”……
　　自己一定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唐三这样认为。

　　十五、

　　后来那个人，玉箫，再也没有出现在唐三梦中。

　　若不是说起“二十四桥明月夜”时心中对“玉箫”强烈的感觉。

　　若不是总是在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就划在暗器上的“三予箫”刻痕。

　　若不是那些细微却不能忽视的细节，唐三或许早已把这些事抛在耳后。

　　在工读生宿舍与小舞共用一床被子时想起“玉箫”，结果自己跑去操场呆了一晚上，第二天顶着个黑眼圈又去和老师借了一床被。

　　与人对战时碰见过笛子武魂，听着魂技里的笛音，想的是“没有玉箫吹得好听。”

　　在街上遇见紫衣服戴着银饰的人会下意识发愣，直到与人擦身而过，“哦，不是玉箫啊”这样的心声又会突然冒出。

　　得到外附魂骨八蛛矛时，被队里女生吐槽说丑，心里想着“玉箫的话一定不会嫌弃的，他本身就养了蜘蛛宝宝。”

　　…… ……

　　渐渐地唐三拼凑出了玉箫的形象：紫衣带着叮叮当当的银饰，唔，穿着有点暴露。黑色长发，长得极好，养着许多奇奇怪怪的宠物，会吹笛子。二十五六岁的男子，还有，是自己的心上人。

　　也就是这天晚上，唐三做了个梦，梦见了前生的鬼见愁崖顶，他死后的那年中秋，有人到崖顶，吹一曲笛音，然后狠狠朝自己手臂划一刀，任由鲜血流过手臂，滴滴答答落到地上，然后划入崖间。他总是惨淡一笑，“看见了吗，阿三，我是不是应该惩罚自己呢，我竟是又忘记了一些。”

　　唐三觉得自己很心疼，想要上前抱住那个人——玉箫，说“没关系，我很快就来找你”。可是到这里自己就醒了。

　　之后每年这天，唐三都会梦见前世的鬼见愁崖顶，都会看见那个人，那个人每次说的话不同，不变的是一曲笛音和血淋淋的一刀。

　　海神九考那一年，破天荒的，鬼见愁崖顶上没有了他的身影，唐三有点慌，等了一晚上，那人都没来，是忘记了、放弃了、还是……出事了。

　　如果忘记、放弃了，那自己那么多年的坚持算什么。

　　如果出事了，自己该怎么办……

　　一定不会出事的，他那么喜欢“唐三”一定不会忘记的，那么就是有事耽误了。

　　第二年依旧没有他的身影。

　　第三年，他已经成神，完成了凡间的使命。唐三发现自己可以在那个梦境中说话了，于是他拼命喊“玉箫！玉箫！”

　　玉箫还是没有出现。

　　第四年，唐三可以在梦境中走动了，他奔入唐门，却听到几个外门弟子窃窃私语。

　　“哎，福哥。今年中秋崖顶会不会再有厉鬼出没啊。”

　　“嘘，小点声。很多很多年前，自从那个外门弟子唐三跳崖以后，每年中秋都有一个美人上崖顶吹笛子。可惜啊，那么俊的一个人，却是个疯子。他总是觉得唐三还活着，一直在和那个唐三说话，其余谁叫他他都不理。前些年，疯病犯了，从崖上跳下去了，听说，和当初那个唐三跳崖的时间一模一样。结果去年崖上就闹了鬼，一直喊玉箫”

　　“肯定是那个美人变成厉鬼以后想念自己的笛子，想让咱把笛子也送去阴间呢。”

　　“去你的。大晚上的别说那么渗人。”

　　…… ……

　　跳崖？死了？

　　怎么可能，那个人不是说很喜欢很喜欢“唐三”的吗？

　　不是说要等“唐三”回来找他吗？

　　为什么……就跳崖了呢

　　十六、

　　唐三恍恍惚惚醒了，脑中剩下一个念头，找到他！

　　唐三去找死神，死神那里没有阿三的玉箫。

　　玉箫去哪儿了。

　　唐三麻木般地找了好多年，最终在一方小世界中找到了有与玉箫所在“五仙教”十分相似的世界。那里也有“唐门”

　　那是个更繁华的盛世，西湖有藏剑山庄和七秀坊，边疆有天策府，大漠有光明圣火笼罩的明教，华山纯阳宫，嵩山少林寺，千岛湖上长歌门，隐世而不避世的青岩万花谷，特殊军队苍云……

　　还是没有他。

　　十七、

　　“这么多年，三哥还是没有放弃吗？”宁荣荣看向小舞。

　　唐三寻了那么多年，史莱克七怪大概都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只是骗自己而已。”小舞红了眼眶。

　　“其实他早就发现了唐门为玉箫立的墓碑，也从死神那里知道了玉箫已经死了，也放弃了轮回的机会。只是他不相信，硬是骗自己玉箫还活着，又自欺欺人地在死神薄上勾去玉箫的名字，可是玉箫已经死了，连轮回都不会有了……勾去名字，又有什么用呢？”

　　玉箫等了唐三几十年，唐三却已经寻了玉箫几百年。

　　玉箫怕完全忘记对阿三的感情，选择死亡不踏入轮回，却不知再坚持几年，他的阿三就会回来。

　　毕竟一点点磨去对最爱的人的回忆，对常人而言是一种解脱，对于玉箫——只有师父和阿三的玉箫而言，无异于一刀刀的凌迟。玉箫宁愿忍受这种痛苦，也要留着见到阿三的希望。

　　只是，未能如愿以偿。

　　十八、

　　唐三不知道已经寻找了多久，他又到了鬼见愁，他看的真切，崖底墓碑上一笔一划分明刻着“玉箫”二字。

　　唐三笑了，“小箫，不要再躲猫猫了好吗，惩罚了我这么多年，还不够吗，乖，出来吧。我给你做烟花，给你买好多糖葫芦，对了，还有从那个世界五毒教里带来的虫笛……”

　　唐三说了很多很多，最终扑通跪坐在墓碑前，伸手揽住墓碑，“小箫，你是不是没听清，如果听清了，你一定会来找我的。你不是最不舍得我伤心了吗？你再不来我就要哭了。”

　　崖底沉寂了片刻

　　“啪嗒！”——是眼泪滑落击打墓碑的声音。

　　“原来，已经是真的再见了。”

　　十九、

　　唐三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不然为什么看见了小箫的蝴蝶，还有蝴蝶后缓缓走来的小箫。

　　“小箫。”唐三笑了，“小箫，我找你找的好苦。”

　　唐三伸手要抱住玉箫，谁知玉箫转身就跑。唐三紧跟着跑出了崖底。

　　“唉，又疯了一个。福哥，这鬼见愁是不是专招疯子啊。”

　　“那也是个大美人啊，这么还对着一块墓碑又哭又笑，莫名其妙就跑了啊，这群人真是的，别天天跑出来吓人啊。”

　　“鬼见愁嘛，听说人从上面跳下来也要十九秒，一秒一层地狱嘛，最后那一秒说不定就是另一个世界。一对对苦情人从上面跳下来，结果生生错过一个世界，错过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哎？福哥，啥时候你这么神棍了啊？”

　　“啊哈，不过是听当初那个美人吹完笛子后的自言自语罢了，说起来那也算是他的遗言吧，说完就跳下去了。啧啧。”

　　————完结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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