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月之林

作者:涵云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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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袭


      苍山的崖上弥漫着尸体散发出来的腥臭,或白或黑的军服堆叠在一起,几个和尚在旁念念有词,大火一把,今生尘缘灭,来世不为人……

      崖上,一袭紫衣随着凌冽的寒风飘荡,满月置放在不远处的顶上,如背景般将那紫衣衬托在黑暗中,高贵又神秘,山风生生刮出那黑衣人的轮廓,匀称,偏瘦,透着刚毅和凛然,他用斗篷上连体兜帽遮住了脸,唯有尖尖的鼻头被月光照的透亮。

      “幽尘大人……”另一个同样斗篷兜帽少年半跪在他身后。

      “嗯……”沙哑又沧桑的声音,像是经历了什么绝望之事哭过那般。

      “只找到了这个……”身后的少年双手捧起一杆细长的银光,幽尘缓缓回过身子,那少年忙低下头,姿势更加的恭敬。

      “属下办事不利,请幽尘大人责罚!!!”在幽尘刚刚触碰到那杆银光的瞬间,少年双膝跪下:“请大人节哀,属下亲眼看见华将军落下山崖,顺势拉下韩风澈,与他同归于尽……”

      “韩,风,澈。”还是那沙哑的声音,多了些许刺骨的寒意,他将那银枪对着月光,那柄破败残缺的枪杆上月生两个字格外显眼,他闭上眼,带着些希望语气:“找到尸体了吗?”

      “未找到……”

      “冥尘,派人回京上报皇上,对外宣称华将军失踪,本座亲自去寻,本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紫衣少年瞬间喷发而出的寒凉之气竟比这冬夜更冷上三分,冥尘迎上那嗜血的目光道:“属下愿同去!属下对华将军的失踪难辞其咎,请幽尘大人赐属下一个赎罪的机会……”

      似是一阵清风划过,冥尘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止在了远处的大树上,他的兜帽狼狈落了下来,挂着血的嘴角衬着那面容苍白……他扶着树站好,幽尘慢慢朝他压来……

      “玉川城局势未定,你想让她的心血白费吗!”威严的不容丝毫质疑。

      “是!属下知道怎么做!”

      幽尘的紫衣渐渐堙没在前方的夜色中,唯有那银枪依旧闪着透骨刺眼的光芒。

      **
      月生被一段嗡嗡声吵醒,天光已经大亮,她揉掉糊了满眼的眼屎朝那声音的源头看去,实在是搅了她的清梦啊,这起床气真是够大。

      风澈面朝着河流,盘腿打着坐,口中念叨着经文,没注意身后的动静,他一旁的柴火上烤着奇怪的东西,肉味飘散在空气里。

      月生觉得这个画面怪异极了,没想到他也是满口佛经道理的杀戮之人,以为念叨几篇佛经就能洗去造下的杀孽然后死后登上极乐,她才看不上这种当婊/子还要立牌坊的行为,也不信什么道啊佛的,反正她就一条命,谁有能耐谁收了去呗。

      韩风澈嘴里的嗡嗡声像夏日的蚊子听得她头疼,她扯了身上盖着的什么东西朝他丢去。

      “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

      风澈停了诵经,缓缓睁眼,捡起她丢来的棉衣穿在身上……

      这棉衣是昨晚他见她冷得瑟缩时给她盖上的,自己就着一件单衣靠着火堆打了一夜的坐。此时见她醒来,他便取了火堆上的肉,走到脸色阴沉的她面前。

      “我要喝水!”月生觉得一夜过去嘴里涩的难受。

      他没有说话,转身去河边汲了水稍稍在柴火上温了温后俯下身子半跪递到她嘴边,无意间露了些衣领,让月生看到了些许春光。

      月生的眼睛很诚实扫过他优美的锁骨,最后落在了锁骨间的一块玉石上。那玉石形状像是一柄宝剑,翠意沉积在剑尖的位置,更奇的是,玉石里有一滴红色,似血一般浓烈。

      “你脖子上挂的是什么?”月生目光再也收不回来,也忘了递到嘴边的水,羡慕道:“真好看。”

      “……”风澈早已做好她闹起来的准备,她这句话一出瞬间让他卸了劲儿,一时怔在了那儿。

      “是……是你和别家姑娘的定情信物吗?”她不依不饶。

      被她这么一问,风澈五官摆出了个不解的形状,他想起当年彦歌郡主刚看到玉石的时候也是这个表情,她一直拿手指点着那红色,眼里全是惊叹。后来,彦歌拿出自己所有珍宝要和他换,他看着那一盘绢花发簪手串丝帕直摇头,可彦歌似是看不见他快摇晕的脑袋,眼光聚成一道光束,快把那块玉石看烧起来,僵持不下幸好效王爷来了,他敲了彦歌一个爆栗,将她抱走,彦歌那哀怨的眼神未离开那玉石半刻……

      见他沉默着,月生落下眼,就当他默认;她的心像是空了一般,呼啸的风刮过,一片冰凉。

      “喝水。”风澈就像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递上已经凉了的水,刚触碰到她的唇,月生就扭过头去,像小孩那般赌气的样子。

      “不是……”风澈见她那样,只好回了她,没想到自己话音还未落又传来她的问句:“你几岁了?”

      “二十。”

      “定亲没?”

      “没。”

      “为什么,没人要你吗?”

      “……喝水!”

      “唔……我们宋国二十岁的男孩子几乎都娶亲了,有的都有孩子了……咕噜噜……我今年十八岁因为忙着和你打架一直没有成亲是个例外……”

      风澈被她这么一段找不到逻辑关系的话弄的头晕,直接朝她嘴里塞了一整块肉终是让她停了唠叨。

      “介神马东西?”她含糊不清继续问着。

      “鬣狗,你昨晚打的猎物。”

      “什么狗?”

      “鬣狗!性凶猛,饿极可食狼。”

      饿极可食狼,食狼,狼……月生的圆脑袋成了这句话的回音壁……若是把她脑海里的动物世界划分个档次,狼绝对是金字塔上上上层的,小时候只要不听话,娘亲就会说让狼来把她叼走,那懵懂无知的日子里,那个叫狼的生物等同于锁命的黑白无常,成了她童年的阴影……有一日她顽皮跑到京郊的林子里学大人打猎,一时迷了方向,暮色渐沉,月上中天,一轮极大的满月如面饼那样挂在天上,接着传来的那一阵贯彻林间的呼啸声顿时立起了月生所有的寒毛,白色如蝶般的幽光如鬼火般闪烁,慢慢接近的脚步声,被气流折弯的小草,起伏上下的银色毛发……她吓得抱头鼠窜,狼狈至极,那些悉悉索索的脚步声随之而上,刺激着月生本就要崩溃的神经……远方,无数带着火苗的箭矢越过月生的头顶飞向身后那群,登时哀嚎声一片,月生揉揉眼朝前方看去,夏林穿着暗红色战袍,踩着黑耀暗纹云靴,骑着白马一脸酱色的走来,他手上握着天河落月弓,箭头上火苗烧的正旺……那一瞬的被身后万点火光映衬的夏林如同战神下凡,月生木然站在那里,抬头仰视着他,夏林未有波澜,拉起那如死尸般的月生上马而去……那一年,夏林十三岁,月生十岁……

      想到夏林,月生突如死水那般,这个人如同魔咒般缠绕在她灵魂深处,原以为快要忘记,可瞬间又如野草春风那般重生而来……即便甘霖落下,浇不灭那野火吹又生。

      “吓傻了?”风澈在她失了焦距的眼前摆摆手,见她没反应一时手足无措,提到昨晚的事情她竟然吓哭了,这让他有些后悔去告诉她那些。

      “你走!你给我滚开!”月生突然激动,用整个身子将他差点撞到火堆里,自己自顾自捂着脸……哭了……

      差点被火烧了屁股的风澈正准备狠狠凶她一顿,可被她突然而来的哭泣搞的摸不着头脑,绕着她来回转两圈之后泄了气般挠挠头道:“真搞不懂女人啊……”

      “关你屁事,让你看了嘛!你给我滚!!”月生边哭边骂,呼啦啦的鼻涕声。

      “滚不了,战俘小姐,走了,去魏国。”他忍不住笑了几声,扯着绳子将她拉起。

      他们开始了第二日的丛林探险,天气晴好,初春的阳光融了些白雪的寒意,终有不支者滚落到那河中,随着河水淙淙东去了,那枯木野枝上抽出幼嫩的绿意。月生那情绪来得快去的更快,刚干了眼泪便无缝对接了对韩风澈的谩骂。

      行了一日,还没有任何走出去的头绪,若是知道跳崖是这么个憋屈下场,还不如在战场上死个痛快,如今她整个人被捆在一颗歪脖子树上,倒和它成了依靠,月生数了数着它歪斜的枝桠,又踢了踢脚边的石头,顺便感叹几句时运不济。

      韩风澈被她支去寻柴火了,从黄昏寻到了暗夜还未回来,她想若是他再不回来估计连热的尸首都收不到了。

      一堆树枝噼里啪啦落地的声音,风澈蹲着稍作整理了下,便点燃了,麻木的身体终于解了冻,这种简陋的舒适让月生受用的很,接着如以前一样,被人伺候了热水和热食,月生就着那口腹饱满的惬意迷迷糊糊起来,那个风澈还如昨晚那样,双臂抱着双膝,坐在火堆前,只是那眼中多的那些晶莹剔透的东西让月生看不得真切,她终究阖上的双眼,什么温暖的东西盖了上来,在空气里铺开一阵好闻的味道,陌生又熟悉。

      月生做了梦,梦里亦是一片黑暗中的密林,幽静的让人压抑。月生朝前走着,身后没有那些令人慌张的悉悉索索,虽夜不能视,可她却如同被一根线牵引着前进之路,似是在那不远的远方,飘来一阵阵令人安心的气息,那是她熟悉不过的气息,牵绊着灵魂深处的悸动……那是夏林的气息,曾如金钟罩般包裹着她的气息,她欢乐的跑了起来,远处那抹鲜红的背影愈发清晰,身姿挺拔的少年缓缓回头,垂坠的发丝遮掩着他美的惊心动魄的侧脸,少年别过身子,抚发抬眼,那一抹笑容似如神明,荡涤了邪恶,驱散了黑暗……

      “夏!”月生一个趔趄,差点被“林”字噎死,怔怔站在了那里,她拼命揉了揉眼,如迷失的小孩那般……

      “韩?韩风澈?”

      一声虎啸惊醒了月生的怪梦,地上那些烂叶子,柴火灰横七竖八砸在她脸上算是让她彻底回了神儿,食肉动物喷发出来的腥臭味弥漫空气中,她的嗓子本能般的大叫起来,她挣扎着,扭动着,试图解开那绳子,可风澈给她绑了一个越挣扎越紧的结。

      “快跑!!”承宇剑砸在她的旁边,风澈正提着一根点燃的木棒在不远处和那老虎僵持着,月生也顾不得那么多,几下便在承宇剑锋利的剑刃上磨断了绳子,又是一声虎啸,不远处风澈像是破布一般被甩了出去,几滴腥热砸在了月生的脸上。

      “快跑啊!!”风澈挣扎爬起,那火把挽了个花儿朝猛虎腹下攻去,随即传来一股皮毛烧焦的味道。月生来不及管这些,依旧呆在那里,震惊的看着那个身法踉跄的风澈;他把承宇剑给了她,自己拿着破木棍迎敌……他,他又失心疯了!!!

      不时有红色从他身上喷溅而出,落在地上便息了踪影,月生忍住了破口大骂,欲提着那剑上前,却不料双腿突然无法动弹,她寻找着能退敌的器物,慌乱间碰到了腰间那连弩上……

      猛虎扑来,风澈架起木棍却被它一掌拍断,他未能承住那力道,只能任由自己向后载去,那虎自是趁机扑来,压在他的身上,锋利的牙齿对准他的脖子。

      月生那举着连弩的手已经僵了,她自是放空了一切,拼尽全力扣动扳机,再把一切都交于创世的神灵,若是中了也罢,若是不中……能和韩风澈死在一块儿竟然也不错……她亦不知自己何时嘴角挂上了这一缕微笑,顺着脸颊流入嘴中的血……竟如蜂蜜般香甜。

      一支短矢从猛虎的右眼插入后脑,另一只眼里满是临死前的错愕,它就这么去了,连挣扎都忘记,月生忍着痛麻之意咬牙朝那虎一瘸一拐迈去,见那虎鼻之处依有暖意喷出,便提了剑胡乱砍了一番,终将那虎的气息渐渐淡去。

      “谢谢……”虎下那人血泥满身,微合着双目,简单的两字用尽了全部的气力。

      月生见那被鲜血和黑泥映衬的苍白如纸的脸,似是要阖上的眼,她心脏的跳动突然停了一拍,她使出全力掀开那猛虎,慢慢俯下身子,蹲坐在他身边:“之前你救我一命,现在我还你,这样我们俩谁也不欠谁的了。”

      风澈牵出嘴角一丝苦笑,眼前突然一阵暗淡,周遭没了那密林猛虎,亦没了那血腥杀戮,他置于一片无垠的黑暗中,耳边传来如隔世般的声音——

      “喂!韩风澈!!!你醒醒!!!!!你醒醒啊……”
      “你他娘的真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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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剧透:男主念佛经是一个铺垫哟,和他的身世有关哟。
    女主是我非常喜欢的性格,会骂脏话,会耍赖,静如处子,动如疯兔,爱咋咋地。
    男主呢是我最想要的男朋友的样子,反正就是满足你所有幻想就是不存在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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