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农家女

　　“叮——叮——叮——”
　　公社初中中午放学的时间到啦，肚子早就饿了的初一（二）班的学生们精神一震，课堂上蔫了吧唧的样儿瞬间消失，个个用期盼的小眼神看着讲台上的算术老师兼班主任刘老师。

　　眼见底下的孩子们都没心思听课了，刘老师甩甩手上的小教鞭，打在黑板上“啪啪”地响：“都给我精神着点！咱们讲完这道题就下课......”说完后用小教鞭指着黑板继续解题.

　　班主任又拖堂！
　　李晓玉有些泄气地摸摸小肚子，早上她啃的那个红薯饼早就消化完了，如今饿得发慌，好几次差点都想从空间里拿点存的干粮出来解饿了，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因为公社初中提供住宿，所以家里离学校远的学生们基本上都住在学校里，虽然她家里公社不算太远，但她爹李石头不放心她傍晚放学后自己回家，干脆让她也申请留校住宿。

　　如今粮食紧缺，可没有什么学校食堂，不过为了解决住宿学生的伙食问题，学校分出来一间专门蒸饭蒸菜的蒸房，每个在蒸房蒸饭的学生每个月要交给学校两毛钱的使用费，算是柴火钱。

　　上初中两个多月来，她为了随大流，明面上和同班的同学们一样，每天早上和中午把从家里抗来的土豆和红薯等主食放到学校的蒸房里蒸，等放学了再去拿回宿舍就着自己家拿来的酱菜之类的吃。这么吃了几顿，吃得她眼睛都绿了，她只能每天晚上偷偷摸摸地从空间里拿点备好的肉干解解馋。

　　她爹李石头心疼她，每周的周三、周五早上，就会骑自行车送一灌新菜和好饭来给她，送完后还要赶着回去上工。因挂李石头给她送菜送的次数多了，生产队上的其他人干脆也一样给自家的孩子备好酱菜，拖李石头顺道送给自己的孩子。

　　昨天周五她爹李石头又送吃的过来了，吃到今早还有一小灌的肉酱，待会不用省着吃了，因为周末到啦，今天下午上完课就能回家了，等回到家了她要好好解解馋才成。

　　李晓玉越想越饿，等到班主任一喊“下课！”，拉起同桌刘莉莉，“刺溜”地跑到蒸房，找到两人的饭盒后又飞奔回宿舍拿配菜。

　　两人把自己的配菜拿出来，互相分了分，迅速扫荡自己的午饭。

　　*

　　吃完午饭后，刘莉莉一抹嘴巴，满足地对李晓玉说：“拿我家的酱菜换你的肉酱，我这是占你便宜啦。不过，就是你家做的肉酱有点腥。”

　　李晓玉白了她一眼：“知道是占我便宜，那你还嫌啊。”

　　“我哪敢嫌弃啊，我还想吃更多呢。”刘莉莉笑嘻嘻地捅捅李晓玉：“下回我也拿罐肉酱来，让你尝尝我娘的手艺。”有来有往交情才能长远嘛，这个道理她懂。

　　李晓玉扫了扫四周，见没人特别注意她们俩，就凑近刘莉莉的耳朵说：“我家里还有一条腌肉，等做成肉干了我下周就带过来，你记得再带一大罐的炒酸菜来学校啊，到时候咱们两压饭盒底下蒸着吃。”

　　她难得碰上能合得来的小姐妹，刘莉莉是第二生产队支书家的闺女，两家的大人又有点交情，都不会眼红对方的东西，往来随意多了，两人之间互相分享点东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刘莉莉点头应下，想到了别人的八卦，又扯着李晓玉悄悄咬耳朵。

　　“哎，你听说了没有？隔壁（一）班的吴爱红，就上回期中考试成绩全年级考了第一名的那个吴爱红，”
　　刘莉莉神秘兮兮地说：“去问老师怎么才能跳级呢，我听人说啊，她已经把咱们初一的课本都自学完了，现在开始看初二第一学期的课本啦。她咋就那么厉害呢，初一才上课多久啊，她就要跳级了。你说她跳级能成功不？”

　　李晓玉愣了愣，这是要下学期跳级到初二的节凑啊，重生女就是拼，不知道她这是想赶紧工作呢还是赶紧读大学呢？让她这个胎穿的佩服得五体投地。

　　“应该能成吧，就她那拼命劲儿，咱们也就只有仰望的份了。”人家搏命地学，又有前世的基础，肯定能成功跳级的。

　　“也是，”刘莉莉咂咂有声，拿自己和吴爱红对比了一下，有点丧气地说：“要是我也像她那么聪明就好了，我可想考上中专了，按我现在这成绩估计悬啦。”
　　如今读完中专包分配工作，她爹天天念叨让她考中专，她也想考啊，可就是太难考了。

　　李晓玉伸长胳臂勾住刘莉莉的肩膀，姐妹好地搂了搂，笑着鼓励道：“你再努力努力呗，还有两年多才中考呢，你再卖力点，向吴爱红看齐，肯定能考上中专！”

　　刘莉莉感动地望着李晓玉：“还是你好，没讽刺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像她的死对头堂姐刘春梅，知道她爹给她定的目标后，私底下老嘲讽她。

　　两人笑闹了一会儿，就赶紧去刷饭盒，趁着还有点时间睡一下午觉，下午还得继续上课呢，课堂上犯困可是会被老师罚站的。

　　*

　　下午放学后，李晓玉收拾好带回家的包裹就到校门口找李国庆，刚到校门口不远处，就见李国庆远远地就朝她招手，催促她走快点。

　　李国庆喊：“你跑快点啊，生产队的拖拉机来县里拉肥料，正好把咱们所有人一块拉回去，所有人都到了，就差你和爱红俩个女的了啊！”

　　一时间附近的人都闻声朝李晓玉看过去，弄得李晓玉面红耳赤，赶紧跑过去，到了门口后，没好气地瞪了李国庆几眼。

　　喊这么大声干嘛啊，喊就喊呗，干嘛还要加上一句就差她和吴爱红啊，很丢脸的好不好。

　　“干啥瞪我啊？我没惹你吧。”李国庆莫名其妙地摸摸脑袋，小丫头越大越不可爱了。

　　“你就惹我了，没照顾我面子”李晓玉小声地咬牙道，说完就不理李国庆了，转头就和其他人聊起来。

　　没等多久，吴爱红也出来了，等开拖拉机的吴立军点齐了人数，然后一大帮孩子就一块儿去爬了拖拉机后车斗，坐吴立军的顺风车回家。

　　拖拉机“突突突”地往前开，一大帮孩子嘻嘻哈哈地笑闹着，这回有机会坐上一回拖拉机兜风，下周来学校能跟人炫耀炫耀啦，红星公社如今可只有他们生产队舍得花大价钱买了拖拉机呢。

　　吴爱红看着眼前的热闹，也跟着笑开来，这辈子提前了几年买一辆拖拉机，也给了队员们好的盼头，以后的日子会过得越来越好。

　　如今和上辈子不一样了，当初送走李国兴后不久，她爹吴胜勇就忙忙碌碌，时不时就往生产队外面跑，次数多到生产队队员们私底下嘀嘀咕咕，最后连大队支书李石头都以为出了什么要命的事儿了，需要她爹吴胜勇瞒着偷偷想办法解决。

　　其实支书李石头想得也没差，确实是要命的事儿，她爹吴胜勇走了很多的门路，原本想着给大哥吴立军在县城里弄分活计，不拘是干嘛的，只要能减少王燕和她大哥吴立军接触的机会就行，哪怕是扫厕所都行。

　　最后她爹从别人那里听到别的公社买了拖拉机，还安排人上市里去学习怎么开拖拉机，就起了也跟风买拖拉机的心思，找了个由头就跟生产队干部们提了建议，因买拖拉机要花一千多块钱，一百多张工业票，刚开始没多少人同意，最后折腾了一番还是都同意买了，然后啊......

　　吴爱红敛了敛神色，叹了口气。

　　然后她爹私底下先找了李石头，厚着脸皮提出让她哥吴立军去学开拖拉机，再接着找其他干部，一个接一个私底下求了过去，最后她哥就去学开拖拉机了，等她哥学成回来的时候，她爹又接着让菊花婶帮她哥找门合适的亲事，赶在王燕算计前定了亲。

　　她们家即将过门的大嫂家里穷得叮当响，在定亲前她们家也把她大哥伤了身体，不容易让女人怀孕的事情跟新大嫂说了，运气不好的话，也许一辈子都可能没孩子。新大嫂的娘家后娘要了大笔彩礼，然后还是定下了亲事，新大嫂也愿意嫁进来，还算圆满。

　　如今她还记得她爹大晚上蹲在院子里跟她说的话：“以后王燕跟咱们家就没关系了，咱们是安心了，可那以后娶了王燕的人家呢？要是以后王燕没折腾出事儿来还好说，要是出事了，你爹我这一辈子啊良心就不得安宁了。”

　　“不同人不同命，咱们家管不住王燕，但其他家也许能管住呢？只要以后王燕生了孩子，她应该就会安分过日子了。”她也记得那时候她说过的话：“反正都在一个生产队，以后您也多下点功夫盯着，总不会比咱们家那时候糟糕的。”

　　不是她不想报复王燕，而是这是最好的结果，因缘际会，引子引起了开头，把引子抹掉了，各安天命，各过各的日子就好。

　　　　她不想除了她，还把她爹拉进仇恨中，恨一个人也是需要消耗力气的。

　　吴爱红看向笑得一脸灿烂的李晓玉，而她身旁的李国庆指着远处的风景给她看，咋咋呼呼地逗闹着，这个女孩子似乎从来没有什么大的烦恼，先是养父母把她捧在手心里，再是拐着弯的堂哥护着她，最后是嫁了一个所有人眼中有担当的丈夫，一辈子过着舒心的日子。

　　吴爱红忍不住笑了笑，真让人羡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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