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天

　　薛锦退不回人群，只好站在之前的位置，聚精会神地看下半场比赛。

　　秦思南和宋时熠的配合相当默契，一直把比分压在对手上面，薛锦早就忘了秦思南刚才跟她说的“欠着”的那一茬儿，她本来就是开玩笑的——只是老天爷似乎没把这事儿当玩笑。

　　下半场还剩没多久，虽说他们班一直保持领先，但是对手毫不松懈，也紧追不舍。

　　薛锦屏息凝神地盯着场上的动静，眼见着宋时熠进了一个三分，大家立刻欢呼起来，对方班级的男生跳起来接球，却不想没碰到，手指一拨，篮球直挺挺地飞了出去。

　　“小心！”
　　篮球往薛锦这边砸过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孟欣语下意识就像把她往旁边拉，但是球速飞快，眼看着就要砸到她——
　　意想之中的被篮球砸到的痛楚没有到来，薛锦反倒被一股大力扑到地上，比篮球大好几倍的物体直挺挺地摔倒了她身上。

　　大腿被压得生疼，薛锦的手撑在地上，上半身没有完全倒下去，耳畔是比刚才还要响的惊呼和慌乱。

　　“卧槽。”
　　一道清晰的骂声传入她的耳朵，薛锦睁眼，却见倒在她身上的是秦思南，怀里还抱着那颗篮球。

　　这一系列动作不过发生在几秒之间，薛锦的心脏砰砰直跳，身边呼啦一声涌过来好些人，秦思南从她身上坐了起来，随手把球丢到跑过来的宋时熠手里，转头看她。

　　“没事儿吧？”孟欣语离她最近，眼下反应最快，蹲下身查看她的情况。
　　“没事。”薛锦摆摆手，还没缓过来，干脆再在地上了坐一会儿。

　　那边秦思南收回了目光，一只手撑在地上想站起来，还没站稳却腿一软，赶忙被宋时熠扶住。

　　“你——”
　　薛锦皱眉，只见秦思南弯起右脚，扶着膝盖一脸痛苦的样子。

　　薛锦抓着孟欣语的手臂，一下子站了起来：“你没事吧？”
　　秦思南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伸手拉下右脚的护膝，膝盖比刚才还要红好多。

　　“怎么回事？”
　　比赛被迫中断，裁判老师走过来查看秦思南的情况，眉头紧锁。

　　“没事儿，我刚刚帮，帮同学挡了个球，撞到膝盖了。”
　　秦思南摆了摆手，放下了腿。

　　“什么没事啊，你不能再打了啊，那个，旁边两个同学送他去医务室——”裁判老师转头看向薛锦，“你呢？刚才摔着没有？”
　　薛锦还在注意着秦思南的情况，听到老师的问话下意识摇头：“我，我没有。”

　　裁判老师叫了两个看比赛的男生送秦思南去医务室，薛锦转回头看他，却只能看到一个红底白字的9慢慢地越走越远。
　　剩下的一点比赛薛锦也没心思看完了，宋时熠压哨进的球她也没欢呼，满心惦记着被送去医务室的秦思南。

　　“说起来，刚才秦思南给你挡的那个球，他动作也太快了吧，我当时站的位置视野其实挺好的，我都没看清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回教室的时候，沈玥走在薛锦身侧，回想了一下刚才的场景，眯了眯眼睛说道。

　　孟欣语也附和地点了点头：“对啊，他过来的时候我都懵了。”
　　薛锦没接话，心不在焉地笑了笑。

　　比赛的结果是他们班以区区2分险胜，薛锦松了一口气，不管她有没有自作多情，说起来秦思南这一跤也是因为她才摔的，好在没有影响到球赛的结果——
　　只是一直到回到教室，秦思南的位置还空着，薛锦心里愧疚万分，一直闷闷不乐的。

　　上完一节政治课，最后一节是自习，薛锦对着一张数学试卷，半天没做出两道题。
　　有些烦躁地撕下一张草稿纸，薛锦往桌上一趴，下一秒，教室门被缓缓推开。

　　这种时候进来的一般都是班主任，薛锦立马从桌子上弹了起来，抬头瞥了一眼门口，却停住了目光。秦思南还穿着红白的球服，腿上缠着绷带——他胸口也有个大大的9，正一瘸一拐地往座位这边走过来。

　　“你还好吧？”
　　前排和他相熟的男生低声问了一句，秦思南笑了，摆了摆手。

　　他走路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儿滑稽——要是往常，薛锦早就毫不留情地嘲笑他了，可现在，一直到秦思南坐下，她连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你——”
　　“累死我了。”
　　秦思南往旁边墙上一靠，长长地吐了口气。

　　“你——”
　　薛锦第二次尝试开口，却再一次卡壳，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没事儿，就当谢谢你帮我拿护膝。”秦思南把一直拿在手里的东西举了举，“我不欠你了啊。”
　　薛锦：“……”

　　秦思南轻轻巧巧地话堵得薛锦心头一跳，她有点儿想笑，但是又笑不出来，情绪被肆意揉捏拉扯，她憋了半天，最后一泄气趴在桌上，小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啊。”

　　秦思南却已经恢复了他原本的样子：“你对不起我什么啊？”

　　薛锦愣了愣，秦思南却继续有些欠揍地说了下去。
　　“这种情况，你要说也该说谢谢吧？”

　　薛锦：“……”

　　她微微垂眸，顺着秦思南缠着绷带的腿往下看，他的鞋子上有个大大的勾。
　　“痛吧？”

　　秦思南皱了皱眉，脸上又挂上了随意的表情：“那当然，不信你摔摔试试，亲自体验一下？”

　　要是真的要她“体验”，他又何必跑得飞快，过来替她挡球？

　　薛锦看着他，笑了。
　　“谢谢。”
　　“不过你好重，我腿也疼。”

　　秦思南：“……”

　　***

　　因为这个意外，秦思南没能参加班级篮球赛的最后一场，他们班在最后屈居第二——
　　薛锦有些自责，秦思南却只是笑：“得了吧，还好我没上，上了也打不过——之前我们去看过他们班，确实狠，不行。”

　　薛锦：“……”

　　“干嘛？你看宋时熠那场一个人扛了几分，也不是没用。”秦思南喝了口水，“明明我给你挡了个球，现在瘸了，你别搞得像是我欠了你十万块行不行？”

　　薛锦又好气又好笑，拿起桌上的水杯气势汹汹地起身，对着他哼了一句，往饮水机走去。
　　秦思南兀自笑了笑，伸了个懒腰，小心地活动了一下右腿。

　　嘶。
　　还有点儿疼。

　　***

　　各种活动告一段落，大家都恢复了学习的氛围。
　　秦思南的腿好得很快，除了不能上体育课，别的都没什么影响。

　　中午吃完饭，薛锦回到教室，只见秦思南一条腿撑在椅子上，面朝着她的桌子，手里把一张试卷卷成了桶状，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你干啥？”
　　薛锦把买回来的酸奶放在桌角，瞥见他手里的卷子上有她的名字。

　　“你卷子。”秦思南把手里的试卷展开，倒放在她桌上，“物理卷。”

　　薛锦：“……”
　　物理一直以来都是她的弱项，看着秦思南这副表情，再想起大概是考这张卷子的时候自己的状况，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你看啦？”
　　秦思南点点头：“看了。”

　　薛锦没说话，伸手把卷子往桌子里一塞，完事儿。

　　秦思南：“不看啊？”
　　“有什么好看的，我考成什么样我自己知道。”薛锦伸了个懒腰，往椅背上一靠。

　　“……”
　　秦思南有些欲言又止。

　　薛锦眨了眨眼睛：“你想说什么？”

　　秦思南坐了下来，背靠在墙壁上。
　　“我上次看到你做的那本物理参考书了。”

　　“所以？”
　　“那本书太难。”秦思南瞥了她一眼，“不适合你。”

　　薛锦：“……你走走走！”

　　彼时薛锦并没有把秦思南这句话放在心上，一直到好几天之后，她早就忘了这件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其实那天，秦思南的本意根本就不是“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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