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

　　08

　　清幽的山涧，河流轻快地从石头上滑过，冰魄牵着枣红色的马儿在河边歇息。清晨时起的雾刚刚散去，高升的太阳就无畏的刺穿了树林的间隙落在河流上。摇晃的树影讲述着风的旅途。

　　这是冰魄远行的第三年，从他离开那座城算起。即使现在，他也依然会不时想起那名曾经在他面前歌唱的少女。少女柔软的发丝，醉人的体香和柔软的躯体都让他留恋。可是他还是得离开，他深知时间不早了，是时候离开那里，离开那座城。少女说，你适合远行，不应该停留。谁也无法将你留住，我不可以，回忆更不可以。

　　所以，冰魄走了，走去天南海北，等着客死异乡。

　　他从怀里摸出一壶酒，正喟叹道：“今天也是这样的一天。没什么分别。”，从头上的枝丫间，突然出现一个少年的声音：“嘿，异乡人，早上好，今天有事吗，可以陪我玩吗？”声音透着明朗的笑意。

　　冰魄抬头，看见少年倒吊在树上，长长的头发垂下来，洒在他的酒壶上。少年眼角唇边的笑意明艳动人，颤巍巍的树枝上落下几片树叶。

　　他听到自己说。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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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林大会的胜者似乎已有定论，凭借着全胜的成绩，童正雅成功摘得桂冠。郜风亲自将此次大会的奖赏赠与他，依循惯例说了些俗套的场面话。这便算是童正雅的江湖首秀，圆满收场。

　　原本众人还很是期待卿友容与他一战，可是也不怎的，她突然被落云庄的人接了回去。她留信给童修然说是因为病伤加重，不得已才弃权退赛。童修然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可否认的，他松了一口气。如果真让卿友容和童正雅对上，两人皆是拼尽全力，哪怕她全盛时期也只能勉强打个平手，遑论她现在还受了伤。尽管他也知道，卿友容不是很执着于在这些方面一较高下，可他心中却还是会有些难受，毕竟，她受伤，同他也有一定的关系。现在卿友容这样离开，不知是真的伤疾加重了，还是为了避免让他尴尬。他思及此，不免又叹了一口气。不管怎样，像卿友容这样好的女孩，真的不应该再因为自己而被耽误了。

　　童修然抬头看向站在高台上的童正雅。那人今日依旧穿着白衣，长发也用白色的发带束起来，脸上是沉稳的喜悦，淡淡的笑意从唇角流泻出来。抹除了那日的戾气之后，他看起来还是同往日一样闪闪发光。英姿勃发，玉树临风......童修然动动脚趾头就能猜到人们脑子里关于这一幕会想到的词语。

　　而身为他哥哥的自己，呵呵，只是一个和平凡大众一样，站在台下仰望的人罢了。

　　站在台上一脸泰然的童正雅心中也是颇为激动。

　　他想，原来真的可以改变。命运这东西，果然还是得反抗试试啊。

　　眼神扫向自己日夜挂念着的人，却发现那人早已离开了坐席，环视场内，竟是再找不到那人。他不免有些惊慌。

　　寻至凉亭。童修然正倚着扶栏，手里拎着一个酒壶。清冽的酒水直接被他倒灌进肚里，透明的酒液顺着嘴角留下去。动作间行云流水，放脱潇洒好比梦中人，酒中仙。

　　童正雅小心翼翼地走近，脚步轻缓，不想打扰这醉在梦中的人。这大抵算是他难得酒醉。树叶扑簌簌的响，光影落在小亭内，盖在他的脸上，斑驳交错。周围是生长繁茂的大树，其下生着一些杂草。

　　暮色渐沉，草长莺飞。

　　“哥？”童正雅轻轻将手搭在他的肩上，“差不多该回去了吧？时候不早了，你若还想喝，回房去，我陪你喝。”

　　童修然回过头来，眼角泛红，眼里是朦胧的一抹光影，雾蒙蒙的看着他，迟疑了一晌，忽又仰头大笑道：“雅儿，是你来啦？你怎么，怎么长得这么高？”他伸出手来比划着，见自己伸直了手也够不到他的头顶，还没等童正雅做出反应便力竭，垂回了手，兀自生着闷气，嘴巴嘟着，唇纹像是一朵盛放的花，花瓣被酒水滋润后，闪着莹亮的光。

　　他是坐着的，童正雅站着，自然是要比他高上不少的，此刻见他生了气，赶忙蹲下来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头顶哄劝道：“哥哥，哥哥，方才是你看错了，我只有这么高。”

　　童修然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打了一个酒嗝，酒气扑在他面上。笑着说：“哈哈，真的耶。”说着还捏了捏他的脸，“好小的一个呀，雅儿你。如果你能够一直这么大，能一直被我抱在怀里就好了，就好了。”

　　我也很想要这样啊，我也很想一直一直待在你的怀里，做个什么也不知道，什么都不用担心的童家少爷，每日，每日都在最美的晨光中醒来，满天星光时，在你的怀里睡去。

　　可是最后，他也只能说一句“会的，一定会的。”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窝在你的怀里。将头顶的那只手抓下来，侧脸贴着那掌心，感受那因酒醉而变得滚烫的温度。

　　“哥，和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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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修然揉着额头，口渴难耐，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模糊间看见一个趴在床边的黑影，差点被吓得从床上跳起来。待看清之后，又是无奈又是头疼地推搡着。

　　才醒时，声音还带着刚起的慵懒。

　　“喂，童正雅，从我的床边起来。别再睡了。”

　　童正雅先是弹动了一下，方才悠悠转醒，头发四散凌乱着披散在脑后。“哦，哥，你醒啦。早上好。”

　　“好好好，你快起来啊。”童修然揉着额角的太阳穴，也不怎的，只觉脑袋一圈密密麻麻针扎似的疼，之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

　　“哥，你是喝醉酒了，所以才会这么疼的。”见他揉着似也不得法，童正雅便想亲自上手帮他揉揉。

　　童修然倒是有些愣了。

　　我昨日喝醉了？怎么没什么印象？嘶，好像是在颁奖礼之后？

　　颁奖礼......对了。

　　“正雅，昨日郜庄主给你的宝物你看了吗？是什么？”他急急转过身问道。

　　说来，也算是这武林大会的特色之一了。这武林大会每五年举办一次，举办方由江湖上的三大势力轮流担当，同时每次大会的前三名均能得到奖赏，其中最终胜出者能够得到一份宝物，这宝物由三方势力自行提供，大多都是比较稀罕的玩意。毕竟谁也不想在这方面落了下风。但是对于最终获胜者拿到的是否适合自己就不一定了。譬如一个擅用大刀的人，若得到的宝物是一条长鞭，那也只能说是无可奈何了。

　　“还没呢。我等着和哥一起打开。”手上不停，他按摩的手法娴熟，像是经常做这样的事情。可童家是禁酒的，何况也没有什么人敢劳烦童家二少去经常给他按摩啊。童修然心知他确实是有事情是在瞒着自己，所以现在这些令人奇怪的疑点，他也就当作是没有看见了。

　　“你倒是忍得住。”童修然享受着这难得的服务，嘴里发出一声轻笑，“那我们稍后用过早膳就打开来看看吧。”

　　“好。”

　　“诶诶诶，就是那里，就那儿。唔，哼~真舒服啊。”童修然指挥着童正雅，舒适地享受着。童正雅则是在兢兢业业地做着体力劳动，嘴角却是向上翘着的。

　　用完膳再回到房里时，两人合上了门。童正雅从怀里摸出一个红色的锦盒，打开，红色的暖绒上躺着一柄匕首。匕首看上去有些年代了，刀柄以及它和刀身的结合处显得有些锈迹斑斑。看上去古朴无华。

　　“这是什么？”童修然不禁开口问道。他实在有些理解不了，武林大会的最终获胜者得到的就是一柄破匕首？这也太不符合一贯的规矩了吧。

　　这匕首一定暗藏玄机，多半是个来历不凡的东西。

　　还没等他想通，就听到一旁的童正雅开口道：“是‘寒冰刃’。”

　　“‘寒冰刃’？”

　　“是。......这是昨日郜庄主说的。据说，这东西是认主的，只要愿意以自己的心尖血饲喂他它十日，便能成为它的主人。人在，刀在。且只需向它灌注少量的内力，便能够达到削铁如泥的程度。”

　　“等等，你说它是认主的，那么它之前的主人呢？郜庄主他们怎么知道它现在是无主的。而且还需心尖血饲养，这，不会是一柄邪剑吧。”

　　童正雅犹疑地看着他，最终还是说出了口。那一声声砸在童修然的耳朵里，就像是砸在了他的心上。

　　“对。他是一柄邪剑。至于它之前的主人，已经被它吃掉了。”

　　他瞪大眼睛看向他，声音也在发着抖：“你，你说什么？”

　　“是的。哥哥，你没听错，它的确是一把邪剑。它之所以要以心尖血饲喂是因为它除了‘寒冰刃’以外还能变成第二种形态。‘歃血’，这才是它真正的名字。当它划伤某人造成伤口时，会使那人处于晕眩状态，伤口会大量出血，流血不止，然后生生将人折磨至死......”

　　之后的话语童修然已经听不太清楚了，他猛地抓住童正雅的手臂，十指紧紧抓着。

　　“不，你不可以用这个。你将会万劫不复的。”

　　童正雅微讶，忽又笑了：“哥你想太多了，我没有说我会用这个啊。我们这次回去就把这个东西交给爹爹密存起来。我们都不碰这个，好不好？”

　　童修然自然是高兴的，忙不迭地答道：“好啊好啊。如此甚好。”猛然发觉刚才的自己似乎有点傻气，赶忙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装出一副泰然模样。

　　“话说回来，你打算什么时候回童家去？”

　　“哦，对，哥，之前爹就已经说了，让我趁着这次外出，跟着你提前在江湖上游历一下，增长些阅历。”

　　“咦？可是你几月之后便要过成人礼了呀，这可比你之前那些生日重要得多，你不回去好好准备一下吗？”

　　“不了。不如多增长些阅历，见见世面，到时成人礼上才能表现的更好呀。”

　　童修然略一思索，觉得倒也是。届时要学一些礼仪的话，早点回去便是了。随即点点头，算是同意了童正雅跟着自己游历江湖。

　　不过，他还是给他列出了一些必须要注意的事项。

　　“总而言之。”他总结道，“不要总是去管闲事。就像是之前在酒楼里吵架的那对夫妻一样。不明真相的时候，禁止出手。”童修然眼神认真地看着他，时刻不忘告诫道。

　　童正雅自是配合的点点头，一副乖乖听话的小孩模样。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小鸡啄米一样。

　　童修然见了，深觉自己在弟弟心中还算是比较有威严，自是很满意。右手持着玉骨扇一下下极具节奏感的打在左手，昭示着他的心情不错。

　　正准备出门时，他又回头仔细看了看童正雅，唇角挑起一个弧度：“好好打扮一下，今晚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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