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明珠

　　大老爷听说了留芳院里的丫鬟在厨房里和人吵了一架后，得了老太太的允许后就立了小厨房的。别看大老爷才干平平，没什么本事，但是他立刻想到了是外甥们受委屈了。他在何家毕竟是生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很知道些下头那些下人的行事作风。就如二弟何殷在家的话，那么下人一定是紧着二弟还有二房伺候的。

　　何商觉得自家三个外甥受了委屈，便唤了小厮来在自己的库房里头挑挑拣拣了不少东西装了一匣子让送过去。

　　有给女孩子用的金珠、琉璃等物，也有给男孩子用的寿山石等，件件都价值不菲。

　　陆蓁知道这是大舅舅的一番心意，便没有推辞，大方地收了下来，打赏了小厮几个钱，唤来了陆萱和灏哥儿，让他们俩各自挑了些喜欢的去。

　　陆萱虽然更喜欢刀啊、剑啊、马匹等东西，但是金珠等物她也不讨厌，按照大姐平素说得就是，不用特意让人知道自己多厉害，这样才能在需要显示能力之时，让人没有防备。

　　陆萱觉得大姐说得真是有道理，想想就觉得那时的自己英武极了。

　　至于灏哥儿，这孩子虽然爱好和陆萱有些相似，但是对于形状奇特的寿山石头也很喜欢的，自顾自地挑着乐呵。

　　姐弟俩人都觉得大舅舅很好呢。

　　何欣瑶闯到了留芳时，虽有几个下人的阻拦，可到底是何家的小姐，都不敢真下死力气去卢阻拦，便由着她吵吵嚷嚷地进了厅里头。她一看陆萱和灏哥儿围在桌子上的把玩着挑拣的东西，而陆蓁笑眯眯地坐在一边，手边是两颗圆润至极，大拇指大小的南珠。

　　何欣瑶瞧着那两颗南珠，本就气愤不已的心立时就炸了！她向大老爷要了好几回，想和母亲给她的南珠一道做项链上去，可大老爷却没同意。他不给自己这个亲生的女儿，现在居然给了陆蓁！

　　“陆蓁！那是我爹爹的南珠，也是我的！快还给我！我看你们姐弟三人就是来我们何家做贼的，还洛阳陆家呢，真是笑死人了。识相的赶紧还给我！”何欣瑶边说边跑近想动手抢。

　　闻夏闻秋俩正要去拦，陆蓁摇了摇头，给闻夏使了眼色。闻夏给何欣瑶让开路的时候，袖子里好似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何欣瑶根本就没注意到脚下，跑得急的她踩上去就滑倒了，“啊”地一声就摔到在地上，后脑勺磕在石板地面上的“砰”声，整个屋子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便是灏哥儿这个小孩子都觉得好痛呢。

　　“五姑娘！”何欣瑶身边的丫鬟没她跑得快，此时见何欣瑶摔得这般重，有急又怕，也顾不得这儿是留芳院里，跟着冲进了屋子。

　　“五表姐真是太不小心了。你们还不快赶紧扶着她回去？别忘记请大夫。对了，五表姐你若是头不晕，方才那番话我会原原本本地告诉外祖母的。我洛阳陆家百年大族，可经不得表姐的污蔑。早前若非是外祖母满是心意的相邀，我也不会带着妹妹和弟弟来荆南来，我们陆家如今虽有些没落了，却也不至于无家可归无人可靠的，我大伯父可是交州刺史呢。”陆蓁起身，看向还在丫鬟怀里头晕眩着的何欣瑶，道。

　　何欣瑶觉得后脑勺一阵阵钝痛，实在是忍不住了，眼泪子一串串地掉下来了，对于陆蓁说了什么，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五姑娘，五姑娘您怎么样了？”丫鬟彩蝶心知大太太杨氏的不讲道理，五姑娘受伤了，最后遭殃的却是她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下人。她想到杨氏上次让杖责二十板子的彩云，至今还躺在床上起不了身，完全断不得药，就有急又怕，抬头看向陆蓁哀求道：“陆表姑娘，我们姑娘都受伤了，有什么话等以后再说吧，现在最要紧的是请大夫来看看我们姑娘！”

　　陆蓁难得多看了这丫鬟彩蝶一眼，和何欣珞身边的彩兰一样，何家的姑娘们并不比其他大家姑娘强多少，但是每个人身边的丫鬟倒找得不错。

　　陆蓁看向闻秋：“你往大舅舅大舅母处说一声，就说五表姐来此处寻我们姐弟的麻烦，却自己不小心摔倒了，让他们将人带回去吧。”

　　“闻夏，将大舅舅送我们的东西都收起来了。萱儿，灏儿，跟大姐我一起去鹤鸣堂了。”

　　陆蓁吩咐完了就带着陆萱和灏哥儿走了，整个厅里只剩下陆家的两个十岁大小的小丫头，小心翼翼地盯着何欣瑶主仆几人。

　　何欣瑶伸手摸了摸后脑勺上，果真肿起来了一个大包，她只轻轻一触就痛得嘶一声，眼泪珠子又禁不住掉了下来。好半晌才缓过来，她接过彩蝶递上的手帕擦了泪水，却不见了陆家姐弟，气得咬了要嘴唇，抓起桌子上的一个杯子就砸在地上，瞪了两个小丫头一眼，才气哼哼地走了。

　　“大姐，就留她在咱们屋子里好吗？她若是跑到咱们房里去了呢？”陆萱不太放心地问着一派悠闲的陆蓁道。

　　陆蓁扯过石子路边一棵橘子树的枝丫，揪下一片树叶，笑对妹妹道：“她若真是这么做了，那便没有什么以后了。外祖母会很快替她寻户普通人家远嫁的。”

　　何欣瑶终究是何家的小姐，若是真跑到表弟妹屋子里翻起来，不但是彻底和他们三姐弟并陆家翻脸，更是不要自己的身份了。这样的孙女，根本就半点价值也没有，外祖母也只有将之远嫁了。

　　陆萱自然想不到这么明白，但是她坚信姐姐的话，当即点了点头，又道：“可我还是不太开心，大舅舅送我们东西，她居然跑来骂我们！她今日虽然摔得不轻，还是不解我心头之恨，我还是要找个时机去揍她一顿！”

　　灏哥儿也不喜欢凶凶的骂人表姐，以为陆萱要打人，圆眼立即亮晶晶的，“二姐，带上我，带上我！”

　　陆蓁看着弟弟妹妹的神色，没有出言阻拦。就是她，都想偷偷揍何欣瑶一顿呢。

　　另一头大太太在大老爷的书房里又是哭又是叫的半天，才换来大老爷一句话：“我不过是送些不值钱的小玩意给外甥们，哪里就值得你这般大哭小叫的？”

　　大太太气得脸色发青，声音尖锐，“我大呼小叫？我为何与你闹，还不是你这个父亲没做好。阿昱如今成亲了，欣琼也嫁了，他们也就罢了，可咱们还有欣瑶呢。你就半点没想过她吗？”

　　大老爷真是不知大太太的气从何来，只是他实在不擅长和妇人争吵，半晌才道：“我如何不曾将瑶丫头放在心里？”当即拂了下袖自，径自摔了门出去了。

　　大太太这一场闹腾，不但没得到想要的结果，反让她更加憋气了。等听得闻秋来传话说何欣瑶在留芳院里摔倒，更是气闷得心口都发痛了。才吩咐人去请大夫，她才强撑着去接何欣瑶。

　　大房后院一较偏僻的小套间里头，大老爷的姨娘白氏正和女儿何欣珊靠坐在窗下做着针线，听着丫鬟说着大太太去书房和大老爷大吵，五姑娘跑去留芳院大闹，脸上不由得飞快地闪过一丝笑意。她放下手里的活计，一把搂住和陆萱差不多大的何欣珊，快意地道：“珊儿，接下来咱们的日子会好过些了。你记着，以后多和你陆家表姐们多亲近些。”

　　何欣珊不知缘由，却知道生母是为了自己好，当即用力地点了点头，记在了心里。

　　陆蓁带着弟弟妹妹到了鹤鸣堂里，老太太已经知道了大太太和何欣瑶母女俩各自闹的事儿，她这次是彻底对杨氏失望了，甚至暗自后悔当年替长子娶了个这么个媳妇了，长子这么些年没什么作为，杨氏这个媳妇也是有责任的。

　　老太太将大老爷不成才的锅甩到了杨氏身上，完全忘记了儿子不成才，她这个母亲的责任其实更大。

　　对着外孙女，她实在是开不了口，半晌才让陆蓁姐弟三人坐到身边去，神色感伤，“是外祖母的不是，今日的事情，外祖母定会给你们姐弟一个交代的。你们大舅舅可怜啊，有这么一个不明事理的内人，你们不要怪你们大舅舅。”

　　陆蓁摇摇头，轻声道：“外祖母放心，我只会为大舅舅难受，哪里会怪他呢？只是五表姐那番话实在是让我难受，我知外祖母舅舅们表哥表嫂都怜惜我们失了父母而格外疼爱我们，没想到竟然让表姐生出这么多的不忿来。如今，何家上下因此不安宁，我也心存不安。外祖母，我大伯父也曾多次写了书信回洛阳，也遣了人去说想接我们姐弟过去……”

　　“这话以后别再提了！不然你让外祖母怎么对得起你母亲？再说了，交州路途遥远，中间经过的淮南、吴越等地也不太平，那些个节度使争斗不休。我如何放心你们南下？你们既然来了荆南，就安心在荆南住下，其他的别多想！”

　　老太太沉着脸不容人再反驳地道，她又叮嘱陆蓁道：“以后你们的哪个表姐，若还是像今日这般失礼，你们也别忍让了，先让下人拦住了人，不用担心其他。”

　　陆蓁点头应下了，还当着老太太的面和弟弟妹妹将这番话交代了，余光扫到老太太实在不好看的神色，垂眼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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