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酒封喉

　　进了皇宫城门，两面宫墙高耸，地上铺就着青石板。宫廷深深，殿阁耸立，缦回廊腰。戚逐舟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景象，只觉得时光飞逝。
　　站在正朱红漆大门前，听到里面传来大太监的“宣淮安王觐见”，这才迈开步子走进殿中。
　　“臣淮安王戚逐舟参见陛下。”
　　戚逐舟礼数详尽的跪拜在身着玄色龙袍的男人身前。
　　“起来吧。”
　　头上传来沉稳威严的声音，戚逐舟依言站起身来，“谢陛下。”
　　宫殿内纂刻精美的鼎炉燃烧着檀香，袅袅的紫烟升起，直到看不见的地方才淡淡消散。
　　“你为何不看朕？”
　　戚逐舟抿唇不语，下一刻，一个玄色的身影突然来到他身前，一双修长苍劲，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抚上他的脸。
　　指腹轻柔的摩挲着他的眉宇、挺直的鼻梁，厚薄适中的嘴唇。
　　“皇叔，你看着我…”
　　戚北楼轻声的说道，语气敛下了皇帝的威严，声音带着颤抖。
　　戚逐舟被他的话一惊，抬起眼帘看着他。
　　算起来，戚北楼如今也二十三吧。戚逐舟看着他年轻英俊的面孔，鬓若刀裁、剑眉斜飞，眉宇间是雄睨天下的霸气；一双墨沉的黑眸不时闪烁着皇帝的沉稳睿智。 身姿也十分挺拔高大，想来也已经是一个可以顶天立地的男人了。
　　“楼儿，你长高了不少啊。”
　　熟悉的称呼仿佛唤醒了沉睡在戚北楼体内的所有情感，他墨沉的眼中的沉稳与精明终是破裂开，露出里面封藏着的，小心翼翼的情感。
　　“是啊，五年前我才与皇叔的肩膀一般高。” 而如今，我已经可以与你平视，不再是五年前你眼里的小孩子了。
　　岁月不光拉长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的身体，也将他的气质磨练的更加成熟稳重。尊为王者的高贵与霸气与刻在少年骨子里不可磨灭的傲然奇异的融合，让如今的年轻皇帝浑身散发着一股致命的吸引力。
　　戚逐舟笑了笑，“楼儿长大了，皇叔很欣慰。”
　　然而在男人眼里，戚北楼仿佛仍旧是五年前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这个认知让戚北楼心如刀绞。
　　他告诉自己不能急，素来稳重严谨的年轻皇帝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伸手紧紧握住戚逐舟的手说道，
　　“皇叔今天来，一定要好好陪朕。一起去用晚膳吧。”
　　他还有千言万语想要对这个男人说，但他现在迫切的想让戚逐舟认识到，他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少年了。
　　戚逐舟恭敬行礼，“臣遵旨。”
　　“私下在朕面前不用这么拘礼。皇叔，你同朕来。”
　　拉着戚逐舟来到宫殿的里面，两人坐在塌上，戚北楼挥退了宫女。
　　“知道皇叔你爱酒，今日请你来特意备了好酒。这可是金鸣国的上等贡酒，名叫春水。”
　　金鸣国是戚原的属国，一年前戚北楼挥剑南下，三日里不费吹灰之力将金鸣收于囊中。金鸣周边的小国见金鸣惨败归顺，连忙向戚原投诚，戚原国力大增。
　　这些事迹即便戚逐舟当年不在国内，也有所耳闻。这位三国之中最年轻的皇帝，有着不输其余两国国君的城府和胆识。
　　戚逐舟欣慰的看着他，“楼儿，这些年你将戚原统治的很好。皇兄在天有灵一定也会非常高兴的。”
　　戚北楼听着他长辈的口吻，心中很是难受，但他面上仍旧不露丝毫，笑着道，
　　“这都亏得皇叔当年的教导。”
　　戚逐舟听他提起过去，摆摆手也不以为意的笑了， “虽说我是你的皇叔，可我也不过比你虚长了五岁罢了，谈不上什么教导。”
　　戚逐舟是先帝最小的皇弟，而戚北楼又是先帝最年长的皇子，因而两人年龄相差不大，但是辈分却隔了一层。
　　“小时候，在朕心里，皇叔是朕最崇拜的人。”
　　比他大了五岁的少年，眉宇间皆是年少轻狂的不羁风流，煮酒舞剑，潇洒写意。
　　那是他一直想追上的背影，想靠近的背影…想拥有的身影。
　　戚逐舟被他这么直白的话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尖，苦笑道：“楼儿这么说可是折煞皇叔了。”
　　往事不堪回首啊。
　　待精致的数样酒菜一一端上桌，戚逐舟看着桌上精致奢侈的镶金玉碗一愣，回过神来又暗笑自己，五年来他居然忘却了皇家的华贵。
　　口中的酒春水确实香醇无比，称之为世间少有的琼浆佳酿也毫不为过。这戚北楼还真是舍得啊。
　　见对面的男人微眯着眼品尝，戚北楼端起玉杯，也轻抿了一口，而后盯着玉杯里晶莹剔透的琼汁道，
　　“不知皇叔是否还记得朕十七岁生辰那夜…”
　　“啪”的一声，传来玉杯碰撞的声音，清脆如铃。
　　戚逐舟手中的玉杯掉在了地上，里面的琼浆玉液洒落一地。只见他脸色骤然苍白，突然起身跪在年轻皇帝的脚旁，“臣当年酒醉如牛，失去理智，莽撞之下做了蠢事。还望陛下治臣死罪，臣死有余辜。”
　　男人的语气沉静，低着头让人看不清面上的表情，可是戚北楼的心却如同刀扎。
　　当年的情形历历在目，被他深深的记在心里。跌跌撞撞的醉汉，一个半推一个半就。男人的温柔和粗鲁，男人的灼热和疯狂。
　　即便男人醒来已经不是很清楚昨夜发生了什么，可床上干涸的血迹和凌乱的床榻，还有少年白皙的身体上的抓痕与淤青已经说明了一切。
　　“朕又没有怪罪于你。你认什么罪。”
　　戚北楼语气酸楚。
　　完全没有料到戚北楼会突然提起，戚逐舟声音有些干哑的说：
　　“皇上，都是陈年旧事了，忘了吧。”
　　仿佛被一柄冰刃慢慢的刺入胸膛，戚北楼的脸色也慢慢变得苍白起来。
　　“忘？皇叔，你教朕如何忘记！难道那一晚的缠绵都是假的吗？”他颤抖着声音愤怒道。
　　酒后乱性惹下的祸事，戚逐舟确实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亲皇侄，尤其是这位已经成了九五至尊的皇帝的侄儿。
　　戚逐舟想撇清一切的态度让戚北楼愤怒得不能自已，他勉强忍下心头的怒火，又质问道：“皇叔，你说实话，五年前你突然消失是不是为了躲开朕？”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整整五年，几乎每天夜晚他都会辗转难眠，思念着那个不辞而别的男人。
　　戚逐舟轻轻叹了口气，“没错。尤其是在你向我表达了不该有的情意之后，又发生了那样荒唐的事。我实在不知如何面对你。”
　　当然出去寻药也是目的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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