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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87
尽管曾在小樽生活了三年，青木良依然不擅应付寒冷。
整个办公区里，她办公室的设定温度，总是最高数值。一上午为了年末报告出入多次的下属，来来往往，脸上妆都热花了。
可去看青木次长，还是羊毛裙仔细穿着，平心静气审核交到手里的材料，整天忙下来，连根头发丝都没变过。
“啊…真想要成为次长那样的人啊～”
就算有“节前炼狱”震慑，下班后无论如何都要去喝一杯，也是工薪族们寥寥的娱乐坚持。
“不要说这种奇怪的话啦……你们不知道，次长对自己超可怕。”
好奇的人自发围成一圈，噪杂背景下传播女上司的小道消息。
“那么怕冷的人，下班后居然会赶时间乘地铁，再顶风冒雨步行到表参道学英语。”
闻者磕了酒杯，皆倒抽口凉气。
要去海外出很多公差，青木良过去两年里虽说没放弃，但后期也因太忙而缺勤略多些的商务英语班，便大大派上了用场。
天气转冷之后，都内的交通状况更差，她熬夜过多，自己驾车又出现过一次精神不济的剐蹭，索性转用公共交通出行。
可高级住宅区附近，哪里有随处可见的巴士站，地铁站，数九寒冬骑自行车也绝对天方夜谭。
在这样理由十足充分的情况下，良就以很平常的口吻，坐到办公室里喝净一杯咖啡，和樱井通了电话。
“我每天要去上英语课，还是暂时搬回公寓里住更方便。”
没有达成一致的同意，也没有无法达成一致的不同意。
樱井舞约了青木良休息日去逛街，顺便还想问问要不要去看樱井翔在地方的蛋巡，这才突然发现，两人已经分开生活了不少的时日。
对于小良姐在事业上获得的成就与付出的艰辛，樱井舞始终自叹不如。然而双方都是奋斗派，又愈演愈烈，越冲越猛，她还真不确定，会不会到了哪天，同处的世界便膨胀炸开，或是好不容易相融的人生，重新独立运转。
这个不安的疑问，樱井舞不好与青木良讲。樱井翔又总是很忙，忙到12月每一天，小舞都可以在电视上平均见他2个小时。
她终于堵住了自己的哥哥，还是利用在同一栋放送大楼里夜晚工作，好说歹说才将脸朝下累挺沙发的翔君，拖进了食堂，而不是照例向经纪人点餐。
“我们不会分开的。”
半径10米范围内都没有旁人，他肠胃还是不好，最近犯过两次炎症，manager如临大敌，把海鲜生冷一概禁了，情真意切拜托樱井放过，生怕年末重要时期出什么幺蛾子。
“不是回头，不是停下。”
主播先生用筷子拨弄了几口过去最爱吃的宵夜，像是被自己文艺范的语气逗笑。
“只有，不，只要向前走。”
“一直一直的向前走。”
更冷漠的，更坚强的，更平凡的。既不会如年轻时过分靠近而刺伤彼此；也不会因计较黑与白而争出对错是非。
成年人讲感情，糊里糊涂，才是最荒唐的清醒。
“我和你小良姐，会熬来一个代表开始的结束。”
……
……
樱井翔几乎要住进年末的电视台了，偶尔实在太累，就近回小公寓里睡，“咯吱咯吱”磨半夜牙，还是医生诊断过的精神压力过大，又有紧张和焦虑。
这些年他稀奇古怪的睡癖，青木良早习惯了，偏如今身边人躺着，她怎样也睡不着。
一片药吃完不见效，第二片加量还是无动于衷，最后眼见樱井也被自己翻身闹得不安稳了，良披件外套，索性蹲到阳台上抬着脸找月亮。
天上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
过几天又是忘年会了。她压岁钱封了不少，樱井翔那里的后辈似乎已有许多还从未见过，便都交给经纪人按着名录准备。
新人一年一年的来，迎着风生长，再到正月，青木次长就可以领会社对十年工龄老员工的补贴了。
当时共同被录用，在各个部门工作的同期，相约聚餐已经商讨半个多月，日子总算定下明天，地点也称得上档次不菲。
两小时前，她同期姑娘还在为是下了班回家换过衣服再去，或者早晨直接带着装备而纠结。
【是联谊啊！！！高质量联谊啊！！！】
新潮的语音功能非常完美传达了对方的重视之情。
同时也惊得正喝啤酒喝到昏昏欲睡的樱井翔，目光立刻锁定了青木良的手机。
“明天的十年同期会。”
调小公放音量，她订了附近便利店的深夜外送，下楼去取明天早饭的食材。
“我26号飞走，你25号晚上有没有空回来吃饭？”
红白开始前一周的时间，哪有多少是他能说得算的。
也没有真的确定好，但良总归先把两人一起象征性吃顿年饭的意愿说给他听了。
隔日同期聚餐，托前晚少睡的福，半程青木次长就不胜酒力，支撑了肘弯哈欠连连。
没辞职没发配的人来了40多个，职位最高不乏商务外派进修，回来连连获奖，升了副总设计师的大神；也有运道正好嫁给高层家少爷，一跃龙门做六本木夫人的美丽少妇。
青木良自然同样算个能提供谈资的传奇——先由彻底“阴阳失衡”的工程部起家，四年做课长，又被发配宫城和F岛那种边缘地带，结果大难不死还回到总部，调了人事两年，现在风生水起升职，三十一岁的女次长。
“他们都摸不清你路数，好奇得很呢～”
还在工程部里当职员，现在已经专门处理文案报告的同期姑娘，捏了酒杯和她说悄悄话。
“我们部里今年新进来两个调剂了部门的新人，平成年的女孩子。哭着闹着说不愿意来工程部，后来又激励自己要做下个“青木次长”。”
今天对方用了经典款“真我”，焦糖色的指甲漫不经心点在桌面。
“我就烦了啊，和带人的后辈说，让他们去下几天现场。”
“这还有人领着呢，就又不行了，现在还折腾要调出去，说白了不就舍不得咱们会社的招牌吗？”
这事良听过一次，当然不至于是场面闹得有多大，上百号人拦不住传到了她眼前。而是层层往下推，最后直接处理人，给了小牛头梗。
“课长，要不您开个讲座吧。”
傻孩子被磨得没办法了，对于一年期内无明显过错的新人只能好言哄着，生怕哪句不对惹上“职quan骚扰”的官.司。
逃到青木良办公室里抱着仙人球嚎，又被扎得吱哇乱叫。她嫌丢人，敞着门把不中用的后辈丢出去。
“你就不能多协调几个演唱会工程的文案给她们做？”
好歹一年也快过去了，后面再从长计议多简单。
24号的平安夜，英语学校有party，竹内取一提前三天给良送了请柬，该还特意多提可以带上家属。
那日子是青木次长每年难得不必加班的几天之一，自然正式婉拒。更破天荒7点前下了班，塞进晚高峰地铁到筑地市场去买海鲜。
小孩子们过节才总会期待礼物，而在英语口译广播陪伴下，提前处理明晚寿喜锅食材的良，依旧未可得知正在为红白进行彩排的樱井，是不是可以空出一顿晚餐的时间。
她仔细想了想，对结果，事实上也并不太在意。
樱井翔在25号深夜，26号凌晨的3时，终于暂时结束无休无止的讨论会。那么多人没有休息，没有过节，谁也不是能抱怨别人的立场。
他走的着急，抄条鲜为人知，夜晚几乎无照明的近路去乘货物电梯，正同时查阅邮件，一道紧绷的男声响起。
“前，前辈。”
“晚上好，今天辛苦了。”
脚步不停，翔君错身应过声继续向前离开。
他不是没注意到堆满箱子的狭小空间里还有个人急促呼吸，也不是漏看了花色潋滟的蓬松裙摆。
可这些，樱井作为出道14年的大前辈，既不关心，也不想管。
准确点说，他连知道都不愿意知道。
六小时以后，青木良和樱井翔，在早餐吃了顿海鲜芝士寿喜锅。
还困着，水肿折磨翔君的神经，每吃一口都要随咀嚼耷着头打打瞌睡。良已经穿戴整齐，就算只是在飞机上躺过18个小时，依旧妆容精致，服饰得体。
只是此刻她忍不住重重揉压额角，才能为从后半夜樱井回来，便再未入眠休息的大闹减少些晕痛。
“这八瓶果酱，你拿给大野桑他们分了吧。”
1000ml的厚玻璃罐子，分了红，黄颜色，每样四个。
“我们会社今年节礼里带的。自己果园里有机产品，不外销。我尝过挺好吃，就除了购物券都拿了这个。”
“哦。”
慢吞吞拿一瓶转转，底面贴了标签。
｛草莓味，赏味期限120天，冷藏使用｝
那黄色的就是蜜柑了。
“还有这个。”
没什么食欲，青木良连口红都涂好了，伸手往饭桌上推样不起眼东西也像开会谈判气势。
一个墨绿色的丝绒方盒。
约3cm×3cm×3cm。
“圣诞礼物。”
八爪鱼已经煮皱了，卷心菜也像盖在汤汁上的纸张，赤贝都大开着壳口，咕嘟咕嘟冒泡的热气直直飘上半空。
翔君表情严肃放下了筷子，第一个下意识动作是扒拉扒拉自己放飞的鸡窝头。
“我很抱歉。”
两人都望进对方的眼睛。
樱井翔口中的“抱歉”意味几许，良心里清楚，也知道无法改变。
像失望，也像自嘲的情绪一闪而过，她向后退了椅子。
“这枚戒指，是我的承诺。”
“小翔，无论怎样，只要还能向前走。
“我们就不会分开。”
一切都是她自己选的路。
……
……
海外工作结束，青木良在羽田机场转乘了国内航线，飞到札幌，又坐车去小樽。
正月里的年假还有四天，青木蕴要结婚的对象会登门拜访，她不想错了礼节。
“要不我也回去吧。”
现在的樱井翔，是不会对良说这种不切实际的话的。
“那我在都内等你。”
调整调整时间，或许当天可以到机场接人。
“再说吧。”
她不抱期望，也没有失望。
青木蕴为西狩家找的儿媳，原本在札幌街上的一家餐馆打工，当地出身，26岁，做饭洗衣都很上手。
“我们这里是小了些。”
母亲先前已经与那孩子见过面，没有满意或不满意的评价，只和大女儿讲以后的打算。
“等我死了，就让你弟弟一家去札幌生活，到时候小优可能还要你多多看着。”
几百个日夜未曾相见的母女，最先要言明的，还是类似遗嘱的安排。
玻璃铺子入冬就关了，明明算旺季，持久没有好转的腰痛和头晕，却让母亲不得不放弃了十几年里的坚持。
“去医院查了，也到札幌看了，都没什么明显的问题。”
蕴只穿件毛衫，挥舞着双臂大汗淋漓铲雪。
“医生开的只有止晕药和止痛药，那些营养神经之类的，也不见效。”
停下动作回头暼眼青木良，他语气微顿。
“后来我说要打电话给你，她才同意了在家休养。”
读着寄宿，小优月余还不回来一次。青木蕴也是在母亲病过之后，才将长途货运的线路申请改为早出晚归的往返小樽。
这座老房子，人已经快走空了。
良沉默着上了二楼。
青木蕴说得没错，她那几个木头箱子，实打实先占了大半间屋子。
不用打开，青木良也知道里面都装了什么。
——母亲托人从东京捎的习题册，被翻烂的课本，正反面密密麻麻写满的演算纸。
——数学竞赛的推荐信，学校颁发的证书，大学面试老师的名片。
——画完了整座小樽的，十五本手制素描册。
“小蕴，”
结层薄冰的窗户露出条缝隙。
“我和废品站的工作人员联系过了，等下他们就会来，把箱子都抬走。”
旧物无用，也仅仅是平白唐突的伤感。
晚上青木优结束补习课，惊喜非常的给了姐姐一个大拥抱。叽叽喳喳又是明天要和朋友炫耀，又是央求着母亲能不能停上一天补习班。
“问你姐姐去。”
各自看管一边的炉火，良禁不住妹妹摇晃，培根都差点倒出锅外，只好点着头同意。
还没等小女孩欢呼声落，她转身拿着大蒜又添了句。
“我可以给你出些题看看。”
“……救命，妈妈。”
幸亏青木优，这一顿饭吃得不算热闹，到底也没冷了场。
再等第二天青木蕴出发去札幌接未婚妻，良等着妹妹换好衣服，在皑皑白雪里和樱井通电话。
“昨晚喝的多了，头痛。”
正月拜访朋友，对方妻子家常手艺非常不错，还有个一岁多牙牙学语的漂亮小姑娘。
“你那边怎样？”
朋友相知甚多，日子过得顺遂人意，便又关心樱井翔同青木良的未来。
“不算好，也不算坏。”
雪地望得多了，眼睛就会不适。良为刺痛合上双睑，与樱井昨日的回答相同。
“实话是——”
青木优套上靴子，使劲在原地蹦了几下，才仰着笑脸“蹬蹬”向姐姐跑来。
“我无比的知足，也万分的庆幸，非常非常感激，又丝毫不愿放弃。”
“但是啊……”
人类复杂矛盾，年岁增长会掩盖大多原本无法忍耐，无法妥协的“绝对不要”。
“我并不喜欢这个人生。”
她独对他坦然，也是时至今日能够宣之于口的普通感受。
和开心，难过，悲伤，痛苦一样，非常稀松平常的感受。
回到都内，关闭飞行模式后第一通联系来自松本润。
问青木良给居住在F岛的老师师母，是怎样送去年礼的。
“应该和你一样，宅急送。”
老师没有消息，师母闭门拒绝了所有的拜访。
“今年，你会一起去夏威夷吗？”
关于意义隆重的那场庆典。
“今年，我也许会和他一起去F岛。”
她向松润开了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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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再次重申，大家切莫深究。事已至此，还有一章分叉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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