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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费尔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是一头体弱多病的小冰龙，软趴趴的翅膀展不开，银白的鳞片发青，相当不好看。
其他小龙不和他玩，因为他身上太凉了，全族的龙都是火龙，只有他是史无前例的冰属性。
费尔很少出门，总是无精打采地趴在巢穴门口，盯着洒落到鼻尖前的阳光发呆。
他很喜欢阳光。
阳光有着与他体内的冰凉截然不同的温暖，照到身上，他会好过些。
他很喜欢——特别特别喜欢太阳。
太阳是最灿烂的，也是最温柔的，对地上的生灵一视同仁，谁都不会抛弃。
父母和族里的长老都说：“多亏了那位大人的关照，费尔才能长到这么大。毕竟，唉，几千年来，龙族只出生了这一头冰龙。”
费尔不喜欢冰冷，他喜欢温暖，想要拥有同族都有的太阳似的火焰。
有一天，幼龙跑出巢穴，拼命地在地面蹦跶，想要飞上天空，越过难得出现的黑云，到能够看到太阳的地方去。
但不管怎么挣扎，翅膀还是软哒哒的，幼龙被雨水淋湿，瘫倒在无人能见的水泊中，奄奄一息。
这时，上方传来了温柔的嗓音，性别被模糊，只让幼龙觉得悦耳无比：【这是谁家的小龙？怎么了，有什么烦恼吗？】
费尔嘴硬地不肯承认，可嗓音的主人轻轻笑了，他的笑声至今还深留在转世后的巨龙心底。
【你很伤心吧，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了。啊，我也知道你的烦恼了，可是独特的冰没什么不好，为什么一定要变得像太阳一样呢？】
费尔激动地坚持，因为太阳高高的，暖暖的，总是阳光灿烂，强大又温柔！
【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只是。】
红发金眼的神明来到他身边。
由于光是看见他就痴痴地失神，幼龙没能听清他的轻叹。
——即使是太阳，也有被阴云遮蔽的时候啊……
“即使是太阳，也有倒霉到走哪儿哪儿不顺的时……干嘛，又这么恶心巴巴地盯着我！”
艾利警觉，如果这龙故意恶心人，他就把手里的火把扔到他脸上。
情况有些古怪。
自打他那天突然热血上头，演技超常发挥，这头龙的神经质程度就加深了。
费尔还是看不太惯艾利，嘴上嫌弃他的话一大堆。
但这大块头老是要用诡异的眼神盯他。
对他的态度还微妙地好了起来。
几个小时前，艾利勉强听了提示的话，跟费尔就“带不带半点关系没有的拖油瓶上路”爆发争执。
他都做好大吵一架再随机应变的准备了，可这头龙——
“烦死了，随便你吧！”
居然没暴躁地掐他，只丢下这么不耐烦的一句话，他就一脸不高兴地妥协了！
蓄势待发的战斗少年悻悻收爪：“完球，我萎了。”
天知道脑子出了什么问题的巨龙提着俩挂件赶路，把他们丢到茫茫雪山上唯一的洞穴里时，俊脸倒是拉得比偶遇的雪山特产毛毛怪还长。
丢完他就不搭理人了，抱着胳膊直接睡觉，就在刚才突然醒了，表情还更臭。
艾利心说，这趴地龙又不是刚知道他的本性跟温柔沾不上边，还气什么？
那就是起床气。
“我吵醒你了？行吧，我不说话。”语气非常敷衍。
费尔：“……”
他是被惊醒的。
梦中与现实，两个在他看来绝不可能重叠的人，竟说出了相似的话。
红发少年的身体确实属于太阳神，巨龙坚持，他的灵魂无比不堪，性格与那位大人毫无共同之处，他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但。
越来越熟悉的奇妙感觉，还有那日感受到的神的威仪，是从何而来？
费尔无视了艾利的嘀咕，心尖不住发颤。
此时，他的指尖也在颤动，不知不觉落到少年身上的目光深远，死死缩紧，不肯移开。
费尔终于开始尝试摒除偏见，正视他身上存在的诸多疑点。
那位大人所到之处，黑暗退散，光明万丈。
红发少年也能带来光，万年不变的寒冰因他而消融。
虽然只有微乎其微的一点，但他能使用太阳神力，就跟呼吸一般轻松，昔日占据太阳神身体的冒牌货便没有这个能力。
最关键的：
他的光有温度。
万年后的世界何等冰冷，作为背叛神明的代价，无知的众生失去了得到“温暖”的机会。
自前世的记忆苏醒后，费尔尤其不适应现在的环境。
他亲身体会过阳光所带来的温柔，如今却只能从记忆中缅怀，对此有多愤怒悲哀，对太阳的思念就有多深。
‘如果真的是他……’
费尔略有些出神的赤瞳微颤，几欲冲动地抓住红发少年，从他那里得到自己最想要的——
艾利（浑然不觉）：“艾玛，我好不容易生起来的火！”
费尔：“……”
巨龙这时才注意到，三人待在一起的雪山洞窟，洞口外飞雪茫茫，暗色的洞壁却染上了一层橘黄。
艾利在他睡着的期间自力更生，倒腾起了一小堆篝火。
柴木是他独自跑到外面捡回来的，扒拉了好久，才从哗啦啦融了十几米深的冰层底下找到了几根木头，手动烘干之后还能用。
他和费尔都不怕这点低温，但瞧着那个被他强行拐上路的黑发男人，好像挺怕冷的样子。
男人满身的伤莫名其妙没了，就是一直没醒。
这样也好。
艾利成功地跟反派BOSS搭上关系，可全过程基本上都是他在表演，BOSS连一句话都没跟他说过。
现在连人都被他拐走了，他要是醒来，他还不知道怎么解释——好麻烦，所以还是继续睡着吧！
离开格列特城之前，男人被诚惶诚恐的居民好生照顾了一番，人洗干净了，衣服也换了。
此时肤色惨白的他靠着洞壁，双目紧闭，未精心修剪的黑发有些凌乱地搭在肩头。
——睡美人本人。
不含贬义，完全是发自内心的赞叹。
艾利看惯了帅比巨龙和自己现在的脸，可在看清冥神转世的脸时，仍旧有被震撼到。
男人也是西方式的深邃五官，但每一处都是恰到好处的精致，唇色浅淡，似色调统一的油画，又因苍白增添了几分惊艳。
可怜兮兮，活似被用心不良人士绑架做人质的病弱美男子……事实居然差不多？！
艾利嘴角微抽，不动声色地把火堆往男人在的地方移了移。
然后因为和龙拌嘴，一不小心把火苗移没了。
“木头也快烧没了！”
“什么木……你是什么品种的傻瓜，不会用魔法吗！”
“不好意思就是不会呢。又瞪我干嘛，啊！这个可怜的人儿，把他留在那座城里我实在不放心，带他去下座城市安顿又让他受罪，呜呜，我只想在送死的途中尽可能地帮助他人，我好难过。”
“妈的又装，恶心的家伙——哼！”
费尔对艾利的态度反复无常，刚刚便尤其奇怪，盯得他鸡皮疙瘩起一身，赶紧把他气到升天。
龙不想理他了，他表示下次还敢之余，困倦袭来。
“事先说明，我也有起床气。”
说完，艾利用费尔开窍给自己准备的毛茸茸袍子裹紧身体，缩在角落，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的态度也不咋样。
费尔暗骂：“虚伪！粗鲁！跟那位大人比起来，简直——”
“天上地下”的尾音没能出口，费尔莫名地说不出来。
怀疑混着绕不过去的证明，他心里堵得慌。
乱七八糟的念头接踵而来，回想起记忆里那位温柔至极的神，又想起他被陷害，灵魂不知去了哪里，费尔的心脏就像被刀割似的疼。
他转世了一次，对他的爱仍旧卑微得不敢提在口中，只敢想着为了他能回来，自己什么都愿意做。
他绝不想伤害他，可是，这个让他感到熟悉、却又无法确认身份的人类……
艾利睡得很沉，脑袋埋进了袍子里，只能看见些微一点红。
费尔无声地深吸一口气，面色恢复平静，不打算把他吵醒。
趁这个时候，巨龙的赤眸暗光闪动。
他有另一件事要做。
“再装，你现在就会变成灰。”
冷酷的话音落下。
一个人缓缓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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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龙龙还是不太聪明，所以很纠结
白天应该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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