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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土匪追夫记(二十九)
“你的脸色有些差。”楚雁离走到她跟前,忽然说道。
白晓晓绝不会承认那些如潮水般涌来的恐慌,和潮水下的隐秘心事。她看看楚雁离眼角拉出的血丝,猜测他这几日日都没怎么睡,便道:“你的脸色也不怎么样。”
楚雁离笑笑,将食盒递给白晓晓,揭过了话题:“你要的佛跳墙。”
白晓晓狐疑地打开,却见白粥旁边放着个面人——捏的是个端坐墙头的大肚佛。
——确确实实是“佛跳墙”。
白晓晓的嘴角抽了抽,却见楚雁离一脸严肃认真,便忍不住想:难道这个世界是没有佛跳墙这道菜的?若如此,那便是她失言了。
她正想说些什么来描补,却忽听“噗”地一声隐笑。她抬眼望过去,正好撞见楚雁离微弯的双眼,好似十分开怀。
被耍了。白晓晓暗自咬牙。
“耍我很好玩?”
楚雁离噙着笑点头:“好玩啊。很久没有这么好玩过了。”
楚雁离差不多摸清了白晓晓的脾气,在她发火之前又给她一个纸袋子,里面是她上次提到的芝麻糖,还有点肉干。
“佛跳墙是只能给你字面上的‘佛跳墙’了,不过稍微改善下伙食我还是能做到的。”
白晓晓撇撇嘴,还是收下了。
这时候她拿起面人,端详半晌,恶狠狠地将大肚佛的半个身子咬了下来:“我说,这个面人不会也是你捏的吧?”
“当然不是。我都说了不得闲,自然是托人下山买的。”楚雁离摇头,“傻。”
楚雁离说着,将昨天的餐具一一收好,又将新的水囊拿出来,旧的空水囊收走,只是点数的却发现少了一只,便狐疑地看向白晓晓。
白晓晓顾不得生气,忙道:“我睡得不舒服,拿来当枕头了,怎么着?”
楚雁离往稻草堆上扫了一眼,看见上面确实放着个水囊。他没说话,只是半垂下眼皮,似乎在思索这话的可信程度。
白晓晓见势不好,索性一搏,便作势将那个扎了孔的水囊往楚雁离手上送:“你这是什么态度?拿走拿走,我还不稀罕!”
楚雁离没接,却反而凑过来。
眼看着楚雁离那张好看的脸越凑越近,白晓晓心想他八成是在试她,硬是动也不动。
一直到和楚雁离鼻息相闻,白晓晓掌心开始冒汗。她从来没和一个男性离得这么近,只觉得血压上升,心跳加速,肾上腺素开始飙升,神经元之间的电位在正负之间来回切换——就仿佛某种不太妙的应激反应。
谁知先受不住停下来的是楚雁离。只见他偏过脸去,掩饰性地咳了两声。
可是晚了。
应激反应一开始就收不住,白晓晓控制不住地伸出手将楚雁离的脸往地上按,一直到楚雁离吃了一脸灰才反应过来,干笑着收手。
“那个,你还好吧?”白晓晓觉得自己多少有点理亏。
楚雁离只顾着擦脸,没理她。
白晓晓本来心里多少有那么点愧疚,可见他一脸狼狈,又莫名想起之前在他脸上画的那只王八,不由得暗笑。
确实好玩。
这时候楚雁离勉强弄干净,便瞪着她,不怎么温柔地拆了她发上的银簪,见簪身沾了不少尘土,挑挑眉,没说什么。
白晓晓一愣:“喂!还给我!”
楚雁离笑笑:“挖地道是个不错的想法,不过没那么容易挖出去。”
顿了顿,又道:“这里有气孔,不然灯也燃不了这么久。你可别傻到把气孔给挖堵了。”
白晓晓跳过去夺簪子:“用不着你费心!”
楚雁离偏将簪子收进袖里,笑得欠揍:“我这不是怕这等锐物留下来伤了你么。”
说完,楚雁离便要走。
白晓晓虽然生气,但想到一件事,还是唤住了他。
楚雁离疑惑地看向她,却见她拿出昨日那个包了花生糖的纸袋子,扬了扬,偏过脸去,低声道:“多谢。”
楚雁离忽然觉得有些臊,也没做任何回应,径直就走了。
白晓晓撇撇嘴,过了会,又暗道:情况还不算太坏,他没看出水囊是做什么的。
想着,白晓晓将面人啃了个干净,再用串着面人的小木棍在地上划拉了几道竖式,算来算去,又用不确定度检验了一下,觉得误差完全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终于满意地点点头。她再四下环顾一圈,用木棍的尖头在墙上又划了一道——虽然木棍划的痕迹比银簪浅得多,但也能看得见。
做完这些,白晓晓终于困得受不住了,打了个哈欠倒头就睡。
囿于水囊本身的容量,白晓晓这个水囊时钟必须要两三个小时续一次水——这样人就很难休息。白晓晓不是没想过改进,只是地窖中原料实在有限,似乎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了。
她琢磨半天,便想出这个“一天修正,一天休息”的主意来,即:一天用来盯着时钟修正数据,第二天用来补眠。
不过有了这次的数据,后面的修正只是出于严谨,以验证为主。这在科学研究中是重要且必要的,但对于她而言,似乎必要性有所下降。但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这是个消磨时间的好方法——有事可做才不容易胡思乱想。
就这般,一直到第九天早上。
楚雁离当时似乎很匆忙,放下吃的便走了。白晓晓便将水囊重新布置起来,再借力攀到出口,将塞进去加固边框的话本子又抽了出来。
当时怕打草惊蛇,白晓晓没用银簪彻底挖通,现在银簪被楚雁离收了,白晓晓只能用手去抠——她本来想用那根木棍,但木头的强韧性太差,没多久就断了——她只能上手了。手倒是不至于断,但没多久便破皮流血。
白晓晓一边暗骂着楚雁离,一边只忍着,强作没受伤,接着去抠。
一直到白晓晓续过三次水,地窖盖才有晃动的意思。
白晓晓觉得差不多了,便回到地面,一边吃东西,一边歇息。一直到第四次续的水流尽了,她才攀到出口,猛地一使劲,将地窖盖连着边框,整个掀开了。
外面果不其然是间屋子。白晓晓见周围一片漆黑,便又从地窖里取了油灯上来,往门边一照,再一推,才发现楚雁离竟将门锁死了,连窗户也没放过。
她倒没想到楚雁离还留了这一手。她四下一照,只见屋子里摆设十分简单,不过一床一桌一椅,再并上一架短梯。除了梯子,俱落了厚厚的灰。
白晓晓有些急,直接抡起椅子砸门,可门板受了这几下,晃也没晃。倒是椅子“吱吱呀呀”地叫了几声,像是要散架。
白晓晓放下椅子,抬头一看,忽然有了主意。
她将短梯扶起来。可那梯子是用来进出地窖的,够不到屋顶。白晓晓便将桌子架到床上,再将椅子架在桌上,最后将梯子架在椅子上——总算够到了。
白晓晓沿着梯子往上爬。屋顶虽然没开能逃脱的天窗,但好在这是稻草铺的顶。白晓晓用受了伤的手不断扒拉,在双手鲜血淋漓的代价之下,总算扒出一个口子。
白晓晓刚把身子探出去,却不想脚下一滑,直接从屋顶滚了下去。她下意识护住脸,所以最后脸没事,但脚崴了。
白晓晓心里一苦,还不如伤脸呢!
这间小屋建在山腰上,而要去连云寨得翻到另一座山。
白晓晓抬头一望,夜幕如洗,启明星在东边尽头,闪耀着辉光。
她摇摇头,重新打起精神,顺着星星指引的方向,一瘸一拐地下了山。
常人要近一个时辰的脚程,白晓晓因受了伤,走得更慢些。好容易快到寨子门口,她仿佛已在天边看见一线光亮,亦有彩霞隐现。
这样下去,不知来不来得及……
白晓晓有些焦灼,却忽然想起小萌所说的“一线牵”。
她本来还在犹豫,但大约是那一瞬,她的念想太过强烈,竟真有几圈红线出现在她掌心。
红线鲜红,掌心因着鲜血也是鲜红。白晓晓盯着这一团红色,忽然明了:不光是周晚月和李守一,她也是箭在弦上了。
她不能怪提出这个建议的小萌,因她最深处的私心里,恐怕也是这么希望的。她知道有些东西势在必行,可如果不将自己逼到这般地步,又怎么能够减少良心的债务呢?
用任何高尚的理由,或者任何的无可奈何,去掩饰、去解释、去辩驳,都是无力且虚伪的。
她差点就连自己也骗过去了,以为自己善良又无辜,正直且高尚。
其实不过,凡人一个。
她攥紧了一线牵,掌心的伤口被撕扯,有鲜血沥沥滴下。
一线牵只要离开她的手,便会生效。只要设法用一线牵捆住周晚月和李守一,那无论之后会发生什么,她只要静静等待就好了。她的任务一定能完成。
这回在箭楼上守门的是猴子。他们看见白晓晓,俱露出惊疑的神色。
“白姑娘你怎么在外面?”猴子当先问道。
白晓晓也不知楚雁离囚她这几天是怎么糊弄众人的,不过眼下对她来说也不重要,而且解释太费时间,她便只让猴子他们开门,说要见大当家。
猴子有些为难:“虽然我们相熟,但大当家下了死令,要对上口令才能放人进去……”
白晓晓当然不会知道口令。她和猴子磨了半天,说自己忘了,让他先放她进去。可猴子半分情面不给,最后看白晓晓实在一身狼狈,便说让她在这里等等,他去请大当家过来。
白晓晓怕这一来一回误了事,便决定先蒙一个再说。
她唤住猴子:“我好像想起来了,口令是……”
说着,她扭头看了眼蒙蒙亮的天色,忽然想到,若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这本该是周晚月的大喜之日。
——“君当作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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