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前之草

　　齐小夏的日子是平静无波的进行着，用文艺青年的话说，就是，日子像指间的流水，无痕的滑过。
　　她已经习惯了校园里某个角落有人指着她窃窃私语，有的时候还会有人大声的叫一句她的名字，她下意识回头，结果发现别人只是为了证明他认识她而已。
　　孟川依旧跟在她身边，除了放学，现在上学的时间也开始巧了起来。小夏因为对他没有那个方面的感觉，倒不觉得什么，但是她也知道，如果一个男生总是跟她同进同出，肯定会引来非议。这毕竟是20世纪末普通小城的高中，无论“早”与“不早”，一旦有了“恋”的迹象，可就是大麻烦。所以，她几次三番试图与他划清界线，但是孟川似乎并不买账。
　　说不定他对自己只是好朋友的感觉呢？那岂不是自作多情？一个不留神，可能会伤害了这种少年时代的纯粹的友谊；可万一真有什么，自己的不坚决的态度会不会给他错误的暗示呢？唉，真麻烦，又不好明说，虽然他们认识时间不算长，她也看得出，孟川是个非常倔强的人，换句话说，就是认准的事情很难改变，自己挑明了万一他忽然决定真的发展一下又要怎么办呢？
　　小夏很为难，所以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个烦心的事情。反正自己没有喜欢上他，看到他和别的女生说说笑笑一点不开心的感觉都没有，这就够了，不是吗？现在嘛，要去放松放松了，终于盼到一个休息日，怎么能浪费呢？
　　回家好好午睡过之后，小夏带着妹妹去了姨妈家，老妈呢，总算不用卡着点儿做饭等她了，乐得清闲，只说晚上去姨妈那接他们，就去对着不知道第一百几十集韩剧共鸣去了。严格的说，小夏一家人算是看韩剧非常早的了，老妈看那种动辄上百集的家长里短，她们姐妹那个时候看的是《天桥风云》《汉城奇缘》之类，属于深受韩剧之毒的家庭。
　　来到姨妈家，却看到表姐站在门口，老远就招呼她们进屋，自己却像是要出去。原来是他们物理老师组织了几个家比较近的学生到学校做个辅导，算是开个小灶，时间也不算怎么严格，大家随意，霏霏不想一个人去，就等着小夏来了想叫小夏做个伴儿。
　　小春露出一副非常欠揍的幸灾乐祸的表情：“你们用功去吧，我跟小姨包馄饨去！”
　　小夏倒无所谓，反正就是凑个热闹，那就去呗，待在家里也不过就是看看电视，她们聊天的话题一定跟学习没关系，可是姨妈他们这些大人就只爱听她们聊学习，出去正好，能放松的瞎扯，就调转自行车头，跟霏霏姐一起去了一中。
　　霏霏姐看上去也有点疲劳，唉，她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正是睡不醒吃不厌爱玩爱闹的时候，天天被那么沉重的课业压着，谁也会累，这个，可跟成绩好不好没有任何关系。不过，小夏又干又瘦又黄，霏霏姐除了眼圈有一点黑以外，照样白里透红，明艳可爱，让小夏越发觉得自己像个长不开的麻雀，而且开始怀疑，自己恐怕没有长开的那一天了。
　　当然，这些都是在小夏心里翻腾的想法，她跟霏霏姐一路上嬉笑着，很快就到了。她从来都没有来过这所算得上历史悠久的学校，路上还好几次拐错了路口，总算到了。
　　走在一中的校园里，她忍不住四下打量，这所学校因为四周是商业街，所以没办法再扩充校园地盘，显得多少有一点狭小了，不过显见得有些年头的树木和教学楼，让这所学校添了几分厚重感，和自己学校到处都是新楼新树木的张扬跳脱完全不同，大约是各有风格吧，小夏心里评价，不过都还不错哦。
　　霏霏姐带着她到了她的教室，一个中年老师已经站在教室里，零散的坐着几个学生，有的在做一份试卷，有的在小声说着话，不知是在讨论问题还是在闲聊，老师也没管，似乎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霏霏怯怯的叫了老师，走进门去，小夏倒是挺自然，大大方方方就跟了进去，关键时刻就有点二百五，这是一个大学时的死党给她的评价，她当时就觉得相见恨晚，自己一早就觉得了，还是这哥们儿评得精辟。
　　那个老师倒是没有明显的意外的神情，递给霏霏一张练习题，看看小夏，霏霏连忙介绍：“这是我表妹，不是咱学校的，到我家去玩儿，我给带来了。”
　　老师点点头，似乎没有不悦，问了一句“几年级？”小夏顺口答“高一”，答了话才觉得在人家的地盘上似乎不应该太随意。
　　那老师倒没有介意，又递给她一张试卷，“来了就一起练练吧。”之后就不再开口。
　　小夏和霏霏对望一眼，两个人在心里对了一句“真命苦”就坐下来做题。
　　不得不承认，他们这份练习题跟自己接触过的还真是不一样，虽然知识点一样，可出题的角度却不同，大部分题她想想做出来了，可最后还是剩下了两道，物理本来就是小夏最头疼的科目，她决定放弃了，回头去问自己老师去。
　　霏霏就没小夏这么轻松了，上面站的是自己的老师，她的成绩原本就不怎么好，做起来就吃力一点，看小夏快做完了，也着急起来，小夏只好把身子偏了偏，半遮半掩的帮霏霏做了几道，估计大致能交差了，霏霏朝外看看天，果然天色也已经不早了。老师却并没有当场检查，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天也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吧，周一在班里集中讲”就宣布大家可以回去了。
　　被题目搞得很不爽的几个孩子如闻大赦，纷纷收拾东西回去。小夏拉着霏霏的手往外走，猛一抬头，发现老师似乎在打量着她。
　　“真奇怪，我们老师明明知道我有个第一名的表妹，见了你怎么没看出来呢，”霏霏笑着说。
　　“不知道，”小夏隐隐觉得像是要有麻烦了，可又说不好自己是在哪惹上的，只好说，“他认识我干啥？咱不想了，回家吃馄饨去，小姨肯定熬榨菜汤了，我都流口水了，快走吧。”
　　两个人沿路又聊了些八卦趣事，不外乎谁和谁原本怎么样，升了高中以后怎么样啦，某某老师特别搞笑啦，某某同学决定恶搞一下某某老师啦之类的。今天这个意外的辅导小夏很快就不把它放在心上了。
　　小夏的物理老师是个刚工作不久的男老师，据说当年曾经是小夏班主任的学生呢，既是老师又是同一个老师带过的师兄，自然跟大家的关系也就亲近许多。比如，现在是他辅导的晚自习，很多同学还在吃着东西，他同意甚至鼓励，理由很简单，吃不好怎么能有力气学习？所以，物理课的自习是同学们最随便的一节课，当然此处随便仅指吃东西随便，其他的却是马虎不得了。
　　把桌上的一袋饼干啃完，齐小夏也看完了当天的课程顺带做完了老师留的练习题，看时间还有一点，便掏出周末没有搞定的那份练习题来，有的时候，一开始怎么都想不明白的东西，可能搁上一阵子再看就豁然开朗了。但是今天，这个定律好像失灵了，小夏看了半天，眼睛都成对眼儿了也没搞明白，终于决定还是问老师好了。
　　物理老师看到题目的时候也是略微有点意外，倒不是他也不会，而是想到了出题的另一个方向，有点欣喜。帮小夏理清了思路，顺便的问了一句：“你哪来的这个？”
　　小夏如果知道后果的话打死都不会说实话，可是她不知道，所以就实话实说：“我表姐是一中的，我去找她玩的时候拿的。”
　　老师点点头，没有再问。
　　不料第二天中午放学的时候，孟川这小子又追了上来，劈头就问：“哇，你真行啊，还能去一中调查研究呢？”
　　齐小夏一头雾水：“什么调查研究？”
　　“哎，你不是周末去一中听课了吗？”孟川对小夏的反应很不解，“我们侯老师说的啊，说你专门去一中听了课，做了比较，最后觉得二中就是比一中好，又回来上课的。可我天天见你，那你肯定就是周末去的呗。”
　　“侯老师？”齐小夏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很高很瘦教政治的那个老师，长得跟韦小宝的死敌胖头陀似的，第一眼见就觉得不爽，没想到还是个背后散播谣言的人。
　　齐小夏懒得解释，可又觉得这事儿忒冤枉，“你傻啊，咱周末放假一中周末放没？”
　　孟川从自行车把上抬起一只手来，挠挠头：“哎啊，对啊，也放了，我还找我哥们儿打球了呢。”
　　“那不就完了，我就算想去，一中放假，鬼讲课给我听的啊！”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小夏的声音忽然提高了很多，是的，她怒了。
　　孟川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小夏，也有点意外，不知道说什么好，心底里却隐约有一点欣喜，这回在自己面前的，不是那个客客气气笑着的齐小夏了，她在生气，他终于看到她真实的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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