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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省亲记（二）
沉星正式见到云遥的母亲云缥缈，是在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两人到长辈们的院子请安，一位夫人四位老爷好似三堂会审般的阵势让沉星小小地紧张了一下，幸好他也是经过大风大浪之人，几个深呼吸也就恢复了平静。
“娘，干爹，爹，我回来了。”云遥上前施礼。
沉星抬眼看去，心中微微惊讶，云缥缈的样子与他脑海中想象的相去甚远。只见首座上一名年轻女子青衣飘飘云鬓如墨艳若桃李，黛眉秋水眼角微微上挑，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里便觉得好似一副妙笔丹青煞是动人。云缥缈很美，是那种勾魂的美，犹如妖娆的火能将男人的理智烧成灰烬，但是她的眼神却很冷，冰冰冷冷清清澈澈不带一丝柔情却多了几分指点天下的气势，这样的女人很容易吸引男人的视线，因为她的美也因为她的冷，好似冰与火的交融给人一种无法忘记的惊艳。旁边的四位男子优雅地喝着茶，每一位都潇洒俊朗气质却各有千秋，大概也只有云缥缈这样的女子才能让这四人爱得无法自拔吧。
云缥缈懒洋洋地抬眼看了两人一眼，对云遥道：“难得你也会如此清闲，几年未见你身上也多了几分人情味，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云遥笑着走上前，任由云缥缈打量。一旁的大老爷笑道：“连你这块冰都能融化，不知道是哪家姑娘的功劳。”
“咳。”云遥的爹碧沧海轻咳了一声，其他几人都抬起头看了过去。
云遥笑了笑，将沉星引到云缥缈近前，道：“娘，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沉星，我选定的人。”
“当！”大老爷茶杯盖落在桌上，张了张嘴终是一句话没说。
云缥缈微微扬眉，笑道：“是你选择了他，还是他选择了你？”
云遥回答：“我是被选择的那个。”
“哦？”云缥缈笑得玩味，“如你也被动的时候。”
云遥暗自苦笑，知道自己娘亲一向善于不动声色地挖苦人，转头对沉星道：“沉星，来见过我爹娘和三位干爹。”
沉星上前对云缥缈一拜，唤道：“娘——”
“噗——”二老爷一口茶水喷出来，另外三人也目瞪口呆。要知道像初次见面沉星这般干净利落毫无拖泥带水的做法，众人一辈子也遇不上几个，因此错愕之中也多了几分赏识。
云遥淡淡一笑，道：“沉星是我要相伴一生的人，云遥此生只爱他一个，娘以后也请不要为我说媒了。”
沉星神色淡定，又逐一见过几位男主人：“沉星见过几位爹爹。”
“咳咳咳——”三老爷碧沧海咳得最厉害，指着云遥半天没说出话来。原本以为沉星只是云遥的挚友，结果沉星这一句‘爹娘’把两人的关系说得非常明确，况且哪家媳妇见公婆不是腼腆谨慎，像沉星这样直截了当改口的实在少见，也不管他们几个老人家同意与否便径自定了名分，这洒脱不羁的性格倒真的与云遥有几分般配。再看着站在面前的儿子，一时间心中感慨万千，他的儿子不愧是云家的骄傲，还以为一辈子不会爱上任何人，哪里想到如今不但带回一个还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可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你，你当真？！”
“当真！”云遥回答得斩钉截铁。
碧沧海目光一下子凌厉起来，沉声道：“君子一诺，你可知你这选择意味着什么？如果我和你娘都不同意的话，你会怎样？”
云遥抬起头迎上他的逼视，一字一顿地道：“此心不改，天地可证。”
“好，好！”四老爷大笑起来，对其他几人道：“你们总说小五无情最像云儿，我看他现在比我那傻儿子小潜还冲动，好，很好。”
“老三，不愧是你儿子啊。”二老爷感慨地叹道。
“看样子我抱孙子的愿望只能转移到小启他们几个身上了。”敛了凌厉的目光，碧沧海苦笑叹气，一想到要面对族中长老们的指责，他就觉得自己好像又老了几岁。
云缥缈自始至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沉星发现她笑起来的时候与云遥很相似，尤其是那高深莫测的感觉。其实云遥的五官并不像云缥缈，而是像碧沧海多一些，但是气质绝对继承了云缥缈的高贵与冷淡。只见云缥缈缓缓地抬起手将沉星扶起，道：“选择小五是你的明智，但也是你的不幸，孩子，我欣赏你。”
“娘！”云遥眉宇微动。
沉星却忍不住笑出声，对云缥缈道：“您不反对？”
“反对什么？”她反问。
“我是男人。”
云缥缈轻笑起来，“我自然知道。当日陛下一次娶了三位男妃轰动魔界，小五带个男子回来我们早就见怪不怪了，男人不能生子，你非我冰族于小五也毫无利益，其实只要是小五的选择，是男是女我们不会反对，况且我们的意见对你二人也无用吧。”顿了顿仿佛确认似的又道：“你叫沉星？”
“是的。”沉星点头。
碧沧海也仿佛想起些什么问道：“沉星湖畔与他相遇的沉星？”
“是。”
“原来是你。”碧沧海喃喃道。
云缥缈与碧沧海两人了然，也许并不知道这段详细的过往，但是两人之间千年之久的纠缠他们都多少猜到一些，碧沧海莞尔一笑：“你们能有此缘分，也是天意了。”
一旁的四老爷好奇地问道：“怎么你们都知道，只瞒着我们几个？”
云缥缈安抚道：“只听说过名字而已。”
云遥与三位干爹一一对视，问道：“娘不反对，几位干爹意下如何？”
大老爷叹气，“你这小子最滑头，云儿都不反对了，我们几个能有什么意见。”
云遥干笑了两声，一旁的二老爷风凉无比地咕哝道：“早就看你对女人兴趣不浓，原本以为你心里装着小启。”
“噗——”这次换成大老爷风清止和碧沧海同时喷了茶，一口茶水呛喉咳得脸红脖子粗，风清止指着老二大骂：“胡说什么！”
老二一脸无辜地摊手：“你家小启对小遥什么样你最清楚，对亲妹妹他也没那么好过。”
云缥缈白了他一眼，道：“二哥你就是个惟恐天下不乱的个性。”
沉星心中一动，却见云遥的嘴角微微地抽了下，暗自对此事又有几分上心。
二老爷怕老婆生气，于是嘿嘿一笑，道：“玩笑，玩笑，纯属玩笑。”转头对云遥与沉星二人道：“身为长辈我们不会做你们的绊脚石，这是云家的祖训，希望你们能明白父母用心良苦。”
两人同时对长辈们施以大礼。云缥缈也对沉星道：“入了我云家，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我们几个老人家虽然不会反对，但是你们要面对的困难还有很多，孩子，你要比以前更强，才能在云家生存下去。”
沉星应道：“我明白，多谢娘提点。”
云遥偷偷抓住他的手使劲地握了一下，他其实很想冲口说出我来保护他这种话，可是最终一个字也没有说，因为他的沉星比任何人都坚强，所以，不需要。当年那句‘你只要站在我的羽翼之下就好’曾经是沉星心里的疙瘩，这种伤一次也就够了，从今以后，他们之间是一种平等的关系。
手被他握得生疼，但是沉星没有抽出，想不到云遥的父母如此宽容，庆幸之余又觉得感动。云缥缈的一席话虽然还有些生疏，但是沉星也明白对方试探的意思。到底够不够资格与云遥携手余生，他们都在内心审视着沉星，而这个答案尚有待考察。
沉星笑了笑，眼底一片平静。
“既然干爹们也不反对，诸位长老那边还请娘和几位爹爹多多费心。”云遥又是一拜。
云缥缈摆了摆手，道：“我既应了你自然会帮你挡掉所有媒人，子嗣之事有小启他们几个，你也不用在意，只是身为魔主无妻无子会影响你的地位，你好自为之。”
云遥拜谢：“儿子省得，多谢娘成全。”
“见过小启他们几个了？”云缥缈问道。
云遥回答：“昨夜见过潜，大哥他们尚未见到。”
“你们兄弟几人本就不够亲近，如今聚少离多，你虽为魔主但难得回来一次也该去问候一下。”
“是。我正打算带沉星去拜访。”
“对了。”见两人正要离去，四老爷突然想起一事：“听说昨晚你罚了小潜？”
云遥平静地抬眼看他，道：“是，他犯了点小错，我让有福带他回房反省。”
云缥缈端起茶碗小啜了一口，道：“小潜自幼与你最亲，犯错也是无心，你去看看他吧，免得日后生分了。”
“我明白。”
离开云缥缈的主院，屋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沉星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地放松下来。
“我娘自从离职，敛了那一身气势已经比过去和蔼多了。”云遥感慨着。
沉星笑笑，“即使收敛了气势，她还是令人过目不忘。你很像她，”他忽然转头对云遥道，“不是容貌，是气质，尤其是说话时笑起来那种感觉，飘忽似云给人一种捉摸不定的感觉。”
“她是个难懂的人。”
“你比她更难懂。”沉星揶揄道。
“哈——”云遥大笑，凑到他耳边吹气道：“我全身上下你不是都看光了，还有什么难懂。”
光天化日之下如此露骨的调情让沉星登时脸上一红，左右看了看，恨不得揭开那张厚脸皮看看下面是不是还有个十层八层。云遥被他的表情逗得忍不住笑起来，一时间花园中欢声笑语传出去很远。
“遥！”一声清澈的呼唤打断了云遥的笑声，两人转身看去，不远处走来一人，一袭月白墨发飞扬踏着飞花而来，清雅出尘。
“大哥！”云遥微笑着迎上前，当然没忘记拉着沉星。
原来这人竟是云遥的大哥云启，沉星仔细地打量着他，只觉得此人眉目淡雅气质温润，给人一种很平和很优雅的感觉，完全不同于云家人的高深莫测，顿时让沉星对他有了很好的印象。
“大哥来得真巧，正要去看你。”
云启温和一笑，“哪敢劳烦魔主亲自登门。”目光在停在沉星身上一怔，“这位是……”
沉星也不等云遥介绍，主动上前道：“大哥好，我叫沉星。”
“早上听有福说我还不信，想不到是个如此出色的人。”云启目光平静而温柔，只看得沉星心中波动，云启刚好是他心目中完美兄长的形象。云启气质温文儒雅笑起来如沐春风，与云遥不同，他给人的感觉是真正的温润如玉，安安静静温温和和的，一看就是个有着宽广胸襟的兄长。沉星因为是家中独子，所以最羡慕那些有兄长的人，尤其向往像云启这般风度气质绝佳的兄长，一见之下更是难掩激动。
云遥在一旁介绍道：“他是我爱的人。”
“哦。”云启点点头，眉宇之间没有半分惊讶与犹豫，仿佛只是听到一句‘我吃过饭了’如此简单的话语，没有反对也没有祝福，这种平淡的反应让沉星不解，瞥见云遥说出这句话时也是淡然神色，心中更是疑惑。
“我那里刚好有极品的陈酿甘露，好久没一起喝酒了，你和沉星一起来品尝吧。”云启微笑着道。
“好啊，不过要等我们先去见过三哥四哥。”
两人简单话别，沉星依然沉浸在疑惑之中，虽然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知道这两人关系非比寻常，可是见了面又是这般平淡，实在看不出关系好与不好，只是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
“现在去见谁？”
“三哥云彦。”
沉星挑了挑眉，“这条路好像是回‘云霄阁’的路吧？”
“以三哥的个性，绝不会等着我上门。”言下之意便是云彦此刻应该已经在阁内等候了。
沉星不太相信地睨了他一眼，两人不再说话一路向前走去，快到云霄阁门前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云有福迎了上来。
“魔主，三爷来了。”
云遥问道：“等了多久？”
“不过一刻。”
云遥微微一笑，“的确是三哥会做的事情，既为自己留了颜面又不肯失了礼节。”迈步进了云霄阁，扬声笑道：“让三哥久候，实是小弟不该。”
门内传出一人轻笑，语音低沉：“若是让魔主大人久候，岂不是失礼。”
沉星听这两人一问一答猛地醒悟。没有对比就想不通，原来云启与云遥之间的对话虽然平淡确是真实流露出的亲切，反观云遥与三哥云彦之间寒暄成分居多，也显得很生疏了。
推开房门，一人轻摇着折扇笑意妍妍地站在桌案前，红绸束发白色长衫领口与袖口皆是大片的红色花瓣图案，显得炫目又格外张扬，向脸上看去让沉星愣了一下，好一个美男子！
云彦完全继承了云缥缈的美貌，只是气质上少了云缥缈的媚而更加犀利，那眼神中仿佛总是带着一种凌人的气势，似乎随时能在无形中将人刺伤。
如果说云遥是狐狸，那个这个人给沉星的第一感觉就是狼。
云彦见两人走进，收起折扇微微施礼道：“云彦见过魔主。”
云遥微微侧身，笑道：“自家兄弟，何必如此见外。”说着拉过沉星向他介绍：“这是沉星。”
云彦的目光在两人默契间的互动中微微一凝，随即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恭喜。”
这个人很聪明，这是沉星对他的第二个认知。仅仅从云遥一句简单的介绍和两人颇有默契的举动中便能看出端倪，可见对云遥知之甚深，这样的人若不是云遥的挚友那就是敌人。而云遥的反却是出奇的热情，笑着回了句：“多谢，还是三哥厉害啊。”
两人的对话不愠不火，彼此之间的态度却是格外热络谦虚，越是这样越印证了沉星的猜测，也许当年与云遥明争暗斗的就是这个三哥云彦吧。
事实上的确让沉星猜对了，性格使然这两人自幼就勾心斗角，当年试炼时实力又旗鼓相当，云遥带回了魔龙的角，而云彦则提前得到了魔帝的认可，回到碧落城后两人都煞废苦心。虽然表面上热情友善，暗地里互相拆台栽赃陷害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用过。
其实云遥并不是个十足的小人，但是云彦骨子里却不是君子，两人性格有几分相仿，都明白这世上没有绝对的敌人和绝对的朋友，因此事事都留有三分戒心一条退路。云遥成为魔主之后云彦也曾在朝为官，两人表面上更无分歧的理由，关系越发地亲密起来。后来岚帝失踪，云彦按照云缥缈的意思辞了官职打理族中事务，直到最近才再次入朝。
“对了，四哥最近好么？”云遥忽地问道。
云彦折扇摇了摇，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轻声一叹：“阿适那性子你也知道，既然他不肯主动来你的云霄阁，你就去他的琴轩。”
云遥抿了口茶，一言不发。沉星这下子更好奇他这个四哥云适了，听说两人关系很差，那么究竟为什么会这样？
过了一会儿，云彦告辞离开，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收了折扇，回头对云遥二人郑重地说道：“五弟，你的私事我们谁都不会插手，但是身为魔主，你要为自己留条后路。”说话时神色冷峻，目光中更闪烁着某种沉星看不懂的东西。
云遥淡淡一笑，长睫垂下遮住了眼底一切情绪。“多谢三哥提醒，云遥自有对策。”
云彦唇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转身离去。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院外，沉星倒了杯茶沉思了片刻，问道：“看样子我的出现会给你带来不少麻烦。”
“你多虑了。”云遥转头看向他，“这条路上再多的荆棘也不会动摇你我，你又何必庸人自扰。”
沉星失笑，“是啊，我是庸人，你是智者。”
云遥抬手摸摸他的头以示安慰，被沉星一记猫爪拍开，两人都觉得这行为有些幼稚于是同时相视而笑。
“去见四哥么？”沉星问。
云遥犹豫了下，道：“不，去找大哥喝酒。”
沉星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和四哥为什么关系不好？”
云遥静默了片刻，忽地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啥？”沉星真想一巴掌拍死他，自家兄弟交恶他竟然不知道原因？“罢了，你不想告诉我我也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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