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

　　“他报了家仇，当然得有点自己的想法，”霍元崇见她问，便也告诉了她：“以后该怎么走，要看他自己，谁也替他做不了主。为此，我放了他的假，让他想好再说。这是一辈子的事，自然得想个清楚。”
　　她点头：“虽然我有点舍不得他，不过他要真走了，我也替他高兴，毕竟可以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不用再看人脸色，也不用做笼中鸟了。”
　　这次轮到他斜视她了：“在你心里，同我在一起就是要看脸色，做笼中鸟了？”
　　她点头：“其实你早明白了。你自己也未必愿意做这个世子。”
　　“那你就错了，”他悠然地道：“我觉得当这个世子还是蛮好的。不用愁没钱，看我脸色的人远多过我看别人的脸色，我只有得赚。凭什么不做这个世子呢？”
　　她看看他，然后看看天，再看他时就有点闷闷地道：“那好吧，是我的错。我当你是我了。”
　　他问：“靖南王想认回你，你不愿意？”
　　她点头：“我这样挺好。”
　　他婉转劝：“总归是你生父，虽然他有诸多不是，但多半心里还是喜欢你的，不然不会专程来找你，叫你回去。其实你当不当这个郡主倒不要紧，可是我怕日后他走了，你心里又难过后悔。所以想劝劝你，这事你再想想再做决定。”
　　“你怎么知道我会难过后悔？”她赌气地道。
　　“你是什么人，我自是清楚，”他苦笑：“若这事换成我，根本不需要人来劝。可是你不一样。我想他给你的嫁妆会是最优厚的，你心里会过意不去的。他若是再对你好些，你又要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了。与其那时见你难过，不如现在来劝你想清楚。”
　　“我母亲叫我别认他，”她更郁闷的声音：“我已经违反了她一次，不能什么都不听她的。她会难过。”
　　“她只是怕薛延宁对你不好，对你不利，才这么说的，”他宽慰道：“若是薛延宁真的对你很好，也真的很喜欢她，只是中间出了许多意外，才导致那样的结果，我想她也许会重新考虑她的决定的。”
　　“你好象知道得很多，”她疑惑地看着他道：“比我还多。”
　　他看了一下周围，将她迅速拉到两幢民舍间的夹墙中间，见自己的小厮们守在两头，方才压低了声音道：“我听到一种说法，是说薛延宁当初自先帝的手中抢了你母亲回去。”
　　她再度吃惊的瞪圆了眼睛，他道：“你想，若不是真心喜欢，谁会为了一女人得罪皇帝？”
　　她还在发傻中，他不得不轻拍她的面颊，道：“醒醒，别楞神儿。”
　　她才回过些神来，道：“那先帝便是当今的……”
　　“生父，”他承认：“先帝当年也很喜欢你母亲。想将她留在身边，可没成想却被别人给劫走了。那个劫她的人便是你的生父，靖南王薛延宁。”
　　她低下头，半晌方问：“你是打哪儿听来的？”
　　“这你别管，”他道：“总之这说法没十成，也有七八成准了。我没必要骗你。”
　　她又沉默了半天，道：“那我母亲说的当年那个大恶人，就是先帝？”
　　霍元崇道：“这便不清楚了，许是他，许是害你母亲失去内力之人，我当时也不在你母亲身边，不是亲耳听到，我不能乱猜。”
　　总得给当今留几分面子吧，先帝巴心巴力的爱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却说他是大恶人，先帝泉下有知，怕也极不是滋味吧。
　　“我都乱了，”她苦笑：“先是沈叔，然后是靖南王，现在又是先帝，这么些个人都跟我母亲有关。还都不是小人物，她本事可真大。”
　　他心道：你本事也不小，先有个赫连弘基，现在是北漠之主，然后是我，定西王世子，再有个欧阳承俊，看来也是小辈中的翘楚。这些人也不下于你母亲周围那些人了。
　　然后她就可怜兮兮地抬眼望他，道：“那我该怎么办？你不会因为这个就嫌弃我吧？”
　　他点头：“我很嫌弃你，所以要将你娶回去好好折磨，以报你这些年来折腾我的苦楚。”
　　她才笑了，不过很快又皱上眉头，道：“可是那靖南王也真是，明明都这样喜欢我母亲了，却还是保护不了她，让她受那样大的罪，最后厌弃他。男人真是不可靠。”
　　“你再说一遍？”他狠狠地质问。
　　她笑笑，却是不说了，道：“那我回头好好想想你的话，看怎么处理这事儿。”
　　这还象句话。
　　他重新牵住她的手，走出夹墙，听她低低道：“阿昊，我宁可什么都不是，就象当初那样，也就不用考虑那么多复杂的问题了。”
　　“其实也不复杂，”他道：“是你自己心太软了。我还是那句话，若是你考虑自己多些，很多事都会很简单，你也会更快乐。”
　　她走了一会儿道：“薛延宁既然那么喜欢我母亲，那为什么在出事后又不去找她？难道他真的相信那是场天灾，我们母女真的被烧死了？”
　　“那你觉得呢？”
　　她道：“我也不知道啊，不过那天他来，我觉得他应该是个很聪明的人。”
　　他嗯了一声道：“说得有点上路子了。他当年之所以没去找你们母女，是因当时的太妃，即他的母亲拦阻。薛延宁幼时丧父，是母亲一手将他带大的，他很是尊重母亲，对母亲的话也多是听从。”
　　她看看他，别有深意：“这倒同你挺像的。”
　　他很烦她这动不动就把坏事往他身上扯的作风，于是干脆道：“我们压根儿不一样，我娘要有那本事，我爹也不敢娶那么多侍妾了。而且，我也跟靖南王父子不一样。阿畀，你要是再乱拿人来比我，信不信我敢当街扒了你衣服强了你？！”
　　她吓的一缩头，再不敢惹他，隔了一会儿，才想起问：“那这些都是薛世子同你说的吗？”
　　他摇头：“你出生那会儿他还小，何况他那会儿也正在京中做质子，虽然他只做了三四年的质子，但算起来，那时候他的确不在靖南王府中，这事他多半还真的不知道。”
　　她想想也对，霍元崇自是没必要骗她，于是她得出一个结论：“王府没好人。”于是他作势就要扒她衣裳，她笑着躲。边跑边笑，不防就往行人身上撞去。他想拉已是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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