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冠女神[达芙妮和阿波罗]

　　帮厨拉冬给了她一个托盘。上面有无花果、橄榄、石榴等水果，小麦做的面包，盛放在陶罐里的葡萄酒、鹰嘴豆、奶酪蔬菜汤以及腌制的沙丁鱼、烤好的羊肉。这一顿算是很丰盛了，香气飘进达芙妮的鼻子里，就连她都没忍住暗咽口水。
　　“进来。”在她敲门的时候，年轻商人这样应了一句。
　　达芙妮把食物放在桌子上，“客人，您的午餐。”
　　年轻商人正坐在石窗下，擦拭着包在皮革里的餐刀和叉子、勺子。看来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年轻商人那双碧色的眼眸望着她，令达芙妮感觉到了攻击性。
　　尤其是，这样眼睛不由地让她想起了三百年前，在水泽一畔遇见的那人。
　　“你在看什么？”很快，达芙妮自己也发觉到了她的失礼。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话。
　　年轻商人已经来到了桌边，他的一只手放在上边，绕着走近，和达芙妮之间的距离比她手里拿着的托盘还要近。就在达芙妮浑身竖起了保护墙，年轻商人往克里斯莫斯椅上一坐，根本就没有打算和她说太多。
　　他拿起了酒杯，喝了一口葡萄酒，大概是酒的滋味不足以叫他满足，那好看的眉头也皱得紧紧的。他抬头看了一眼，还僵硬地站在原处的达芙妮：“你怎么还在？”
　　达芙妮：“……”
　　达芙妮笑得有点勉强，露出雪白的牙齿，“我这就走。”
　　简直就被这混蛋的无礼给气饱了。
　　回到楼上，艾西大妈和拉冬都向她八卦起这位年轻的商人：“他看上去可不简单，肯定是城邦公民，瞧上去像是来自茉莉卫城。”
　　茉莉卫城就是阿波罗姐姐雅典娜守护的雅典。
　　“我敢说他是我见过最英俊的男人。”艾西大妈看向达芙妮，像是在求证。
　　达芙妮犹豫着，这个年轻的商人是很英俊没错，但不是她见过最英俊的男人。
　　好在艾西大妈根本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达芙妮，你可要小心他，一个来自其他城邦的男人，尤其是商人，他们都有一张会骗人的嘴。”
　　艾西大妈似乎想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事情，心情都有些低落起来。拉冬小声地向达芙妮复述了一个俗套的爱情故事。
　　达芙妮有些无奈，对他们说：“你们放心吧，这位客人可看不上我。”
　　艾西大妈和拉冬一对视，十分肯定地说：“那一定是他没有眼光！”
　　午餐达芙妮随便吃了点奶酪蔬菜汤，吃了点新鲜的水果。过了一会儿，才上二楼把一些旅客用过的杯盏收了起来，到了福珀斯的房间里。他正百无聊类地擦拭着里拉琴的琴弦，那大概是他带来给旅行的消遣。
　　达芙妮安静地收起桌子上的陶罐。
　　“达芙妮是吧。”
　　达芙妮不知道这人想要做什么，茫然地看向他。
　　还带着一丝小动物般的警惕。
　　“你来这里多久了？”
　　“客人，大半个月？”
　　福珀斯审视地瞧着她：“难怪觉得你和这里的人格格不入。”
　　达芙妮的脸泛着红晕，“难道你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够好？”
　　福珀斯脸上露出一个微笑：“那么达芙妮，下午能陪我去一趟集市广场吗？”
　　达芙妮也不明白，眼前这个人怎么能这样理所当然地说出这句话，她下意识地就打算拒绝的。
　　福珀斯说：“看上我们都是异乡人的份上，我可不想被骗。”他走近她，扔给她两个鹰币，这足以让一个普通的城邦居民用上两个月了。达芙妮在他锐亮的碧色眼眸下，竟然说不出拒绝的话。
　　“好吧，客人，不过我什么都不懂，只能带您过去。”
　　福珀斯说：“不然你以为呢？”
　　达芙妮忍耐地笑了一下，笑容特别甜美。“您说的是。”
　　现在她开始无比期待他被骗了。
　　阿卡迪亚的公民城市，不等于来到阿卡迪亚的商人们不会骗人。要知道，有这么一句话，一个商人为了尽可能多的利益，就连上绞刑架也不怕呢。
　　达芙妮希望福珀斯这张英俊的脸上，在那时变得扭曲阴青。
　　那她会更高兴。
　　不过，很快达芙妮又清醒了过来。她对福珀斯似乎有些过分了，她从来没想到，自己原来还会有这样恶劣的性格。
　　因而在下午和福珀斯出门的时候，达芙妮也难得地有些心虚，并且是老老实实地带她去广场集市。
　　她不知道，她这样讨好的样子，就像是人畜无害的大白兔。
　　福珀斯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说：“你陪谁来都是这样的态度？”
　　达芙妮发觉他不太高兴，对于在福珀斯这块儿超速的理解，她是用自己讨厌这个人，所以关注得多来解释的。达芙妮觉得他奇奇怪怪，“客人，你是第一位。”
　　他们走在热闹的集市广场上，不知就有人向他们推销自家的产品，不过福珀斯根本没有看任何商贩产品一眼。
　　“我有名字，福珀斯。”在人群里，他盯着她，说。
　　达芙妮不喜欢他的傲慢，“哦，福珀斯。”
　　“你该看看你需要点什么。”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达芙妮都不愿意理他了。福珀斯似乎也终于进入了商人的角色里，他把身上的钱财一把用尽，买了两车织物、一车油料，一车干水果，包括无花果、橄榄在内，收过他定金的商人们简直乐得把他当做财神供着，极尽谄媚之事。
　　“你放心，咱们一会儿就把这东西，送到您下榻的旅馆。”
　　这商人笑眯眯地说，然后又忍不住问：“您是一个人来到阿卡迪亚的？真是少年英才。我保证，您把这些东西带回雅典，一定会赚上一大笔。”
　　这商人打量着达芙妮和福珀斯，他那双眼睛里有些狡黠的光。
　　达芙妮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过福珀斯什么也没说，她更加不可能说什么了。
　　达芙妮和福珀斯是乘着商人送货物的骡车回到旅馆了，在路上，这商人和福珀斯搭话，不，或者是他一个人比较多话。福珀斯是有些爱搭不理的。
　　“您要小心，这么多东西，如果没有一只商队，会被城邦外的盗贼盯上的。”
　　达芙妮忍不住瞧了眼这商人，心中盘旋的那种不对劲就更浓了。
　　她看着的福珀斯，似乎已经感应到了她的目光，那双眼睛像是在问她“你怎么了”。
　　达芙妮摇摇头。
　　福珀斯就没理她了。
　　到了旅馆，商人让自己带过来的奴隶们把货物卸下。
　　艾西大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达芙妮的背后，小声地说：“听着，达芙妮，不要再和这个年轻商人说话了。”
　　达芙妮不明白她的意思。艾西大妈的视线从那矮胖商人身上快速地收回，继续小声地对福珀斯说：“他是桑德，福珀斯这次肯定要被他坑了。”
　　达芙妮的心直直下坠，难怪她总觉得这商人不大对劲，盘问得那么多，原来是打算黑吃黑。达芙妮从前是不知道什么叫黑吃黑的，自从在旅馆工作后，就老是听见下榻旅馆的客人们说起他们惊涛骇浪的商旅生活。
　　像福珀斯这样什么也不懂的贵族子弟，显然就是一只合适被吃的肥羊。
　　没错，阿卡迪亚是一个乌托邦般的城市。城市官治理严格，不过一旦出了阿卡迪亚，到了荒野上，没有商队和雇佣兵的商人，当然是最合适吞食的时机。
　　矮胖商人这会儿在福珀斯的面前很是礼貌，笑容满面的。
　　货物和车都停放在隔壁临时租的房间里。
　　福珀斯似乎有些不耐烦和这样人相处，很快就上楼了。
　　在外人看来，他大概就像是一个任性的贵族子弟。
　　达芙妮犹豫了一会儿。
　　按理来说，她不该管这闲事。不管是艾西大妈还是拉冬都警告了她。
　　当然，福珀斯是有些傲慢，可也不该白白被坑，更别说，很可能差一点的情况，也许小命都要没了。
　　达芙妮摩挲着手里的三个老鹰银币，还是去了福珀斯的房间。
　　他正在弹奏着里拉琴，动人美妙的音乐像是柔顺的月光一样流泻着。
　　看见达芙妮，他按在琴弦上的手指滑了一下，有些不高兴地说：“达芙妮，你怎么过来了？”
　　达芙妮觉得他就活该被坑！
　　达芙妮还是为自己的友善付出了代价。
　　“福珀斯，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他多瞧了她一眼，“可能是明天？”
　　达芙妮顿时急了，她并不善于掩饰自己的情绪，所以马上也被伪装着福珀斯的阿波罗看了出来。他一下就知道了来龙去脉，其实那矮胖商人那样明晃晃的阴谋，他是不可能看不出来的，阿波罗只是在将计就计。
　　这会儿，看见达芙妮担心的样子，他的心里也像是涌出了甘泉般的甜美。
　　阿波罗的神情柔和了很多，“怎么了？”
　　达芙妮仿佛曾经听了这句话无数遍，熟悉得令她想要落泪，不知不觉，她一股脑地就说了出来。
　　等到说出来，她才惊讶：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
　　年轻的商人拉住了她的手，神态里少了些高傲，多了些温柔：“达芙妮，谢谢你的关心。”
　　达芙妮在他那视线下，像是触碰了火焰般挣扎出来自己的手，她嗫嚅地说着：“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吧！”
　　她不知道，在她低头的时候，阿波罗已经把她贪婪地看了一个满足。
　　在达芙妮看着她等待着他的回应时，阿波罗才漫不经心地笑：“那我明天就不走了，达芙妮，我会找到合适的商队以及雇佣兵，才会离开。”
　　他这样子实在过于狂傲。
　　“你觉得呢？”
　　……
　　“你觉得呢？”
　　回到楼下的达芙妮脑海里不断地回荡这句话，她觉得自己简直像是入魔了。
　　不过有一点值得说，不管如何，她并不希望福珀斯受伤。
　　天知道，他们今天才遇见啊。
　　这实在不是一个好兆头。
　　但最可怕的是，自己竟然也很高兴福珀斯继续在这儿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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