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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似少年游
不似少年游
作者：雪茶
01.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夏橙刚刚从高铁站口出来，冬日的风总是带着刺骨的凉意，混着南方独有的湿气，这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拦下一辆出租车后急忙跺脚钻进后座。
周边的街景迅速后移，车水马龙，有种无法比拟的亲切感。
对面的人没有出声。
犹如耳边便是对方的细微呼吸，夏橙徒然浑身都热乎起来，有种将欣喜事昭告天下的痛快感，夏橙扬起嘴角，却又在开口的瞬间刻意将语气放轻，小心翼翼道：“陆城，我回来了。”
她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
夏橙还记得那日遇见陆城时的情景。
那时初近黄昏，经过篮球场时，陆城吊儿郎当的冲她吹了声口哨。少年穿着纯白色的T恤衫，大汗淋漓，夏橙却不觉得讨厌。
那是种什么感觉呢？
散发着满满的荷尔蒙气息，即将西下的阳光照射在少年的眉眼间，那一双眸子仿佛黑得发亮，神采飞扬。
陆城对着她喊：“小丫头，帮我们捡下球好不好？”
她站在原地没动静，陆城抬手擦了把汗，朝她走过来，弯腰的同时正好对上她的眼。陆城把球捧在手里，探寻的目光扫过她的脸，然后转身。
夏橙就是在这时叫住他的。
她盯着陆城脖颈上的细小伤口，一阵心疼。
估计是打球时不小心被人抓伤的。
她的声音不算大，却清晰的传入了每一个在场人的耳朵里：“你要不要创口贴？”
陆城被喊住，没反应过来，只微怔的回头。夏橙说：“我包里有。”
夏橙的创口贴没送出去，陆城却得了个被人调侃的机会。所有人都说那时小姑娘眼睛亮堂堂的，霞飞双颊，显然是看上他了。
夏橙隔日再经过操场时，冲她吹口哨的换成了另一肤色稍黑的男生，一脸狡黠冲她道：“美女，还有创口贴吗？”
她看见一旁的陆城仰头喝了口矿泉水，伴着他微动的喉结，有种别样的吸引力在里头。
大半瓶矿泉水瞬间就见了底，陆城将空瓶子瞄准了往不远处一抛，夏橙的眼睛随着那道弧线而移动，眼见着空瓶准确无误进了垃圾桶，才将视线别开。
陆城看向她，倏地笑了：“怎么，今天没带？”
夏橙走近，像是为了向对方证明什么一般埋头在书包里仔细找起来，不过片刻便从里掏出一个创口贴交到陆城的手上，嘴唇轻张：“给你的，我带了。”
-
02.
那段时日的经历犹如是刻进骨子里的刺青图案，无论如何都没法自记忆中抹去。
夏橙一直觉得，她能和陆城的朋友混在一起，简直是一场奇迹。
那日她坐在操场旁完整的看完了球赛，陆城他们打赢了高三年级的学长，各个兴奋的不像样。有人看见还待在一旁的她，饶有兴趣的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撸串。
夏橙很轻易的就答应了这个看起来有些随意的邀请，这让对方有些讶异的愣了愣，心里直赞叹这小姑娘也忒实在了。
一大伙人浩浩荡荡的往校门外的烧烤摊走，事到如今，具体的情形夏橙已经没太多印象了，她只记得自己那日的话不多，饭桌上有人向陆城打趣说他们俩的名字相差不远，她抬头看着陆城，解释道：“我不是那个城，木子旁，橙子的橙。”
后来陆城说她：“小橘子，别随随便便就跟陌生人走，很容易被骗的。”
夏橙也觉得这句话挺对的，这个世界有时候看起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可是于她而言，陆城又怎么能算是陌生人。
陆城还问：“你怎么老是一个人？”
当时她正在剥橘子皮，她分了一半橘子给陆城，指尖还残留着汁液，透着一股橙子香气。夏橙说：“班上人听说我是扫把星，都不爱和我玩。”
陆城闻言眉头隆重的蹙成一团，沉吟良久才道：“那帮小兔崽子，以后谁敢欺负你，你就告诉哥。”
夏橙把手里剩下的那瓣橘子塞进嘴里，甜酸的味道自舌尖处散开，弥漫在整个口腔里。夏橙没吭声，继续埋头剥橘子。
她很清楚，在很多人的眼中，她夏橙是一个异类。
高她一年级的陆城并不知道，年级里很多人都觉得她是一个危险人物，传说她差点弄瞎了自己闺蜜的眼睛，结果她还跟没事人一样，连一句道歉的话也不说。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小团体，这事一传十，十传百，犹如心照不宣般，谁都不会明讲，但背地里的议论从来不会少。
还好，就算是一个人，她又不会死。
-
03.
之后呢？
之后发生了什么？
后来每日陪陆城他们打球好似变成了一种家常便饭的事情，她替他们准备矿泉水，守着大伙儿随意丢在操场边的外套，夏橙每次都坐在陆城的衣物旁，看他们在球场上“厮杀”，然后一起收拾东西回家。
夏橙说她和陆城同路，走到陆城家附近的十字路口两人便分开，等再也瞧不见陆城的背影了，她再往回折返几百米，绕过一条小巷慢慢悠悠的走回家。
每次家里都漆黑一片，没有一个人在。她偶尔会接到母亲自外地打来的电话，问她身上的钱够不够，需不需要再汇款过来。
面对如此询问，夏橙总是回答“不够”。
对方的语气里是满满的心疼：“要不我再和你爸商量商量，让你爸爸把你接去他那儿？”
夏橙不做回应，“啪”的下挂断电话。
夏橙偶尔觉得那些人或许说的没错，自己可能真的是扫把星。世界上的温暖那么多，唯有她觉得人走茶凉。
除了那件事。
那件她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记忆。
本地报刊上曾经登过这么一篇新闻，某中学老师在下班途中救下一个小姑娘，自己却命丧于那辆酒驾司机的轿车下。这事在当地传的沸沸扬扬，但很少人知道那名优秀教师救下的女孩究竟长什么模样。
事发后，夏橙曾见过一次那名教师的妻子，是个很温柔的女人，见面时女人那双眼睛还有哭过的痕迹，就这样淡淡的望着她，让她的心揪成了一团。
女人说：“这件事我不怪你，既然是我丈夫做下的选择，我也不想为难你们，只是以后还是别来了吧，希望你们能理解我。”
对方毫不留情的送客，连同父亲再三送来的赔礼钱，一起拒之门外。
夏橙明白，女人说不怪她，可并不代表着原谅她。
不见面是最好的。
知道这件事情的朋友不多，除了某个与她关系亲密的好友。
小孩子有时候闹起别扭来就是这样没轻没重，明明不过是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却非要争个输赢，意图将对方击败，溃不成军。
对方憋着一股气，说她像扫把星。夏橙承认，某个瞬间，自己确实有点像不堪一击的跳梁小丑，她想反驳，可是没能找到能够反驳对方的话语。
她像一只落败的公鸡，一心想落荒逃走，对方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上前想要将她拉住，却不料被石块绊了一跤，摔在教学楼下没完全铺好路的沙地上。
仿若过于平静的水面，只要稍有风吹，就泛起波浪连连。
当时对方恰好摔在眼角处，被小石子刮破了皮，哭得可怜极了。翌日大家都知道了，夏橙和别人吵架，差点弄瞎了别人的眼睛。
没有人想要当那个替她说话的异类。
她就这样被理所应当的孤立了。
-
04.
陆城的存在犹如冬日暖阳，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近，靠近，再靠近。
她送陆城的第一份生日礼物是一本相册，里面皆是陆城平日里的生活照，是她用手机拍下的，少年容貌俊朗，春华秋实，一如往昔。
陆城的朋友开玩笑讲她是陆城的小跟班，有人接话，说这哪是小跟班，简直就是小媳妇儿。
夏橙被调侃的面红耳赤，陆城看过去，只见夏橙端坐于KTV一角的软沙发上，头顶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侧，白皙的脸庞透着一层薄红，说不出的可爱。
陆城啧嘴将夏橙身边的好友轰走：“胡说什么呢，滚一边去。”
毕竟是朝夕相处的人，知道陆城没有真生气，那人笑道：“哎呦，这就护着了。”
余光瞥见陆城轮廓清晰的侧脸，夏橙脸上一热，把头低得更下，有轻慢嗓音传入她的耳朵里。
“别说了，被苏晚知道了，那可不得了。”
说话的人是杜川，这一大伙儿人中，他和陆城的关系最铁。话音落下，夏橙愣住，有点儿像被人从头淋了一大盆凉水，顷刻间让她清醒过来。
陆城倒没将这话放在心上，睨眼瞅了瞅笑容满面的杜川，作势拿手肘捶了下杜川的胸口，一边对她说：“你别理他们。”
夏橙点头：“没事，开玩笑而已。”
说着她别开脸，继续盯着屏幕里的MV，有人拿着话筒唱五月天的《温柔》。陆城看着她，欲言又止。
他们说，苏晚是陆城最亲密的人。
那年陆城的父亲意外逝世，由母亲一个人抚养着他，说到底，虽然嘴上不说，可整个家庭都靠一个女人努力撑着，着实不易。苏晚住陆城家隔壁，都是邻里间，难免有事帮衬着，苏晚与陆城的关系好是自然。
聚会没多久便散了，那天晚上秋风泛着凉意，陆城说苏晚想吃一家蛋糕店的甜品，得绕个大圈子再回去，陆城与夏橙向来顺路，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只是不等夏橙回应，杜川先开了腔。
他冲夏橙招招手，说：“你泡妹子别拉着人家小姑娘，我先送她回去。”
“泡你妹！”陆城回击，眸光微转等夏橙做出选择。
稍作停顿后，夏橙往杜川的方向靠了靠。她的声音细若蚊蝇，说：“我有些累，想先回去休息。”
陆城闻言轻皱了下眉头，转而颔首道：“行，那你早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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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杜川就是那天隔着大半个操场，问她有没有创口贴的人。
有关于陆城，夏橙很多事情都是从杜川那里打听来的。他说陆城的父亲去世后，陆城曾黯然了许久，好在小伙子足够坚强，从那片阴霾中走了出来。
杜川推着自行车，车轮吱呀行过路面。夏橙问：“不是说苏晚有惊喜要给陆城，为什么还让他辛辛苦苦跑好几条街买东西？”
杜川笑：“那丫头把蛋糕做毁了，正想方设法补救呢。”
话毕，他侧头：“你别告诉陆城这些，不然苏晚可不会放过我。”
夏橙抿嘴：“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他的。”
夏橙曾见过苏晚几面，女生长得白瘦高挑，听他们说，在苏晚的学校，对方算得上是女神级别的人物，夏橙曾在心里暗暗将苏晚与自己比较过，最后的结果让她止不住的叹气。
好在苏晚的父亲再三衡量下，为苏晚选择了一所寄宿制的中学，不然估计这会儿也没她什么事了。
这种念头在心里滋生，反复回味后，竟让她产生了一种无法言说的负罪感。
夏橙想，陆城从来就不应该是属于她的。
杜川没能把夏橙送到她家楼下。
一到十字路口，夏橙跑得飞快，说是差不多到家了，让他别送了。不等杜川反应过来，小丫头便钻进了巷口里，一溜烟就没人了。
夏橙躲在巷角处，见杜川在原地徘徊了片刻后离开，她自阴暗角落里走出，随便瞟了眼杜川离开的方向，撒腿往陆城家奔。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等了多久。
陆城出现在小区门口的时候，夏橙一眼就瞧见了他，陆城的脚步很急，手上提着一个包装精致的小袋子，夏橙想那应该是他为苏晚买好的甜点。
夏橙的出现似乎让陆城颇为惊讶，好看的眸子睁大，看着她站立在自家小区门口，脸白得像刚刚拨壳的荔枝。
这让他不经意想起了第一次见夏橙时的模样。
她逆光而立，皮肤雪白，某个角度有点儿像精致的洋娃娃。
陆城走近，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有东西忘了给你。”夏橙手上拿着精品店里能够买到的漂亮纸盒子，指尖碰到他手心的时候，陆城能感觉到对方肌肤的些许微凉。
夏橙把东西交到他手上：“还有，生日快乐。”
陆城的指尖收拢，看了眼手中的礼品盒，笑：“你今天已经说过了。”
夏橙看着她，眼神澄澈：“再说一遍，省得你忘了。”
方才指尖触碰时的感觉在陆城的脑袋中打转，陆城眯起眼笑：“要不要去我家喝点热的，别冻着了。”
夏橙的表情很认真：“你妈妈也许会把我赶出来。”
陆城被夏橙的话逗笑：“我妈妈还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
夏橙还是摇头，催促他：“你回去吧，天冷。”
陆城说：“我送你。”
“不要，”夏橙不假思索道，“我家不远，不用你送。”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跑了。
女生的不算长的马尾伴着她奔跑的动作晃啊晃的，一下一下扫过她的后颈。陆城失笑，若有所思的将礼品盒打开。
当看见里面的相册时，陆城始料不及的愣了愣，只是不过几秒而已，眉头又下意识舒展开，连眼角眉梢间都变得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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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夏橙想过，如果没有陆城，她的那段时光或许会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无趣许多。
旦夕不过弹指间，陆城高考后的暑假大伙儿常常聚在一块儿，陆城考去邻省的大学，临走前一天他拍着夏橙的头顶说：“小橘子你好好加油啊，明年这时候我送你一个礼物。”
她含糊应承下来，却满脑子都是苏晚的名字。
苏晚与陆城考去了同一个城市，杜川说陆城妈妈还挺开心的，说两孩子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还千叮咛万嘱咐让陆城好好照顾苏晚。
夏橙对自己说，既然陆城妈妈开心，开心就好吧。
之后的一年，没有陆城在的一年。
除了偶尔与陆城在网络上联系，夏橙一心扑在学习上，她的朋友本来就不多，这会儿反而落了个清净。
愚人节她收到杜川的表白短信，夏橙嘲讽了对方一番，又在挣扎半晌后转发给了陆城。陆城回复说：“你太没诚意了，杜川也发我了，和你的这条一模一样。”
夏橙回他：“你们之间果然有基情。”
陆城转眼就打了通电话过来，夏橙接起，对面的嗓音熟悉又好听，明显忍着笑，道：“你别误会，这事是杜川主动，和我半毛线关系都没有。”
夏橙笑开了花，正欲张嘴，那边隐约有人喊对方的名字，说：“苏晚来找你了，你不出去看看？”
已经到了嘴边的玩笑话就这样在刹那间被她硬生生给吞下了肚，夏橙问：“苏晚姐来找你了？”
陆城应了声“嗯”，说：“可能吧。”
她缓了口气，竭力稳住情绪：“那你去吧，我学习去了。”
陆城笑她：“好一阵子不见成学霸了？”
夏橙故作漫不经心：“那是，这不是贪心想得到你说的礼物嘛。”
陆城说高考后给她一个惊喜，她怎么可能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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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陆城没有食言。
那年的七月，陆城的确给了她一个永生难忘的惊喜。
那个夏天是个难有的雨季，每晚到了点便雷声大作，跟约定好的一样，夏橙早早便到了陆城说好的K厅包间，杜川早她一步，正在里面和其余几人摇骰子，脚边是一大箱没开的啤酒罐。
夏橙问：“陆城呢？”
有人一脸狡黠的望向她，说：“真是伤心啊，这么久没见，连招呼都不打一个，一开口就是陆城，看来我们在你心中的地位不高呀。”
夏橙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杜川替她打圆场：“你上回也是这么跟苏晚说的。”
那人一急：“我哪有？！”
只是转眼又回忆了一下，这种打趣话通常没经过大脑，自己好像确实有讲过。
夏橙咬咬唇，找了个靠门的位置坐下，正好有人推门而进，陆城还穿着她爱的白色T恤，黑发似乎是刚剪过，露出他饱满的额头，看起来格外清爽。
大半年不见，夏橙也说不上来自己的感觉，只觉得陆城没变，又好像哪里变了，举手投足间成熟了不少。
她跟陆城打招呼，陆城点点头，看着她的眼神有她不明白的情绪。
重逢的宴席并没有她想象中欢快。
那日陆城的心情像是特别不好，一个人闷闷的，一个劲的给自己灌酒，杜川偷偷拉他的手：“你不是有话要对夏橙说？”
陆城将杜川拉住他的手拍开，一言不发的又撬开了另一个酒瓶。
极其微妙的气氛。
有人给杜川使眼色，故意大声道：“算了，没意思，我们打球去。”
杜川愣住，只听对方继续道：“夏橙你在这里看着他，别让他喝多了。”
夏橙措手不及，只能应“好”。
可是陆城哪里肯听劝。
一箱啤酒转眼就空了瓶，夏橙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住的问：“你说句话啊，你这是怎么了？”
陆城喝得烂醉，半敛着一双眼，像是想要仔细将眼前人看清，他看得很用力，最终却只能看清一个模糊的身影。
他一把抱住眼前的人，嘴里念叨着“小橘子”，又是哭又是笑。
他说：“你知道吗，我第一次看见她时就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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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你懂那种感觉吗？
就像是在寒冬腊月的突然盛开的万千花朵，令人诧异，却又不得不承认它让人惊艳的美。夏橙觉得，那是种很复杂的心情。
她看着陆城近在咫尺的脸，忍不住亲在他的嘴角处。
睡着的陆城很安静，他的眉眼干净，像是一种无法企及的美好。
陆城不知道，那次在篮球场，并不是她第一次注意到他的存在。
知道自己与陆城同在一所学校后，她时常会跑去高年级的那栋楼去看他，装作偶然经过他的教室，看他埋头在无尽的题海里，有时会擦肩而过，陆城的笑声很爽朗，这跟她想象中的一点儿也不一样。
面对陆城，她憧憬着能亲口询问他的近况，又害怕他会知道自己的存在。
她早就知道陆城这个人。
那个少年笑容美好，第一次见时，差点让她移不开眼。
只是她从来就不敢奢望他的青睐。
是她将陆城生命中无可比拟的温暖亲手摧毁，她欠他的太多。
那年将她从车前救下的教师姓陆，是陆城最爱的父亲。那时陆城被父母送至乡下的姥爷家，没能亲口与自己的父亲说上最后一句话。
夏橙还记得那是个大晴天，日光照在她暴露在外的皮肤上，热的像被火烧。
她自家门跑出，只因厌烦了父母无休止的争吵，她还记得那种脑袋中空白一片的体会。随着“咚”的一声闷响，一切都来不及了。
驾驶司机酒驾，在事故中负全责。
一切都变了，一切又没变。
父母依旧没日没夜的争吵，离婚后她被判给父亲，后来双方各自成立新的家庭，她哪一边也不想待。
夏橙想，陆城明明值得最好的。
她恨不得将世上所有的温暖都给他，可是恰恰是自己，造成了今天的这种局面。陆城妈妈悲伤的表情历历在目，她说：“你走吧，我不怪你。”
她不怪自己，但再也不想见到自己。
夏橙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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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后来她与陆城的联系越来越少，到了大三那年，更是渺无音信。她不主动找他，陆城也不主动联系自己。
两个人之间有着某种默契，没有人知道那天自大家离开后，他们俩究竟在包厢里发生了什么。
杜川后来问她：“你们俩怎么了，是不是陆城当时说了什么，让你不开心了？”
夏橙抿了下唇，轻声说：“没有，他什么也没说。”
杜川皱眉，想说什么又下意识止住，犹豫半天，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所有人都知道陆城当时对夏橙的态度。
有人劝他表白，陆城思考一阵后，道：“还是等那丫头高考完再说吧。”
这一拖，就是一年，那日买的那箱啤酒，其实是为了庆祝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只是事情的发展没能按套路出牌，大伙儿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是最有可能的一对，怎么莫名其妙就掰了。
其实夏橙猜到了。
陆城父亲忌日的那一天她曾去过陆城家一次，防盗门紧闭，她在门口放下一个果篮便悄悄然离开。那时她恰好碰见了早陆城几天回来的苏晚，她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吃惊的看着在自家门前出现的夏橙。
夏橙没解释，仓皇跑下楼。
她听见陆城家开门的声音，苏晚问陆城的母亲：“您认识夏橙？”
夏橙不知道陆城的母亲有没有将那件事完整告诉苏晚，她不怕别人知道那件事，她只是害怕和陆城的母亲一样，陆城也同样永远不肯原谅她。
后来便发生了那件事。
陆城醉的不像样，含糊不清的唤她“小橘子”，她也只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才敢回抱住陆城，她哭着说“对不起”，一遍又一遍。
除了这个，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
10.
这就是她所有的故事。
和陆城之间的故事，没有令人艳羡的爱恋情节，也没有荡气回肠的爱情传说。听别人说，毕业后陆城回了家乡，只因为母亲贪恋故乡，不肯离家。
毕业酒会的晚上，借着酒劲，她给陆城发了一条短信，删删改改许多遍，只留下四个字。
她说：“你还好吗？”
陆城没有回她，她倒头睡在寝室床上，身子蜷缩着，久久没能入睡。
三天后，她踏上回家的列车。
从高铁站出来，陆城给她打来电话，这是夏橙从没有想到的。隔着一扇车窗，外头有小轿车的喧嚣作响，她按捺住所有的激动情绪，说得小心翼翼：“陆城，我回来了。”
那边安静的不像话，唯有他的呼吸，证明着那个人的存在。
良久后，对方沉沉叹了口气：“小橘子……”
夏橙使劲咬唇，唯恐自己会控制不住的哭出声来，陆城说：“欢迎回来。”
这四年她在外求学，没有回来过一次。
比起早就在外建立家庭的父母，虽然这座城市里有她所有无法言说的回忆，可是没有那个人，一切都是虚无，一切都没有意义。
她甚至反复做过一个梦，她梦见在街角与陆城偶遇，对方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却对她的存在视若无睹，犹如再普通不过的陌生人，擦肩而过，再也不回头。
这时她才知道，她不怕陆城讨厌她，也不怕陆城怪罪她，只怕两人再无关联，形同陌路。
她马不停蹄的赶往陆城的住处，陆城正待在小区门口等他，衬衣长裤，短发清爽，记忆中的少年褪去了曾经的稚嫩模样，多了几分特别的气质，充满魅力。
她像好友般冲陆城招手，道“好久不见”，陆城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眼眉弯起几分，说：“变漂亮了。”
陆城在她的头顶比划了一下：“好像也高了一点。”
久违的声音。
夏橙的眼里噙着泪，眼框通红，对于此，陆城并不揭穿，只领着她上楼，说母亲在家煮了饭菜，让她一块儿吃一点。
她手上拎着行李箱，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夏橙想她这模样一定糗爆了，像个小丑。
陆城接过行李箱，率先抬脚，说：“外面日头毒，你先进来休息吧。”
“可是……”夏橙迟疑。
“都过去了，”陆城说，“下午有时间吗？”
夏橙不明白，半天张不了口。
陆城告诉她：“陪我去看看我爸吧，你应该没去过吧？”
愧疚心在胸口处翻涌，仿佛将一切都看穿，陆城安抚她：“要是我爸知道你如今这么貌美如花，一定很开心。”
“我……”
“小姑娘长这么大了，他一定会这么说，”陆城打断她的话，看着她，“我想他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那天她在陆城家用了饭，陆城的母亲并没有一同进餐，只是在看见她后再没有原先的悲痛眼神，那双眼睛依旧清明，颇为感慨的望着她。
饭后陆城执意要送她回去，夏橙告诉他，还有一件事情，自己瞒了他极久。
陆城了然：“我知道。”
他早就清楚，夏橙每每与自己同行，都是弯了远路的。夏橙不说，他也不点破。
他跟在夏橙的身后不远处，穿过小巷，亲眼见她走进单元房的楼道口，才能放心离去。
一天又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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