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纸伞妖的诱惑

　　一、贪念

　　“好想被神乐大人虐（ru）打（ma）啊！”
　　不少在副本工作的小妖都有这样的愿望。
　　它不是这样。
　　它喜欢的是晴明大人。

　　同章节其它的同伴嘲笑它：“纸伞不是晴明大人的武器，要想被晴明大人握在手里，得成为纸扇，你发音的时候要注意平卷舌啊！”
　　众妖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纸伞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
　　因为大家想当神乐的式神，自己想当晴明的伞，不一样就要被排挤，能不能成为称手的武器只是借口罢了。

　　这把爱上晴明的伞觉得，作为一没长相二没身手的N卡，大家统统都是粮，谁也不比达摩香。除了雨女大人，他们这个章节的妖怪中没有长得漂亮的，一个个具是些奇形怪状，根本没眼看。喜欢上来打本的那些或英俊或美丽的大人们，不过是充实无聊妖生的手段，说白了就是发梦，既然是发梦又都成不了真，彼此笑话个什么劲。

　　爱是崇高的，也是廉价的，如何高贵的人物，也免不了被别人肖想，安倍晴明也不例外。
　　只是对于晴明来说，爱上他的人太多了，满世界除了后宫就是情敌，遇上哪种都要拉着他互相伤害一番，没可能个个去在意。

　　伞妖见了晴明无数面，从没有机会说话，自动战斗让每次的会面都很短暂。
　　死掉以后，伞妖在虚无中漂浮，独眼目不转睛地看着晴明冷漠地转身离去。
　　虽然不需多长时间晴明又会出现，每个分别的瞬间，却都让伞妖怅然若失。

　　你在我心里，我却只在你的余光里，那么我们，是不是根本就不算见过面。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伞妖在虚无里呢喃。某个玩家挺喜欢这首词，有段时间会把这两句来回念叨，由于中学时期背课文的后遗症，念完文章题目就要习惯性地读出作者。
　　于是伞妖知晓了词的作者。
　　那位叫李白的兵长……不是，诗人，写得真好啊。
　　最后一句是：“早知如此乱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可是它与晴明不要说“莫相识”，即便想逃避，都被迫得见面。
　　不能靠近，也不能忘记。

　　二、奇遇

　　刺眼亮光过后，伞妖重新现出身形，和其他守副本的同伴一起等着战斗。
　　转动巨大的独眼，它习惯性地望向那个熟悉的中间靠后的位置。
　　“是神乐大人！”
　　同伴们很高兴，期待着能有机会被神乐丢过来的伞扎到。

　　那把伞也是香香的呢！
　　通体赤红的强壮妖怪开心地说。

　　伞妖不以为然地默默想：
　　晴明大人的符也是香的！
　　它的伞面有点发热，如同人类害羞了脸蛋会变红一样。

　　很快这场战斗就结束了，暖呼呼的伞妖暗暗祈祷下一队里有晴明。

　　算完了经验，屏幕那边的玩家却迟迟没有动作。
　　于是战胜的队伍都在经验条的后面保持获胜的姿态等着，同样在等待的还有漂浮在虚空中的伞妖和同伴们。
　　这种情况他们也见得多了，一般这种时候他们就妖怪之间互相聊个天，反正被打散了形的他们也不会被玩家听到和看到，而获胜的队伍则不能说话，不能乱动，也就不能和他们交流，只能尴尬地挺着。
　　伞妖有点幸灾乐祸，只是获胜队伍里有晴明的时候，会很心疼晴明。
　　可没晴明的时候，又想着，要是晴明在的话，还可以多看他一阵子。
　　爱情真是让妖为难啊！

　　同队的另外两个家伙没事做，聊着聊着又开始拿伞妖喜欢晴明的事儿来亏它，伞妖麻木地听着那些嘲讽自己的话，盼望着时间快点过去，赶紧开下一场战斗，结束被揭开伤疤撒盐的折磨。

　　它不知道，这一次的等待，却有些不同了。

　　玩家肝得太累，直接抱着手机睡了，从话筒传来那又长又缓的喘息声听起来，还睡得挺沉。
　　“哎呀她都睡着了你们还摆着干啥？都活动活动吧！半天不动弹，可把人累死了！”
　　雄浑的女声传来，伞妖和同伴们循声望去，竟是平日里娇俏美丽的……

　　“莹……莹草小姐？”妖怪们太吃惊了，天邪鬼赤下意识呼喊出声。
　　那边的莹草突然怒目：“放肆！叫我女王爸爸！！！”
　　小妖惊恐万分现了身，被她这股王爸之气震慑得噗通跪下。

　　莹草见状豪迈地大笑数声，对其余的妖怪说：“都现身吧现身吧！那家伙睡着了！看不见你们了！”
　　剩下两个妖怪慑于莹草的压力纷纷现身，面面相觑，试探着走过去和副本队的人问好。
　　青蛙瓷器点头回应，饿鬼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天才嗯了一声算是回答，神乐对冲上来的妖怪们一甩袖子：“停停停！保持距离！”食发鬼神情倨傲地站在一旁，三尾则冲妖怪们甜美地一笑，比了个V字。

　　这时莹草问：“对了，你们刚才聊啥呢那么开心！”

　　不等唐纸伞妖阻止，天邪鬼赤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把唐纸伞妖暗恋安倍晴明的事添油加醋告诉了莹草和她的队友们。
　　唐纸伞妖巨大的独眼慌乱地转来转去，结结巴巴地试图解释，天邪鬼赤却在一旁不停打断它，曲解它话里的意思，正当唐纸伞妖绝望地认为自己再也说不清的时候——

　　莹草大力地拍拍唐纸伞妖的身体，咔嚓咔嚓，唐纸伞妖觉得自己的伞骨似乎折断了几根：“行了我都听明白了！你们都搁那扯什么里格儿楞！听爸爸的，直接把晴明怼墙上，不要怂，就是干！什么时候打算实施了吱一声就成，爸爸奶你！”

　　其他人、妖，人妖，都满脸黑线，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只有青蛙瓷器淡定地转着骰子，幽幽地对震惊的伞妖说：“别介意，我们大哥一直没有抽到什么太牛逼的式神，幸好早早抽到莹草，进攻兼辅助，当爹又当妈，艰难地把全队喂养大，难免要偏疼她些，得了什么好东西也是优先给她，惯得久了，这性格就给养劈叉了……不是，养叉劈了。人还是挺好的，就是人设崩了。”
　　莹草把大树叶啪叽糊青蛙脸上：“放肆！当面就敢说我坏话，以后还想不想被奶了，叫爸爸！！！”

　　青蛙瓷器拂开叶子，邪魅狂狷的大小眼眨了眨，用沉稳的男老音缓缓吐出两个字：“爸爸。”
　　场面恢复了方才的尴尬。
　　神乐试图圆场：“成大事者不拘一时之辱。”
　　青蛙瓷器看破红尘的表情：“再辱的事都经过。”
　　神乐摊手翻白眼：“随你去吧，我不救了。”
　　伞妖：“……青蛙大人你这人设好像也崩了。”

　　青蛙瓷器微微一笑，咧开大嘴，一副过来人的沧桑语气：“人设这种东西，在玩家大人们面前演演就行了，实际心里能不苦？面对喜欢的女妖，我表现出来是豁达啊，不豁达又能怎么办？没机会在一起也就算了，还要落一个穷追猛打强抢妖女的罪名吗？”
　　唐纸伞妖：“听上去像是要引出个爱情悲剧故事啊。”
　　天邪鬼赤：“谁要听你这丑大叔的爱情故事哇！”

　　青蛙瓷器苦笑，脚爪在瓷罐边沿上捻了两下，仿佛是拧灭烟头一般，男老音带着淡淡的哀愁，缓缓道来：“不要因为你们弱就自卑，强又如何？强也不一定快乐。”
　　天邪鬼赤：“谁自卑了！而且谁说你强了！”
　　青蛙瓷器脚爪挤了挤眉间，闭上了双眼：“我比起很多式神来，爆发是要强一些，可是我的能力，看脸啊！”
　　队里的人、妖和人妖都同情地掩住了口。
　　青蛙瓷器悲愤道：“自己丑，还看人家脸，这上哪说理去？怪不得好些玩家不愿意用我，就算有机会变强，强弱在一时，丑是一辈子，谁告诉我，哪种御魂可以加颜值？？？若是能抽到帅气又强大的式神，你以为大哥这萌新会这么抱紧我的蛙腿？？？我不豁达……不豁达能行吗，听说人类帅哥有被自己美死的，难道我还要被自己丑死？？？”

　　伞妖黑线：还以为青蛙是个豁达大叔，谁知道是个深宫怨妇。

　　队伍里其他同伴纷纷安慰青蛙瓷器，N卡妖怪们多少还是有些不以为然，青蛙瓷器的待遇他们都尝过，谁也不比谁惨哪去。

　　一旁观战的食发鬼倒是感同身受地翘起兰花指拭了拭眼角的清泪：“可不是，人家明明PVP挺有努力空间，这魂淡给资源的时候却总是犹犹豫豫的，即使现在养壮了，将来搞不好还要送去给别人升星。冷板凳坐久了，性格都爷们儿了不少，唉，吃一顿少一顿，过一本是一本吧，这时候心理不坚强怎么行，哪儿还顾得上什么人设。”
　　青蛙瓷器瞬间哈士奇脸：“我觉得你人设保持得挺好啊。”
　　“讨厌~”食发鬼纤长的手指卷了一撮头发绕着，哼道，“屈尊帮你说话呢，还这样讲人家。”
　　对着青蛙瓷器都能娇嗔，完全不见剧情里那唯容貌至上的嘴脸，看来真是寂寞得紧。

　　伞妖想：这家大佬到底是什么人，能把手底下式神全养跑偏了。
　　不知道这家晴明大人的真实性格是什么样儿的啊。
　　想到晴明英俊的脸，它忍不住又是一阵神游天外。

　　天邪鬼看到伞妖思念晴明的样子，怪笑几声，坏心眼地大叫道：“啊啊，青蛙大哥对妖女放了手，到底是很让妖佩服，可区区一个N卡伞妖，却敢肖想那个天才阴阳师安倍晴明大人呢！”
　　拍屁股放嘲讽算什么，这只红鬼能给其它队友拉仇恨。
　　这样子，话题又被扯回了唐纸伞妖荒唐无果的恋慕上。
　　令天邪鬼赤失望的是，打本队伍的人并没有嘲笑唐纸伞妖的意思，青蛙瓷器甚至还替他说话：“就是肖想了又如何，没有打扰人家的生活，默默喜欢着有什么不可以。”多半这句话也是道出了自己的心声吧。
　　食发鬼扭头哼道：“喜欢别人我不管，休要抢我的神乐就是了。”
　　神乐翻了个白眼，饿鬼双手环胸不语，三尾狐侧身翘脚扮可爱。
　　莹草豪爽地啪啪拍着胸脯：“怼他！别怂！奶你！叫爸爸！！！”

　　众：-_-///……

　　唐纸伞妖勉强对大家笑了笑，情绪还是有些低落，这些守副本的同伴们平常笑话笑话自己也就算了，其他的队伍包括晴明本人，在那短暂的停留时间里都不会去注意一个小妖的想法，这次却把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诉了晴明大人的朋友，虽然这也不代表什么，也许那个人依然不会在意，但是……
　　青蛙瓷器大哥比自己强那么多，不是也放弃了雨女吗？
　　唐纸伞妖想得很多，很乱。
　　它本是个很单纯很好哄的妖。
　　这时候若是被晴明贴上几张符纸，或者被他的御灵Duang一下，就能让唐纸伞妖高兴起来了吧。

　　见伞妖这幅神情，三尾狐鼓起腮帮牵着妖怪们撒娇，转移了天邪鬼的注意力。

　　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可以近距离接触来打副本的外来式神，他们见过很多世面，唐纸伞妖多想和他们再说说话啊！可是那样的话，自己又要变成群嘲的对象了，也让外来的式神们难做。
　　只能小心翼翼地避开，不要让自己被注意到，孤单地站在所有式神的话题之外。

　　队伍的成员们和副本妖怪们聊得很热闹，说着说着，世界突然暗淡下来，原来是手机快没电了，式神们和妖怪们道别准备离开，此时，一直躲在别的妖身后的的伞妖突然听到神乐的声音：“对了，喜欢晴明的那个伞妖，你们伞妖倒是还有个优点，就是阵亡的时候——”
　　啪！对面的队伍消失了。

　　一瞬间的黑暗和静寂后，周围又回到之前的样子，唐纸伞妖懵懵地还在回想神乐刚才没说完的话。

　　三、相思

　　那天以后，唐纸伞妖依然在恋慕着安倍晴明，不过，遇到晴明时，它却再也不看他的脸了。
　　晴明就站在那个熟悉的位置上，御灵巨龙盘绕在身周，冷漠而威严。
　　伞妖无法像平常那样把目光放在晴明的身上，不是害羞，而是羞耻。
　　心中的秘密被嘲笑，被戳穿的羞耻。
　　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没有面目再去见喜欢的那个人的羞耻。

　　符就绕在身边，也不敢去想那刚刚摸过符的手指。
　　沉默，克制，应对其他妖怪的嘲笑，和被心上人钉在余光里的窘迫。
　　原本单纯美好的爱慕之情，化作黏腻污黑的泥淖，紧紧地包裹住它。
　　唐纸伞妖就在这名为暗恋的沼泽中渐渐下沉。

　　阴阳师世界中，同一个区服同一个章节同一个地点的妖怪有数组，它们常年在岗，随机匹配。
　　玩家会休息，妖怪们不休息，日夜守卫在游戏中，作其他在线攻打本章节玩家的对手。
　　暗恋晴明的伞妖一直没有见到那次聊过天的那支队伍，队伍刷新的瞬间，它会看一下后面的御灵，如果是龙，就迅速地移开目光。如果是白藏主，它就会急急地查看队伍的阵容，碰到和那天队伍配置很像的，便努力地从一大堆砸过来的五花八门的特效中分辨对面队伍每个成员的表情，希望从那些式神脸上看到一丝熟悉的痕迹。

　　不是不知道，若想再见到那些善良的朋友们有多难，想让他们记起自己有多难，想再遇到能交谈的合适的机会有多难。
　　但奢侈的念头无法控制，这些明知不能实现的愿望，令不受人重视的妖怪们得以充满期待地活下去。

　　唐纸伞妖很想念那支队伍，他们是唯一跟自己聊过天的“正派妖士”，而且还站在自己这边，虽然每个人的性格都很奇怪，可……就是很喜欢他们。
　　不知道青蛙大哥和雨女大人怎么样了，食发鬼大哥……姐……哥，是不是还在坐冷板凳，或者更糟，被别的式神吃掉了。
　　那只可爱的三尾小姐，有没有得到觉醒的机会呢？
　　莹草姑娘应该会活得很滋润吧，她们家大哥那么宠爱她，一定又送给她很多可以变强的礼物。
　　还有神乐大人，最后没说完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呢？

　　大家……你们在哪儿啊？过得好吗？应该已经忘记我了吧……

　　其实，唐纸伞妖更在意的是，自己对于那天那支队伍里未曾谋面的安倍晴明的感情，它发现自己越来越具体地开始想象，开始期待，那位晴明，与别的晴明到底会有什么不同。
　　应该是相同的长相和气质之外的，某些难以言喻的其它的东西吧。
　　就像自己和别的唐纸伞妖，也是完全不一样的。
　　自己知道，别的人，别的式神会不会知道呢？

　　四、目光

　　今天遇到了多少支队？伞妖数不清了，打副本太多人用晴明，一条条龙扭得它眼晕。
　　听见现世传来绵长的呼吸声，它好困。
　　游戏停在经验结算界面，玩家似乎真的睡着了，身边的同伴看着尬POSE的式神们窃窃坏笑。
　　……等等，又是一个恰好在轮到自己这队时睡着的玩家么？
　　伞妖一个激灵，精神起来。

　　对面是龙，伞妖失望地挪开视线，垂下眼，日常心疼这队里干杵着不能动的晴明大人。

　　“哎~~~哥儿几个活动活动吧，可把爹累坏了！”
　　粗犷豪迈的声音震荡着妖怪们的耳膜。

　　唐纸伞妖不可思议地抬眼循声望去，这一眼，它激动得现出了身形，真的是那天的莹草大人！！！
　　莹草发觉时亦回望，冲它霸气一笑，手中的大叶子舞得虎虎生风。
　　再看其他式神：姑获鸟，青蛙瓷器，板凳席上冷漠的食发鬼旁边是蹦跳摇晃的白达摩。
　　“莹草姑娘，三尾狐姑娘和饿鬼大人哪里去了？！！”唐纸伞妖急急地问道，忘记了紧张，冲入了对方的队伍。
　　莹草笑着道：“我家那个非洲老大在养鸟，自然要腾出一个位置，食发鬼刚升了星吃吃经验，青瓷跟着来看姑娘，你放心吧，他们好着呢。”
　　其实已经有式神被解除契约送走，而食发鬼，也并不是原先的那一个。
　　但是莹草看出唐纸伞妖很重感情，不想告知真相令它难过，其他式神也默契地没有多话。

　　“原来是这样……”唐纸伞妖长舒一口气，拍拍自己的伞面。
　　“初次见面，你好。”解开了疑惑之后，伞妖礼貌地向队里的新人姑获鸟问好。
　　姑获鸟手中的伞剑飒地一声指向伞妖，把它吓了一跳。

　　嘭——
　　伞剑大大撑开，属于幼童的可爱小奶音自伞后发出来：“你好呀~”
　　搞什么？姑获鸟的声音不应该是坚毅正直不怒自威的吗？
　　被吓坏了的伞妖抖抖地又对姑获鸟问候了一次：“……你，你好……”

　　姑获鸟将伞收回身侧，严肃地点了点头。
　　她的身后，安倍晴明以扇掩口，看着不知所措的唐纸伞妖，轻轻地笑了。

　　才想起这次带队的人是晴明，唐纸伞妖紧张得倒吸一口凉气，直接隐了身。
　　已经习惯了不被注视的日子，漫长的没有尽头的生活在晴明余光里的日子。
　　所以也只有消去身形，才能安心地待在晴明的面前。

　　他们身后的天邪鬼赤却不失时机地现出身形，揶揄道：“哟，你日思夜想的晴明大人来了，不是要做人家的武器么，还不快去告白，递上你的伞把！”

　　安倍晴明以扇掩口不语，食发鬼冷漠的脸现出不满：“晴明啊！我可不乐意你握着其他妖的伞把……”
　　众：噫————

　　唐纸伞妖紧张得抖如筛糠，伞骨簌簌作响。
　　晴明却温和道：“不要怕。我被换上场已数十日，一直不得机会与你说话，除了不能保证见面之外，也不能被人发现我们能够交流，这样要跟你交谈就很困难了。虽说有食梦貘自告奋勇对主人发动入梦攻击，然则对外界施咒毕竟很难掌握，阴差阳错，总是不能如愿。幸而主人可怜青瓷，为他能和挂心之人见面，经常来暴打雨女，这才有了今天的机会。”
　　真是青蛙听了会沉默，雨女听了想打人。
　　莫名其妙十分钟一昏倒的玩家听了想分解式神。

　　尽管没有躯体，唐纸伞妖似乎感到了伞面在发热。
　　刚才专注地听晴明讲话，他们的目光相遇了。
　　可怜的小伞妖急欲从这种类似于被注视的感觉中逃脱，于是躲了开去，晴明的目光却一直紧紧追随着它。
　　它结结巴巴地说：“大，大人……您，您……”
　　晴明：“好好的你跑什么啊？”
　　唐纸伞妖：“您能看见我？”
　　晴明的手依旧向它伸着：“我不是阴阳师吗？”
　　唐纸伞妖：“对，对哦……”嗫嚅着靠了过来。

　　摸到那团伞妖所在的虚空，晴明笑了：“上次神乐他们回去说了你的事，我一有机会上场就想着能不能看到你，其实这些天来都已经见过好几次了，不过你都没看我，只是每次都炽烈热忱充满期待地看眼我的御灵，害我在想，是不是神乐他们会错意，你其实看上的是我的龙。”
　　唐纸伞妖连忙喊道：“不是！！！”
　　又小小声说：“不是那样……”
　　龙飞起来狠狠一尾巴甩晴明腰上。
　　晴明痛呼一声，唐纸伞妖赶紧冲上去，一团雾气若隐若现地贴上了晴明的后背。
　　唐纸伞妖半透明的身体从背后轻轻地靠着晴明，微微哽咽：“大人……”

　　其他式神拽着妖怪们远远躲开了。
　　晴明转过身来，经验条后面黯淡的世界里，一个人抱着一把伞。

　　“我想着，应该要怎么对待你才好，那些我没看见的，看不见的，都要怎么对待才好。”
　　“想了很多，没有答案。其实你喜欢的也不一定是我，或许别的晴明也没关系，但我觉得，如果你喜欢的只是‘晴明’的话，我可以来告诉你一句，‘晴明’可能没法承诺你什么，但他绝不会嘲笑你，不会糟蹋每一个真心喜欢他的人的心意，不要觉得羞耻。这是我想让你知道的。”
　　“我不能带你走，也没有办法收你做我的式神，但是下次见面的时候，请看着我，好吗？”

　　唐纸伞妖的身躯慢慢地现出了原形，伞面上大大的眼睛滚下泪珠，打湿了晴明的衣服。
　　“大人……大人……”
　　晴明柔声安慰着它：“不要哭，能像这样交谈一次，终是说明我们有缘，否则人海茫茫，我们本可能永远都无法相遇的……”
　　晴明身周微光闪烁，襟前被血泪洇湿的红痕变得纯洁透明。

　　啊，原来，那支队伍里的晴明，是这样温柔的人……

　　晴明摸摸唐纸伞妖的伞面：“不害怕我了吧？”
　　小伞妖整个伞面都变红了：“嗯。”
　　接着，眼睛勇敢地看向晴明的脸。

　　总是冷若冰霜的面容，现在挂着和煦的微笑，望向自己的目光温柔又专注。
　　“大人……”唐纸伞妖情不自禁地向晴明倾斜了身体……
　　这时，远处的莹草突然大喊道：“小伞！快怼他！！！不要怕！！！爹在你身后！！！！！！”
　　唐纸伞妖猛地站直了身子，羞得想直接把自己怼地底下再也不出来。

　　晴明眉头轻簇，拍拍伞妖，安慰它自己并不介怀，然后冲莹草他们招手：“时间差不多了，都过来排好！”

　　众式神摆好姿势，众妖怪隐去身形。
　　伞妖忍不住昂起头，再度拥抱了晴明。
　　现世中玩家悠悠醒转，伸手点选晃动的达摩。
　　在游戏开始运转前一刻，晴明注视着虚空中伞妖的眼睛。

　　再见。

　　晴明大人，“那一位”晴明大人，我喜欢的人，终于看到了我。
　　如我所憧憬的那样高贵温柔，我的晴明大人。
　　我喜欢您。
　　我爱您。
　　晴明大人。
　　即使再也无法见面。
　　也请不要忘了，我是这样思念着您……
　　我会永远永远，默默地守望着您……

　　“嗯~哈啊~~~~~”
　　领取完达摩里的奖励，晴明等人自动退出了战场，耳边只余伞妖无力的一声临终长叹。
　　晴明的脸上忽然泛起红云，唇角隐隐牵出一丝意味深长的浅笑。
　　莹草见状摇摇头：“唉，咱大佬养的晴明，能是一般人吗？我都叫它直接怼了，偏不听，啧啧啧。”

　　晴明的折扇啪地一下落在莹草的头上：“粗俗。……它拿什么怼我啊？”
　　莹草揉着脑袋：“……伞把？”
　　折扇啪嗒又是一击：“胡言乱语。”
　　莹草冲晴明伸舌头略略略。
　　“对了，上次神乐大人离开之前跟那个小伞妖说……”

　　神乐在家中打了个喷嚏，揉揉红红的鼻头，神乐想，不知道这次他们有没有和伞妖说清楚。
　　其实上次已经告诉它了嘛。

　　你们伞妖倒是有一个优点，就是临死的时候，那声娇喘特别动听————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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