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造访一颗星

　　时间是这一年的尾巴，地点是异国里的异乡，人物是常人中的非常。逻辑是没有逻辑，因果是一片混乱。
　　——如果立刻要陶陶记手账，她一定会这么记。

　　现在是白天。

　　冬日晨间的阳光从东南而来，爬过木雕窗棂，被分割成向西北拉长的碎金。桌椅拉出细长的影，影向西北搅乱一地碎金的波，如水粼粼，照在人身上是实在的暖。一旁的风水池上架着石桥，桥下赫赫水烟浮起夭夭花叶，爬碧藤的流水生财瀑布高高落下激起圈圈涟漪，偶有池水溅到陶陶裸露的脖子和双手，却是冰凉。一暖一凉的对比，把被人模糊的昼夜概念以微小的方式诠释的清楚。

　　本该属于夜晚的亡灵用生人不该听见的语言搅乱了生人在白昼的宁静，并用这小混乱佐证了自己的言语。

　　陶陶觉得自己大概是心理素质强大的临危不乱型选手，因为此刻，她看着旁边坐着的母子三鬼，居然还有闲心由他们的体型比例想到俄罗斯套娃。

　　套娃多好玩呀，哐当一下拧下脑袋，拿出来一个小的，哐当一下再拧下脑袋，能拿出来一个更小的……拿着拿着，体型越来越小，身体和五官越来越扭曲，最后就成了一坨调色立体马赛克。

　　小鬼颤抖着回到妈妈的身边。

　　啊，怎么莫名其妙黑了。打住，不能再想了。

　　“我是什么呢？”陶陶再一次问。尾音颤抖，语气竟显得有些恶意。

　　老广蹙起眉头，拍了拍她环绕着杯子紧握的手。王厨子此刻拉开椅子坐下，发出一阵响。于是这一点小插曲就这样被带了过去，没有谁当下就去在意。大鬼小鬼飘在一起叽叽咕咕了一阵，最终还是当妈的开口：“那个组织一定知情，但是……看守说的是英语，带口音。”

　　“有几个单词说的很多。”小鬼补充，然后报了几个单词，多是脏话，唯一听起来有用的只有一个Mutant。

　　陶陶觉得有点无力，伪英语母语者的第一反应就是它所指代的本世界特色名词“变种人”，然而它还有表示突变的意思。异于常人，当然是变异了。在弄不清楚释义的情况下，它也提供不了直接指向。

　　“足够了。”陶陶这边在纠结，那边王厨对老广点头，老广就敲了敲桌子，放了一颗小炸弹。
　　“涉及到了变种人，他就不会坐视。我们先从变种人开始查。”

　　“我和那位X教授还算有点交情。”

　　老广和X教授的交情说来话就很长了，然而他显然没有长话短说为人解惑的意思。陶陶把那一点好奇心按捺下去，这很容易，她到这来学到的最大的教训就是别瞎好奇。他摆弄手机的样子非常娴熟，很不符合常规中年人对高科技的接受程度。

　　在拨出电话之前，他和王厨颇有深意的产生了一段交流。

　　“这样就说得通了……”

　　“是啊。最近的变化也可以用青少年的年龄增长来解释。”

　　“没想到。”

　　“灯下黑嘛。”

　　“还是确认一下。”

　　****

　　打电话的时候陶陶被并不隐晦的支开了，大佬之间的交往有大佬的逻辑，所以她不知道具体发生了怎么样的对话。女鬼一家被老广带着直接奔赴某著名的学院，陶陶被要求保持可联络状态，也踏上前往某种程度上也很著名的自己学校的地铁。

　　闷头走路，戴着耳机，装作沉迷摇滚的美式青少年时不时的左右摇摆或晃脑袋，熟悉的避开游荡在地下空间里的迷路幽灵。结合视线，想一想最近的卧轨自杀传闻或者谋杀故事，她在几个月台之间飞快的做出了选择。

　　登上列车之前，有无数只手从列车与月台的缝隙之间悄悄伸出来，徒劳无力的抓住每一个旅客的脚踝。是执念、不干和嫉妒在阴暗的发酵下作祟，离开地下就好了——纽约地铁虽然名为地铁，但有接近百分之四十的长度是地面轨道或者高架，更有点像地铁和轻轨的综合结合体。

　　近了。从地下到地面是一个缓幅而快速的爬升。穿过山体的隧道，再从一栋楼钻出去，就直接行驶到邻海的高架上。桥一侧是高楼小筑，灯牌线塔，另一侧是礁石海滩和深蓝。她在地表第一站下车，转乘邻线的电车。老式车行车并不快，比起通勤更像是观光旅游线，车窗皆可推开，夹层玻璃片在风中颤抖，发出底部碰撞的叮咚声音。

　　她想起之前读过的知青文学，书中描写的种花家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绿皮火车，然后被自己的联想逗笑。笑意初绽未消时刻，身侧一声重物坠上铁皮的声音。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尚未来得及拿出来，眼里就多了一个红蓝身形。

　　对方手足分开、蹬在车窗两侧，一阵手忙脚乱调整重心之后，举起左手冲她挥了挥手。

　　这个人最近的出现频率有点高。

　　陶陶往车厢内挪了一个位置，如果不是书包带卡了扶手，她实在很想直接挪到过道对面去。

　　“呃，你好，我是说，嗨？”少年人的声音从头套底下传出来。

　　陶陶眨眨眼，不理他，试图把自己的包带拔出来，并准备坐到对面去。正巧列车转了个大弯，她站起来的时候重心不稳，跌到前座的靠背上。

　　前座没有人，或者说整节车厢都没有人。蜘蛛侠从窗外爬了进来——他的柔韧度真的非常让人嫉妒！——坐到了陶陶原本的位置。

　　“Ar…Are you-u okay？”

　　Fine,no thanks and go away.她默默摸了一下磕到的手臂，不痛不痒，活动无碍。

　　“看上去没事儿是吧，我也经常磕磕碰碰。我今天在这一片荡了一中午，刚好想找个地方坐下休息，谢谢你的座位。”

　　“……”我没想给你让座。

　　沉默。还是沉默。

　　对方红色指套下的双手开始交叠到一起，指节互相纠缠扭动。陶陶默默的转移视线，偏头、正视前方，清了清嗓子。

　　男孩期待的看了过来。

　　要命，有点想笑，要忍住。

　　“Thanks for all your effort.You are doing a fantastic job.*”

　　她决定满足少年的英雄期待——何况他是一个真正的英雄。也许目前还没那么超级，至少比不上昨天遇见的那个同样S开头man结尾称号的男人，但大家都知道他还没真正长大。他不会输于任何人，毕竟，这是个拥有固定期刊份额、坐拥无数本单行本和一整个蜘蛛宇宙，动不动重启世界的真美漫大佬。

　　蜘蛛侠摆了摆手。头套遮住了他的脸，但陶陶觉得自己能想得到彼得在其下微笑的样子。

　　“谢、谢谢。但是有一句名言，呃可能也不是那么有名，反正本、我认识的一个人，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他说过一句话。”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陶陶咀嚼了一下这句话，几乎要为他喝彩。这话在她从前看过的每一部以眼前的男孩为主角的电影里都出现过，甚至可以说是贯穿的精神。她经常会遇到这种事，现实和回忆交织，然后认知就会混乱，产生一些矛盾的既视感。但此时，她却并没有那种超越现实的混乱。

　　“某种程度上说，很有哲理。”

　　“某种程度上？”

　　“用以自律很好，以律人就有一些值得争议的地方。”陶陶斟酌着回答。

　　“呃。你的争议具体指什么？你的见解很特别，你知道，呃，其实对于大多数人的群体来说，用这句话约束具有超常能力的小部分群体的确能让世界更美好。”他的声音有些好奇意外。

　　“所以那是平庸的大多数。如果他们不那么平庸，足够聪明，就会知道，看似虚无的情感其实远比强硬的原则和道德要求更可靠。”

　　“情感？但是那些原则和道德的本位就是情感，你知道，我认为人类因为共情和同情才会体谅，我认为这种体谅衍生出道德，再上升和私人化的道德就成为了原则。”蜘蛛侠摸着下巴。

　　“I agree.但是道德和原则虽然脱于情感，却远没有单纯的情感能感染人。或者我这么表述，这些脱胎于情感的再上升，想要作用于人时还是得回归情感，引起受体的共鸣。就像能量转化一样，这种情感一转一回，就产生了偏差和散失。”陶陶侧过了身子。

　　“你认识彼得吗？彼得帕克，我的同学，你的一个粉丝。他经常说到你，你们俩是不是很熟悉？”对方明显还想说些什么，陶陶却话锋一转，不想深谈，并决定皮一把。

　　“呃……那个，实际上我，我就是（I am）……呃……”对方有一点弧度的挥舞四肢，no way，这种表述方法太有歧义了，陶陶以为他要自报家门，吃惊的睁大了眼睛，疯狂思索装傻充愣手段和应对措施。然而她在蜘蛛侠那的好感大概并没有刷高，对方支支吾吾了一段时间，来了一个漂亮的混淆视听。

　　“你要保密，为了我，蜘蛛侠，呃，也为了彼得。你知道，蜘蛛侠面对着很多坏蛋……所以，呃，你知道。”

　　如果不是知道彼得等于蜘蛛侠，这种表述简直没有半点毛病。他没有直接承认或否认什么，却造成了默认陶陶猜测的效果。天哪，这些S（____）man简直都是天生的公关人才。

　　不过现在的超人和未来的彼得好像都会以记者作为表身份，陶陶默，果然专业对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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