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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嗯?这是……”
齐眉看到紫薇拎着一坛酒回来,有些疑惑。因着寻梦人是一杯倒、甚至只是闻到酒气都会微醺的程度,所以一向都对此物退避三舍。诸位同伴中只紫薇绿竹屠龙三人对此尚算喜爱,但也远远达不到嗜酒如命的程度。
这直接导致,平日里他们通常会去酒馆,而极少会将酒带回来喝。
“峨眉来中原了,玉箫就让他给寻梦人送几坛桃花岛上的桃花酿,我与绿竹、屠龙一人分了一坛。”紫薇说着,拍开坛口封泥,醇厚清甜的酒香飘散在庭院中。
“上次他送酒来,寻梦人不是写过信了?”内容主要就是感谢你的好意可惜我不善饮酒所以都交给我家的紫薇/屠龙/绿竹解决了如此云云。
“是。”紫薇仿佛变戏法一般不知从何处摸出两个酒杯,“但峨眉说玉箫要他代为转告寻梦人「这几坛与寻常酿法不同」。”
然而酿法再不同,酒还是酒,寻梦人依旧十分坚决的拒绝了玉箫的好意。
面对紫薇举杯同饮的邀请,齐眉的表情有点无奈:“酒是佛门五戒之一,我不能喝,但可以之后扶你去休息。”
紫薇也知道这个人对能够遵守的佛门戒律总要尽力遵守,也不再多言,一人饮尽两杯酒后,面容便带了浅浅的红——
他的酒量比寻梦人的一杯倒要好上太多,虽然远达不到绿竹那般海量,但也算是说得过去了,只偏有一点不好,便是容易上脸。与屠龙那样无论喝多少、哪怕喝到醉都面不改色相比,他却是只喝一点便能被看出来。
虽然样子看起来没什么说服力,但紫薇还是开口反驳:“一坛桃花酿罢了,我何以醉到需要你扶着去休息?”
“……嗯,是我说错了,”齐眉性格温和,极少与人争锋,何况面前之人是紫薇,故顺着他道,“是「我不能喝,但可以看着你喝」。”
面对这样语气里没有丝毫勉强、完全顺着他的好言好语,紫薇一点办法都没有。再次将杯中酒酿一饮而尽,紫薇抬头见对方直勾勾盯着这边,真的是在「看着」他喝,挑眉道:“好奇这桃花酿的滋味?”
毕竟从未沾染,说不好奇当然是不可能的,但也没有那么好奇。齐眉很了解紫薇,也已习惯在对方饮酒时被三番五次地劝饮,是以开口声音坚定:“不喝。”
……无趣。
紫薇又默默地饮尽杯中酒。
唔……有点奇怪……
第一杯时紫薇就发觉这桃花酿与寻常花酿似乎不大相同了,但转念一想玉箫那人酿的酒定然与寻常花酿不同,还使峨眉特意告知此酒方之特别,所以并未放在心上。
……罢了,不过区区花酿,再特别也不会如何,况眼下还有齐眉在此,何需担心?
——齐眉发现不对的时候,这一坛桃花酿已经见底了。
“龙膏酒我醉一醉、把葡萄美酒夜光杯~”紫薇放下空酒杯,突然对着庭院空无一人的地方扬声诵道。
“!?”齐眉未料紫薇突然开口,“……呃……紫薇?”
“班赐群臣品其味,金鼎烹羊记得添肉桂~”
齐眉借着皓皎月光细看,才发觉紫薇除了面色发红之外,眼神也不复清明了:“紫薇?你是不是喝醉了?”
不同于绝大多数喝醉的人都要强行辩解没醉,紫薇对于如此问题理都不理,继续唱道:“胡姬酒肆灯花泪、以黄金销尽一宿寐~”
……看来不仅是醉了,还醉的不轻。
齐眉想起之前紫薇信誓旦旦的反驳不会醉,不禁失笑,便如最初所言那般扶起紫薇,打算送他回房后再去煮解酒汤,却不想——
“雾雨轻挠美人背,”紫薇顺势就双手环住了齐眉,整个人都挂在了对方身上,“赏丝竹罗衣舞纷飞~”
……原来都醉到这个地步了?
齐眉感受了一把来自心上人的投怀送抱,可惜两人俱是身长七尺的成年男性,况且对方还因醉酒而动作频频,抱回去是不大能够了,只好退而求其次地背回去。
仿佛知晓夜色已深,其他人皆已入睡,紫薇在齐眉离开庭院后便没再开口,伏在他背上抱着他的脖子,安静地将脸埋在齐眉颈侧。
如果不是能够听到身上人呼吸并未放缓,齐眉都要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说起来,齐眉还是第一次见到醉酒的紫薇。因紫薇的酒量确实不算糟糕,平日饮酒也一向颇有分寸,与另两人同饮后归来,甚至身上的酒气都只是淡淡——
这般情形,却还是初次。
终于走到紫薇房间门口,齐眉原是双手背过去防止他乱动摔下去的,如今见他如此安静、甚至堪称乖巧,也就放下心,撤回一只手去推门——
“美人儿~”
!!!
齐眉一个趔趄差点带着紫薇一起对空房间行个大礼。
湿热的吐息从颈侧移至耳边,因为醉酒、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对方的声音稍稍有些沙哑,在他耳边悄声吐出这样一句话。
齐眉从未饮过酒,自然也不知晓自己的酒量是何种情况。他从前一直觉得大抵是如紫薇一般,远不如绿竹的海量,却也至少比寻梦人强些。
然而。
对方呼吸之间弥漫着浅淡的酒气,或许很快就要在空气中散尽了,可齐眉还是闻到了那源于紫薇身上的淡淡酒香。
……我的酒量只怕是还不如寻梦人罢。
不然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只是这样,他便感觉不止脸颊、耳廓,连周围的空气温度都陡然升高,头脑也不再完全清明,而是微醺。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顿了顿,齐眉强行无视了方才的插曲,绷着脸进了门,扶着紫薇脱了鞋子躺上床。
紫薇平日里的衣衫繁复,尤其是肩袖处的流苏与腰间软甲、右臂的护甲,这些若不除去,他怕是难以休息好。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齐眉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开始解紫薇的衣服。右臂护甲和手套倒还好说,腰间的软甲却是用金棕色的缎带在腰间整整缠了两圈,紫薇自己解倒很方便,可旁人解来却势必要双手环住他的腰。
尤其现在这个醉鬼仿佛搞不清状况,躺到床上后还开始对着齐眉笑。
平日简直难得一见的、不含任何消极情绪的、单纯的笑。
他刚刚念到哪里来着……?
哦,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对,无色无相,眼下的慌乱不过是他一时没有想开……
齐眉仍旧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双手开始解紫薇腰间软甲。好在对方在此期间没有什么要命的言行举止,勉强算得上是顺利。
卸下腰间软甲与黑色腰封后,便是要解紫薇肩膀处的流苏了。此处流苏不同于左袖以及腰封所缀的的装饰流苏,而是相当于紫色外衫的扣子。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齐眉反复默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一个个解开了紫薇肩处的流苏与锁骨处的蝴蝶结,终于退下了紫色的外衫,可视线移到紫薇头上时却又凝住了。
……这个人每日晨起光是系发就需要半个时辰吧?
暗叹一声,齐眉还是认命地俯下身,解开了紫薇高束长发的蛇形发冠和固定散落长发的金棕色发绳,然后一点点去解他右边鬓角处的碎辫……还要小心翼翼不要勾到发丝、免得弄疼了这个人。
终于大功告成,齐眉自认没有办法去解剩下的衣物,给紫薇盖好被子,便打算去厨房煮一碗醒酒汤。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
却在转身的瞬间,被拉住了手。
齐眉动作又是一顿,犹豫了一下,还是转回身去看紫薇,怕他是不是因醉酒而有哪里不舒服。
却见对方紫色双眸亮晶晶的,带着笑意看着他——这表情显然是仍旧醉得不轻,可拉住他的手却准确地与他十指相扣,开口便是——
“齐美人,还不速来侍寝?”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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