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至死不渝

　　袁州城外山清水秀，风景如画，令人流连忘返，心旷神怡，城内却是烽火连天，狼烟四起。

　　无情的战火几乎波及了整座城池，以致袁州城内外如同被一道城墙阻隔开的两个世界，正如冰火两重天。

　　宋青书于傍晚时分行至袁州城外，骤然目睹无情的战火损毁了巍峨的城池，素来波澜不惊的眸子里顿时划过一抹沉痛之色。

　　他安抚着座下嘶鸣的流莹，深深凝望着眼前这座饱经战火洗礼的壮丽城池，终是踏入了战火纷飞的袁州城中。

　　本以为他会在城中看到元兵大肆屠杀百姓的残忍之景，亦或是亲眼目睹老弱妇孺四处逃窜的凄惨景象，可却不曾想过入目的场景竟是如此惨绝人寰。

　　但见一片废墟之上，遗留着无数个残垣断壁的楼房屋舍，歪七扭八的房屋破烂不堪，却已人去屋空，再无炊烟升起，唯余燎原烽火昭示着战局的惨烈。

　　可就在不久之前，这里还是一条繁华的街道，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贩夫走卒的吆喝声充斥在耳畔。

　　但如今，这里却干戈满地，残肢断臂铺满了整条街道，甚至是整座城池。入目的皆是浸染着褐色血渍的青石板，与烟熏火燎后遗留的难民房，间或还有三两牲畜苟延残喘，残酷的诠释了何为战争！

　　宋青书深深吸了口气，狠狠压抑着心潮起伏的思绪，敛起的凤眸中却充斥着满满的杀意。

　　他紧紧地攥着手中的缰绳，生平头一次如此愤恨这些元朝鞑子，恨不得立即闯进大都，将元朝皇室赶尽杀绝。

　　他甚至开始后悔当初放走了赵敏这位阴险狡诈的元朝郡主，日后若再想对付她，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

　　可只要一想到，将来这位绍敏郡主会将整个江湖搅和的风起云涌，他的心中就不免生出了些许期待之情。

　　没办法，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实在是不合他的眼缘。

　　良久，宋青书收敛了思绪，踏马向着城池中心奔去。入目的凄惨景象已渐渐使他麻木，但心中的杀意却只增不减。

　　不久后，宋青书行至一座废弃的庭院前，默默地打量着眼前的景象。但见素来精致典雅的门庭上一片斑驳，布满了烽火灼烧过的痕迹，而翘起的房檐支离破碎，再不复曾经的流光溢彩。

　　他轻巧的跳下马背，缓缓地推开虚掩着的院门，展露于眼前的是一片狼藉的屋舍。正堂的门大开着，门前的空地上血光点点，色泽黯淡，几近于干涸的深褐色。

　　宋青书不由脚步一顿，心中猛的一沉，旋即快步走近，急切的踏入正堂的门槛，呼吸却骤然一滞。

　　堂屋的地板上躺着一位老人，一位衣着光鲜，年近古稀的老人。他僵硬的侧躺在阴凉的地面上，大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眸，凸出的瞳孔上布满了血丝，显得狰狞而又扭曲，再不复曾经的慈和睿智。

　　宋青书缓缓踱步上前，轻轻地蹲下身子，伸出修长的手掌慢慢合上了老人大睁的双眼。正欲抬起老人的身子将之安葬，却忽然惊讶的发现，老人的手指正直直的指着墙角的书案。

　　他微微一怔，不由仔细打量着老人的姿势。不出所料，老人头颅所向之处，正是其手指所指之处。若非宋青书合上了他的眼眸，恐怕那双狰狞扭曲的眸子也应当是直直地盯着墙角的书案。

　　宋青书站起身子，越过歪七扭八的家具，缓步走向墙角。他细细打量着面目全非的书案，却并未发现有何可疑之处。

　　忽然，他目光一顿，转而盯着墙角的刮痕。

　　按理来说，这实木所制的书案应当很有分量，那么在产生碰撞时所造成的痕迹也绝不应该如此轻浅。可偏偏墙角的刮痕微不可查，若非他目力精湛，只怕会将其忽略个彻底。

　　宋青书微微蹙眉，忽然伸出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掌，并指为刀，狠狠向书案削去。随着“轰隆”一声落地，书案所暗藏的玄机也暴露无遗。

　　只见空旷的书案里安置着一把素雅的古琴，虽然材质不明，却通体莹白如雪，泛着通透细腻的玉质光芒。且琴身修长优美，线条流畅动人，整体全无半丝瑕疵，完美的恍若一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最为引人瞩目的当属琴身上镌刻的蓝色铭文，虽则线条古怪，令人捉摸不透，却赋予了雪色的古琴一种极为奇异的美感。而在古琴的琴首处，又刻有两个精美绝伦的花体字——姒雪。

　　宋青书微微敛眸，光华潋滟的眸子里蕴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似惋惜，似遗憾，又似感激。

　　他轻柔的抚摸着这架精美绝伦的七弦古琴，胸腔中心绪起伏不定，终是压制不住内心的渴望，缓慢而有力的拨动了琴弦。

　　“铮~”清脆的琴音一响，便立时惊动了不远处正乔装打扮的逃亡者。

　　距离庭院不远处有一间破落的屋子，房檐上还留有火焰灼烧的痕迹，显得极其破败。房屋的门窗大开着，厅堂内的摆设七零八落，看起来并无人烟。

　　实际上，在屋内的灶台下隐藏着一个极不显眼的机关。那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石钮，看上去像是灶台被雕琢过后留下的细小瑕疵，实则另有乾坤。

　　只因这间屋子曾是起义军的秘密联络点，所以屋内的灶台下隐藏着一条暗道。虽然暗道的建设并不很正规，却可直达袁州城外的一个小村庄，借以躲避官兵的追捕，而石钮正是这条暗道唯一的开关。

　　原本袁州城破，陈王周子旺兵败殉城，其一家老小尽数被元兵歼灭。然而周子旺麾下有一得力干将，名为常遇春。其人赤胆忠肝，一心为主，竟在周子旺兵败后，拼死护佑其独生爱女周芷若成功逃离元兵捕杀。

　　而后，常遇春为躲避元兵追击，只得劝诫周芷若暂避锋芒，故而悄悄潜入起义军的秘密联络点，以此方得以暂时逃脱元兵追捕。此时，常遇春正带着周芷若躲在暗道里乔装打扮，借此来隐藏身份。

　　他望着眼前虽然年幼，却已见聪慧伶俐的小姑娘，心中充斥着满满的惋惜与自责，思虑良久，终是嘱咐道：“芷若小姐，待出了这袁州城，您便不再是主公的女儿，属下会将您扮作一位小公子，借此来隐藏您的真实身份。”

　　小姑娘闻言一皱眉头，红着眼眶坚定道：“常大哥，芷若父母双亡，又无家可归，如今便只有常大哥这么一个亲人了。芷若虽知晓常大哥的良苦用心，可是芷若却不能背弃我周家的使命。芷若想要光明正大的活着，与我周家荣辱与共，与这袁州百姓共存亡。”

　　常遇春纵是一个铁血男儿，乍然闻听此言却也不由眼眶一红，强忍着心酸劝慰道：“芷若小姐，我常遇春何德何能，蒙主公如此重用，若是不能护卫小姐平安，岂非辜负了主公一番厚爱？将来九泉之下，又有何颜面对主公？”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道：“非是常遇春长他人志气，实是鞑子皇帝残暴不仁，对我汉家江山肆意损毁，将我汉人百姓视如猪狗。主公虽起兵抗元，却终究大业不成，如今保住主公唯一的血脉，才是常遇春最应当做的事。”

　　周芷若喉头一哽，强忍泪意哽咽道：“常大哥，芷若听您的便是。”小姑娘秀美脱俗的稚嫩容颜上，充斥着不符合年龄的隐忍与凄苦。

　　常遇春见此情景，心中自是倍感疼惜，他轻轻拍抚着周芷若柔弱的肩背，安抚道：“小姐能想明白自是再好不过，为今之计只有暂避锋芒，待小姐羽翼丰满，再行复仇也为时不晚。”

　　周芷若颔首道：“常大哥有何打算？”一言已毕，女孩秀美的容颜上已是一派镇定之色。

　　常遇春叹道：“属下打算先将小姐扮作男孩，待得时机成熟便诈死脱身，恢复女儿之身。左右主公也是将您当作男儿教养，只要小姐恢复女儿之身，纵使引人怀疑，也必不会有人猜到您的真实身份。”

　　常遇春虽体貌彪悍，实则心思细腻，心中自有其沟壑。是以这一番安排倒也合情合理，着实妥当，周芷若闻言自是无有不应。

　　正在二人思虑商讨之时，忽听一阵空灵悦耳却又饱含惋惜之情的凄迷乐音乍然响起，登时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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