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至死不渝

　　天朗气清，万里无云。

　　宽阔的大道旁栽种着两行青翠的柏树，时有鸟雀啼鸣，微风阵阵，树叶沙沙作响，别有一番惬意滋味。

　　忽有一阵马蹄声踏踏传来，道上的行人纷纷侧身避让，好奇之下抬首望去，便见一匹雪白的骏马奔腾而至。

　　骑在马上的少年背负一架精美的琴匣，身姿笔挺，清隽淡雅，身着一袭素雅的白衣，外罩一件宽大的雪色斗篷，从头至脚包裹的严实，全然是简单至极的装扮，却无端显出几分绝代风华。

　　微风吹拂，轻轻掀起斗篷的一角，竟能隐约窥见覆盖其下的鹅黄色锦缎，虽瞧不清楚全貌，但观其颜色鲜亮，绣纹精美，必定是姑娘的衣衫。

　　只是这不知名的姑娘被少年揽在怀里，且能被斗篷遮挡的严严实实，显见年龄不大，身量娇小。可惜不待路人细看，迅捷的骏马就如一阵轻烟般掠过，飞速消失在路人的眼前。

　　骑在马上的白衣少年正是年仅十六岁的宋青书，被他搂在怀中的年幼小姑娘自然便是周芷若。

　　自那日袁州之行过后，宋青书便领着周芷若和常遇春去了飘音阁，认亲之事顺利的超乎他的预料，苏淮阳似乎是把周芷若当成了宋青书的童养媳，对她喜爱非常。

　　虽然这么想好像也没什么错，但还是让宋青书感到窘迫不已。好在苏淮阳未曾当面道破他的心思，否则宋青书怕是无颜面对周芷若。

　　无措之下，宋青书也不便久留，只待周芷若适应之后，便欲离开飘音阁，独自一人闯荡江湖。

　　不料周芷若竟欲与他同去，宋青书自是惊喜不已，只待常遇春外伤痊愈，可自行去蝴蝶谷寻医后，他便带着安下心来的周芷若离开了飘音阁。

　　如今天高路远，江湖多舛，宋青书带着周芷若一路颠簸，却觉得逍遥自在，前路光明。

　　此时，他们离开袁州不久，一路沿着官道行至此地，眼看着就要入城，宋青书便轻声勒马，缓缓沿着路旁慢行。

　　忽听得马蹄声响，四五名蒙古兵手舞长刀，自远处纵马而来，每逢遇到路上行人，便举刀虚劈作势，将百姓驱赶向前，口中尤自大呼:“快走，快走！”

　　周芷若闻声一惊，悄悄自斗篷中探出头来，但见大道上百姓络绎不绝，都被元兵赶畜般驱来，周芷若心中又惊又怒，不由轻声唾骂道:“这些狗鞑子，又在虐待百姓！”

　　宋青书微微一叹，伸手摸了摸周芷若的秀发，柔声安慰道:“芷若莫怕，哥哥定会护你周全。”

　　他本性格清冷，为人处事虽自有原则，却常常对人疏离淡漠，偏生总是对她温柔以待，此时清冽的嗓音微微放缓，莫名增添几分温柔旖旎。

　　周芷若心中一动，绷紧的心弦顿时松动，她渐渐放缓了身体，轻轻靠在宋青书安稳的胸膛上，感受着舒缓而有力的心跳声，心里觉得实在是踏实可靠。

　　她虽不知宋青书为何待她这么好，但她想，今生能够遇到青书哥哥，实在是莫大的福分。

　　宋青书思量一番，一手揽着周芷若，一手抓紧缰绳，趁着元兵尚未赶至身前，加速纵马而去。

　　流莹身躯强健，速度迅捷，不多时便赶到城门前。

　　宋青书并未入城，他轻轻勒马，流莹便自动停下步伐，由着主人将它缓缓驱向一旁的岔路口。

　　宋青书利落的翻身下马，宽大的斗篷随风而动，露出了端坐在马上的娇俏小姑娘。

　　她身着一袭鹅黄色衣衫，乌发如瀑，肌肤似雪，眉目精致，容颜如画，年纪虽幼，却已展露出惊人的美貌。

　　更难得的是，她骨骼匀称，身量娇小，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与端丽，纵使衣着简单，身无装饰，也显得清丽脱俗，楚楚动人，可谓是十足的美人胚子。

　　周芷若微微转首，讶然道:“青书哥哥，咱们不进城么？”嗓音清脆悦耳，似出谷黄鹂。

　　宋青书目光柔和，缓声道:“哥哥有事要办，先让流莹带你四处逛逛，等哥哥忙完便去寻你。”

　　周芷若素来聪慧，宋青书话音一落，她只心念一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想到那些受难的百姓，周芷若娇美的小脸不由露出黯然之色，她知道自己的能耐，留下来非但帮不上忙，甚至还会成为青书哥哥的拖累。

　　故而，周芷若未曾多言，只乖巧的关切道:“青书哥哥注意安全。”

　　宋青书微微颔首，心疼于周芷若的懂事，却也未曾多言，只嘱咐道:“切莫走远。”

　　待周芷若应声，宋青书便拍了拍流莹，任由它带着小姑娘踏踏地向前方的小树林走去。

　　待周芷若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宋青书便转过身子，微微提气，而后轻烟般掠上了道旁的树梢。他屏息凝神，静静等了一会儿，不多时，前方的大道上渐渐传来了马蹄声。

　　但见四五名元兵身下骑着大马，手中挥舞着大刀，凶恶的将一众百姓驱赶至城门前。

　　此时，大开的城门中走出一队蒙古兵，领头的蒙古军官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身后跟着六七十名兵卒，手中各执着大刀。

　　众百姓行至那军官马前，便一一跪下磕头。

　　一名汉人通译指着一个布衣汉子喝问道:“姓什么？”

　　那汉子讷讷答道:“姓庄。”旁边一名元兵闻言便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呵斥道:“滚吧！”

　　那汉人通译又指着一个中年汉子问道:“姓什么？”

　　中年汉子立刻诺诺回道:“姓徐。”

　　立时有一名元兵拽着他的衣领，凶恶的给了一记耳光，而后狠狠一推，厉声骂道:“快滚！”

　　中年汉子闻言如蒙大赦，立刻匆匆而过。

　　汉人通译接着再问，旁边便有一名元兵或踢或踹，或是狠狠的打上一记耳光，间或伴有凶悍的斥骂声响起。

　　偶尔问到百姓中有张、王、刘、李四姓之人，当即便有一名元兵将他一把抓过，命他站在一旁。其中有一百姓手上拎着竹篮，里面放着一把新买的菜刀，元兵眼神一厉，便也将他抓到一旁。

　　宋青书眼见情势不对，心思一动，忽而想到当下时局。

　　朝政暴虐，百姓反叛者甚多，蒙古大臣有心要杀尽汉人，却又是杀不胜杀，当朝太师巴延便颁下一条虐令，杀尽天下张、王、刘、李、赵五姓汉人。

　　因汉人中以张、王、刘、李四姓最多，而赵姓则是宋朝皇族，这五姓之人一除，汉人自必元气大伤。

　　后来因这五姓汉人降元为官的人数亦是不少，蒙古大臣中有人向皇帝劝告，才除去了这条暴虐至极的屠杀令，但五姓黎民因之而丧生的，已是不计其数了。

　　想不到，此时竟还有人在施行这条虐令。但宋青书转念一想，此地距离袁州不远，想来是被战乱所波及。

　　无论如何，这些百姓是无辜的，若有能力相救，又岂能视若罔闻？

　　他握了握拳头，忍下心中郁气，凝神向元兵望去，却见那蒙古军官大手一挥，几十个兵卒瞬间将站在一旁的十数个百姓团团围住，手中大刀高高举起，作势欲挥。

　　宋青书眸光一冷，手掌一翻便将背上琴匣解下，他迅速调整坐姿，打开琴匣，玉白的手指微微勾动，姒雪古琴便发出一道铿锵之声。

　　“铮铮”的弦音一响，蒙古兵卒便悚然一惊，手中大刀倏然脱落，心惊胆战的转首四顾，几匹雄骏的高头大马更是颤抖着嘶嘶哀鸣。

　　蒙古军官惊惧之下骤然发怒，色厉内荏的喝问道:“什么人？！”

　　宋青书冷冷一笑，怀抱姒雪古琴，自树梢之上翩然而下。

　　蒙古军官闻声看来，便见树下立着一位神姿高彻的白衣少年，雪色的斗篷罩在身上，使人看不清他的容貌，但只这么简单的立着，便已显出绝代的风姿。

　　少年的怀中抱着一架精美绝伦的雪色古琴，莹白如玉的手指轻轻搭在细如牛毛的琴弦上，白皙圆润的指甲微微内扣，似乎随时都可弹奏出震撼人心的琴音。

　　蒙古军官不由瞳孔一缩，思及方才那令人惊颤的铮铮琴音，立刻满面凶恶的瞪视着树下的少年。

　　宋青书淡淡一瞥，眸光清冽，无波无澜，墨蓝色的眼眸中似乎凝聚着奇异的魔力，只是这么随意一瞥，便叫众人胆颤不已。

　　蒙古军官狠狠咬了咬牙，强忍下心头惧意，颤抖着挥了挥手，厉声喝道:“给我杀了他！”

　　蒙古兵卒心下游移不定，踌躇不前，蒙古军官眼神一厉，狠狠喝骂道:“没种的懦夫！你们的血性呢？!”

　　蒙古兵卒心中一颤，咬牙捡起落地的大刀，呼喊着冲上前去。

　　宋青书冷然一笑，修长的手掌快速翻转，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指法接连使出，手指舞动间奏出声声惊神之音。

　　六七十名蒙古兵卒心头皆是一颤，浑厚的内力蕴含着飘渺的琴音，方一入耳，便觉神思恍惚，手脚发软，飘飘乎不知今夕是何夕。

　　宋青书唇角微勾，莹白如玉的手指柔软而轻盈，十指翻飞间宛若无骨，铮铮弦音绵绵不绝。

　　蒙古军官顿时如临大敌，他眼神狠厉，眸色泛红，魁梧的躯体颤抖不已，手中分明握着武器，头脑却混混沌沌，恍恍惚惚，全然无法守住心神。

　　宋青书眸光微冷，似已烦腻了蒙古兵卒的负隅顽抗，他骤然加快了琴音的节奏，浑厚的内力夹杂在弦中，手指翻转间舞动出一道道无形的音波，无声无息的笼罩住蒙古兵卒，了无痕迹的夺取了他们的神智。

　　顿时“霹雳乓啷”的声响络绎不绝，一个个高大健壮的蒙古兵卒接连倒地，身躯和地面碰撞的声音，武器落地的声音，骏马嘶鸣的声音，混乱的交织着，稍稍盖过了铮铮的琴音。

　　路旁挤挤挨挨站立着的十数个百姓，顿时被眼前惊悚的景象震撼住，缓缓自琴音的波及中回过神来，除却头脑微微晕眩，并未有丝毫不适之处。

　　宋青书心弦微松，冷淡的瞥了一眼仍在负隅顽抗的蒙古军官，虽惊诧于此人的心志坚定，但仍不打算放过他。

　　何况，他方才顾及无辜百姓，可只使出了三分功力。

　　宋青书眸光微敛，手指微勾琴弦，一连串颤音奏出，深厚的内力微微运转，一道声势骇人的音刃骤然成形，猛烈而迅捷的扑向蒙古军官，转瞬间勾走了他的神智。

　　“嘭！”健壮魁梧的身躯倏然倒地，无声无息的昭示着战局的惨烈。

　　宋青书唇角微勾，眸光潋滟，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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