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癫

　　1.
　　阳春三月，桃花盛开，丞相府也迎来了一桩喜事。
　　“恭喜陶丞相喜得千金啊，这下可是儿女双全了啊，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呀！”
　　2.
　　陶丞相的父亲是三朝元老，陶家声望极高，这丞相夫人生下了长子之后一直无所出，如今又诞下一女，百官来贺，这女孩儿必定享尽荣宠，真是幸运至极。
　　“小女生在三月，桃花盛开，不如便叫陶桃吧。”
　　“陶桃，真是个好名字，日后必定是人比桃花娇！”
　　3.
　　陶桃聪明娇俏，是大家捧在手心里的宝。
　　只是这天之骄女在每年的三月都会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奶娘，你的肩上有一只好可爱的小鸟呀，毛有绿色还有黄色，好好看！”
　　“小姐，你莫不是在寻奴婢开心呢？奴婢这肩上哪有什么小鸟呀？”奶娘转了转头，什么也没看见，仔细想想小姐的描述，似乎和老爷那只西域进贡的让自己照料的那只鸟差不多，可是那鸟去年已经死了，这……
　　“小月停下！没看见那只小狗吗？”
　　“小星你手腕上转着圈儿的是不是池塘的黑锦鲤？好厉害！怎么做到的！”
　　………………
　　狗？府里唯一一只狗倒是喜欢跟着小月，可是那狗上个月死了，小姐为此还哭过呢，怎么忘了吗？
　　锦鲤？小星倒是府里照料这些锦鲤的奴婢，这锦鲤本就不好活，前些日子就换过一批了，这池塘只有红锦鲤了，怎么会有黑的？还在手腕上转？
　　………………
　　4.
　　“诶，你知道吗，小姐最近总说胡话。”
　　“对对对我知道，像是说谁肩上手上有什么东西，听说啊是鬼魂呢！”
　　“啊！这么可怕！”
　　“小姐莫不是去哪沾了点脏东西才会这样？”
　　5.
　　“小姐，你看奴婢肩上，有可爱的小鸟吗？”
　　“奶娘莫不是在说笑吧，你肩上什么都没有啊。”
　　“小姐，你看我身边有狗跟着吗？”
　　“小姐，你看我手腕上有什么在转圈吗？”
　　“……你们怎么了？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净说些胡话？”
　　6.
　　“你们听说了吗？小姐是有桃花癫。”
　　“桃花癫？什么是桃花癫？”
　　“就是出生在三月的女子才会生的病，在三月桃花盛开的时候会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严重点的还会做些疯疯癫癫的事，可是过了三月，桃花落了，又像什么事也没有一样。”
　　“这不正是小姐的症状吗！”
　　“天呐，小姐真可怜……”
　　………………
　　7.
　　三月初九是陶桃的生日，在前一天，她偷溜出府去自己的秘密基地——一株开得很茂盛的桃树处。
　　“你是谁？你怎么在这儿？”陶桃看到树下站着一个人，草绿色长衫随风飘动，斜斜地绾着发冠，双手交叉枕着头靠在树干上，懒散却又让人觉得风姿绰约。
　　那人微睁一只眼睛，“陶丞相家的千金？”
　　“你怎么知道我的？”陶桃吃惊的瞪大了眼睛，水灵的眼睛说不出的灵动，陶桃一路小跑到那男子身边，背着手绕着他转。
　　8.
　　“我不过是一个闲散王爷，不值得一提，不值得一提。”那人睁开眼睛浅笑着看向陶桃。
　　约摸二九年华，右眼比左眼大些，眸子却是明亮得很。
　　“小丫头不过金钗之年，倒是喜欢四处乱跑，你这样偷偷跑出来，你爹娘不会担心吗？”
　　“我让小月替我掩护着，爹娘不会发现的！”
　　“说起来，明天是你生辰吧，我倒是没准备什么礼物，不如就……”说着，他折了一枝桃花递到陶桃面前，“这就当礼物了，生辰快乐。”
　　陶桃接下桃枝，笑焉焉地看着他，“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对了！你还没告诉我名字呢，闲散王爷。”
　　“有缘再见的话，我再告诉你吧。”王爷竖起食指抵在嘴唇上，向陶桃眨了眨眼睛。
　　9.
　　陶桃想着，自己好歹是丞相爱女，王爷来祝贺也不算过分，于是就期待起来。
　　生辰当日，陶桃被打扮得娇俏可爱，对着镜子仔细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地点点头。
　　陶桃噔噔噔一路小跑到前厅，金钗碰撞得叮叮当当得响着，快到门口了，又恢复了大小姐的做派，用手绢轻轻擦拭了一下额角，步履轻盈，款步珊珊，金钗轻晃，没有声响。
　　宴会迎来了小主人，各种夸奖赞美之词充满整个前厅，陶桃俏皮地笑笑，向众人道谢。
　　10.
　　陶桃看见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草绿色身影，惊喜地上前，想拍拍他，又想想大庭广众地要矜持些。
　　“你来啦，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陶桃对他展颜一笑，那人不置一词，挑眉浅笑，走出了前厅，无人阻拦，亦无人注意。
　　“陶小姐原来与犬子认识吗？那真是太好了，你们年纪相仿，倒是可以好好聊聊呢。”李大人惊喜得按着儿子的肩膀，推向陶桃。
　　陶桃的目光从门口移回来，看着眼前这个男孩，眉头一皱，真是差太多了，这李大人的儿子孱弱得像是连阵风都禁不起还不如自己一个女子，又哪比得上那闲散王爷的风采。
　　“陶桃方才是和王爷说话呢，惊扰了李大人，真是抱歉，恕陶桃招待不周，李大人慢用。”
　　陶桃想出去又不能走，只能留下来敷衍了几句，逮着空子就跑出去了，这闲散王爷回去哪儿呢？陶桃还这么想着，腿自己就向秘密基地跑去。
　　11.
　　“王爷？刚刚这儿不是只有我儿吗？”
　　“咳咳，父亲，方才确是只有我们在陶小姐跟前。”
　　“我朝王爷有三，现如今都在封地，怎么可能会在这儿？”
　　“小姐，小姐莫不是有何隐疾？”
　　“难道王爷说的是那个本应登基却不知为何放弃皇位当了个闲散王爷的那位殿下？可是……可是……”
　　“父亲！殿下不是已经……”
　　“三月？莫不是桃花癫？”
　　“桃花癫？”
　　“陶家倒是高枝，只是这陶小姐……以后还是不要接近了。”
　　12.
　　“闲散王爷，你果然在这儿！”陶桃插着腰，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小丫头怎么跑出来了？”那人转着玉笛，语气很是随意。
　　“你还问我！你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
　　“那地方人太多，不适合我。”
　　“哼，狡辩！算了不和你计较，你说过再见便告诉我你叫什么的！”
　　“我姓王。”
　　“我当然知道你姓王，皇家的人都姓王！”那人明摆着一副我就戏弄你的样子，气得陶桃小脸儿通红。
　　“不逗你了，我叫王杰希。”
　　“王杰希……王，杰希……！！！行王殿下！”
　　13.
　　“我无意中曾听父亲说起过一些朝堂的事情，父亲似乎曾经有意……”
　　“小丫头不用敬语，你原来那样就很好。”王杰希想伸手揉揉陶桃的头发，刚碰到，手顿了顿，又放下了。
　　“那……行王……杰希为什么不登基？”
　　“懒得。我曾经坐过，那位子太宽，帝冕太重，折子太多，手中的笔，太沉。”
　　“皇……皇帝不是很厉害的人吗？”
　　“桃桃还太小，你不懂这所谓的天下，所谓的黎民百姓，有多重。”杰希看着远方，用很复杂很复杂的眼神，他的声音变得很沉，很轻，稍不注意，就听不清了。
　　14.
　　“桃桃，你回府之后可别说来这儿见过我，知道吗？”
　　“为什么？”
　　“……女儿家与男子私会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陶桃脸涨得通红，瞪大了眼睛，一时语塞，倒是逗笑了杰希。
　　“每年三月，我都会在这儿赏花，你要是寻我，便来这儿敲敲树干。”
　　“那这就是我们的秘密。”
　　“好，秘密。”杰希刮了刮陶桃的鼻子。
　　15.
　　果真，三月一过，桃花落了，便寻不到王杰希了，陶桃有些失落，就少溜出去了。
　　琴棋书画，是这些个大家闺秀必学的东西，陶桃也不例外，父亲宠她，小时候说不想学，也就让她多玩两年，现在可不能再宠下去了，不然可找不着好人家。
　　陶桃学着琴棋书画，心里盼着桃花再开的时节，盼着盼着，盼来了第一篇落叶，盼着盼着，盼来了第一场冬雪，盼着盼着，终于盼来了第一朵桃花绽放的三月。
　　16.
　　陶桃想给杰希买点什么稀奇的小玩意儿，就带着侍女出门了。
　　陶桃装作寻常人家的姑娘，欢天喜地地逛着，一串糖葫芦都叫她惊奇。
　　不巧，遇上混混来摊子上收保护费，那些人壮实得很，手里还拿着木棍，着实吓着了陶桃。小月带着陶桃想快点走，不料却被拦住了。
　　“小姑娘好生俊俏，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小爷我上门求亲去，嗯～”领头的那人伸手挑起陶桃的下巴，被陶桃扭头躲过，那人笑得猥琐，陶桃胃里一阵翻腾，倔强着忍着眼泪。
　　陶桃感觉有人拉着自己的手，转头一看，是王杰希！杰希把她拉近自己，带着怒气对她说：“你出来就不带侍卫的吗？胆子倒是大！”
　　“杰希……我……”陶桃喏喏地说，有他在身边，害怕的情绪一扫而空。
　　17.
　　“头儿，这丫头脑子是不是有毛病，怎么对着空气说话？”
　　“对对对，我看是有毛病！”
　　“可惜了，长得还挺俊。”
　　“走吧走吧，万一发起疯来我们下手没个轻重，闹出人命就不好办了。”
　　18.
　　“小姐，我们回去吧。”
　　“小月，你先回去，老规矩，替我掩护一下。”
　　“可是小姐……”
　　“我会在日落之前回去的，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你快回去！”
　　“……是。”
　　19.
　　陶桃一路被牵着走到桃树下，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气氛很是尴尬。
　　“杰希，你别生气啊，我……我……”陶桃急得额角渗出汗来，不知所措。
　　杰希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你是陶家千金，想要你父亲相助的人不在少数，你知道有多少人想用你威胁你父亲吗？”
　　陶桃的生活其实很单调，不是在府里，就是在这儿，她没接触过危险，也不知道自己会有危险。
　　“可是我来这儿……”
　　“这里，他们……不敢来。你知道就好，你还小，有些事不适合让你知道，等你长大就自然而然知道了。”杰希隐瞒了点什么，陶桃不再追问，只是坐在他身边，一言不发。
　　20.
　　“小姐呢！”
　　“小姐……她……”
　　“说实话！”
　　“小……小姐叫了一声‘杰希’，就走了……”
　　“杰希……难道是……！”
　　21.
　　“老爷，这可怎么办啊？行……行王殿下他……”
　　“桃桃总角之年，行王欲篡位，赐死，年仅18，皇上下旨不能将其葬入皇陵，当年三月葬在行王府后一株枯死的桃树下。说来奇怪，次日，那株桃树竟然开花了，隔月竟然不见了，皇上命人将行王府夷为平地，草草种上点花草，无人再敢踏足。”陶丞相缓缓说出这一切，脸色很是难看。
　　“桃桃怎么会认识行王，还颇为熟稔，难道真是桃花癫不成！我可怜的女儿啊……”陶夫人抹着眼泪，泣不成声。
　　“唉……”
　　22.
　　陶桃身边跟着的人更多了。
　　23.
　　陶桃还是会偷溜去那株桃树下。
　　“杰希，你尝尝这个，我偷偷带出来的，是我最喜欢的枣泥糕。”
　　杰希拈起一块枣泥糕，看着陶桃期待的目光吃下一块，“确实不错，好手艺。”
　　随后又拈起一块，递到陶桃面前，“这糕点对我来说甜了些，倒是适合你这样的小丫头。”

　　“杰希！你看！这个簪花是父亲请名匠做的，好看吗！”
　　杰希把簪花扶正，调笑道：“小丫头长大了，知道要打扮了～”
　　“王杰希！你！看你还笑我！”陶桃伸手掐着王杰希的脸，让他说不出话来。

　　三月一过，陶桃还是会去桃树下，敲三下树干，然后坐下，头靠着树干，絮絮地讲着自己的开心事烦心事，就好像杰希就在一旁。
　　24.
　　其实王杰希一直都在，只是三月过了，陶桃就看不见他了，他还能听见陶桃说话，可是他的话陶桃却听不见，伸出手也只能穿过身体。
　　逝者不能触碰生者。
　　逝者不能吃生者的食物。
　　逝者不能离开葬身之地百米范围。
　　陶桃不知道杰希每碰自己一次会有多痛，陶桃不知道杰希吃下一块枣泥糕胃会怎样的绞痛，陶桃不知道杰希出现在离桃树超出百米的大街上时灵魂撕裂的痛楚，陶桃甚至不知道，王杰希，早就是一个亡魂了。
　　25.
　　陶桃迷上了刺绣，喜欢绣绣荷包香囊，绣绣手绢。
　　每次绣的时候，心里就浮现出杰希的面庞，温柔的眉眼，温润的性子，只是想着就能偷笑出来。
　　在荷包上绣上星辰，就像他的眼睛。
　　在香囊上绣上一株桃树，想着的却是他的笑，他靠着树的样子。
　　在手绢上绣上一对鸳鸯，绣完之后又羞得不行，想扔了，却还是收起来藏好，小脸儿通红，还拿手扇着风。
　　26.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转眼陶桃15岁了，15岁的大事便是女子的笄礼。
　　陶桃在笄礼前拿着香囊去了桃树下，放下香囊，敲三下树干就跑了，像是躲着杰希一样。
　　杰希待她跑远了才出来，拾起香囊，嗅了嗅，肉豆蔻，香根草，雪松木……清冽爽朗，他很喜欢。逝者和生者本就阴阳相隔，桃桃的特殊让他们相遇，相识，相知，相爱，杰希看着手中的香囊，笑得很温柔，可是自己的时间不多了，王杰希看着自己的手，开始变透明了，花瓣，有时都会从手掌心穿过。他无奈地摇摇头，终究是殊途。
　　27.
　　“笄礼之后，桃桃就要开始绣自己的嫁衣了。爹的掌上明珠啊，长大啦，爹爹一定会给你寻一门好亲事。”
　　“爹爹，女儿……女儿有心上人了。”陶桃一脸娇羞。
　　陶丞相叹了口气，拿出一卷册子，翻到行王那一页，递给陶桃。
　　陶桃一脸疑惑地接过，看着看着，身体开始颤抖，一手死死的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他碰得到我，他的手心是暖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陶桃撑着桌子才没让自己软瘫在地上，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就像是讲给自己听的一样。
　　“桃桃不怕，爹爹一定想办法治好你的病，不怕不怕，桃桃不怕……”陶丞相抱紧女儿，安慰道。
　　“我不信，爹爹你一定是在骗我！”
　　28.
　　陶桃跑去了那株桃树下，敲了三下又三下，指关节都在冒血了，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陶桃的手指从粗糙的树干上滑下，用力之大就像在剥树皮。
　　“杰希，杰希你告诉我，你还活着，对不对！”
　　“杰希！王杰希！你出来好不好……好不好……”
　　陶桃哭倒在树下，杰希就站在一旁，一次次的阻止，手却穿过了她的身体，他大喊过，陶桃听不见。他的心，在滴血。
　　最无力的事莫过于此。
　　29.
　　陶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回到家之后便一病不起。所有的名医都来看过了，多说这是心病，医不好。
　　陶桃一病不起，陶夫人以泪洗面，一夜之间，陶丞相的头发白了不少。
　　而陶桃此时，一会儿极热，一会儿极冷，身上仿佛压着千斤顶，喘不过气来。
　　王杰希忍着剧痛穿到陶桃身边，虚弱得几乎看不见人形。
　　“桃桃，这是我最后能做的了……你一定要好好的……
　　我只恨遇见你太晚……
　　桃桃，你要多笑……你笑起来特别好看……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是一个特别的女孩儿……
　　桃桃……若有下辈子，让我照顾你……
　　桃桃……桃桃……”
　　杰希喃喃着陶桃的名字，微笑着，消失在风中。
　　一滴泪滴在陶桃的右眼角处，随后陶桃脸颊上滑下两行清泪。
　　30.
　　陶桃的病好之后，就再也没有笑过，以前会说话的灵动的眼睛，现在如同一潭死水，再不起波澜。
　　碧玉年华的姑娘不再出府，不再笑，连话都少了不少。
　　秋去春来，夏过冬至，两年过去了，陶桃突然变回了曾经那个天真烂漫活泼可爱的女孩，陶家上上下下都很开心，觉得小姐总算是走出来了，只有陶丞相忧心忡忡。
　　31.
　　又到了桃花盛开的季节，陶桃偷偷溜了出去，轻靠着桃树，喃喃道：“杰希，你喜欢看我笑，可是我不笑了，你来逗逗我好不好？”
　　想了想，陶桃笑了出来：“我来找你好不好，我知道你肯定不同意，可是我好想你啊……”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了，即使她笑着。
　　32.
　　三月初九，陶桃换上自己绣的嫁衣，自己给自己画上美美的妆，抿了抿唇脂，戴上十二岁初遇他那年戴的金钗，和那个他扶正过的簪花，跑到桃树下，看着身后追来的侍卫，陶桃面对桃树跪下，嘴里喊着“一拜天地！”就拜了下去。
　　然后起身撞向桃树，像一只红蝴蝶，义无反顾，甚至嘴角上扬，像是想到了什么幸福的事。
　　陶桃缓缓倒下，周围的侍卫面面相觑，只剩叹息。
　　桃花散落，铺在陶桃身上，像是给沉睡的人儿盖上轻柔的被子。
　　33.
　　“陶桃大病那年，钦天监曾说桃桃怕是熬不过两年…我不愿相信……
　　可是钦天监说，桃桃的命线那触目惊心的一道横断，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到底是……天命……不可违……”
　　34.
　　君生我未生，识君君去了。
　　君隔我天涯，我离君海角。
　　恨不生同时，愿伴君变老。
　　35.
　　黄泉路上，奈何桥边，王杰希，你可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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