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阙杀

作者:莫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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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酉之祸


      正殿内的叛军尽数被五皇子诛杀,殿外的却也并不好过,陈隐领着护龙卫以碾压之势夺下乾元宫。而之前未尽全力的宫禁卫,原本所领的命令是放叛军进乾元宫一个时辰,再行反扑,可如今不到一个时辰,五皇子却带人杀了过来,这可不在计划之内啊!

      宫禁卫一时摸不着头脑,又得不到大统领的指示,只好随波逐流,也跟着护龙卫一道诛杀叛军。
      五万叛军,虽是南疆军中的翘楚,却也敌不过装备精良的护龙卫和宫禁卫的合力缴杀,叛军如被圈在猎场的兔子,被宫禁卫和护龙卫追杀得四散逃窜,宫中随处可见血溅尸横,惨不忍睹。
      乾元宫正殿,得救的朝臣们涕泪横流,软倒一片。

      五皇子静静站着,在朝臣的仰视中,高大而英武。虽他容色憔悴,眉目间颇有倦色,但那卓然不群的风姿,仍是令跪伏在地的一众朝臣发自内心的臣服。

      待众人情绪平复,五皇子楚安向诸位朝臣深鞠一躬,悲声道:“楚安来迟一步,万望诸位大人恕罪!”
      逼返叛军并非五皇子之过,令叛军杀进宫中屠戮朝臣,亦非其之过,五皇子此举,分明是代人受过,却分毫不提他危机之下救朝臣于生死之间,如此居功不自傲的风度,更加令朝臣们欣慰。
      五皇子顿了顿又道:“诸位大人,可否告知父皇去向?”

      朝臣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一直扎在人堆深处的谢尚文突然晃晃悠悠站了起来道:“殿下,臣等当真不知皇上去向,但皇上领着宁王确是往后殿而去,并未出这乾元宫。”
      凌楚安微蹙了眉,再次深鞠一躬:“谢大人可愿随本宫往后殿一探?”

      谢尚文自然是愿意的,如今形势未明,谁知道会否再跳出一队叛军,留在这殿里无异于置身未知险境,反不如跟着这个武艺卓绝的五皇子更为安全。
      他这般想,其它朝臣自然也不比他傻,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自告奋勇,都愿随五皇子往后殿去寻皇上。
      五皇子却也来者不拒,只领着这百来号人浩浩荡荡杀向后殿,寝宫、偏殿一路看过,最后才到了南书房。

      南书房并不算大,这么些人定然是进不去的,于是,以谢尚文为首的十来个重臣与五皇子一起进了南书房。
      之前沈其峰曾派人来瞧过,说是后殿当中并没有皇上的影子。这南书房是尤其细查了的,并未觉察到有何蛛丝马迹。
      此时众人在此转了一圈,同样未见端倪,正转身欲退之时,只听咔的一声,一面书柜竟然自动弹开,一个人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自那书柜后面撞了出来。
      众臣刚被沈其峰血溅乾元宫吓成了惊弓之鸟,此时又被这突然撞出来的人吓了一跳,本欲撒腿就跑,但发现撞出来的只有一个人时,却又都驻了足。

      五皇子楚安第一个看清来人,因而也是第一个面露惊异之色。他疾步上前,一把托住那人手臂,惊道:“母妃,你为何……”
      来人正是花容失色的容贵妃,她骤然瞧见五皇子,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颤声道:“安儿……”
      刚开了口便一把抱住凌楚安,泣不成声。众臣见此亦有所动容,之前传言五皇子葬身长江水底,容贵妃只这一个孩儿,自然悲痛欲绝,如今竟见了活着的五皇子,不怪她如此喜极而泣。
      凌楚安轻拍母妃的背,柔声道:“母妃,你且莫哭,你为何会至此?你可知父皇身在何处?”
      容贵妃如梦初醒,慌忙抬头,一把攥住凌楚安的手道:“快、快救你父皇!”
      凌楚安脸色一变:“母妃莫急,父皇如何了?”
      容贵妃抹着泪道:“你父皇被宁王挟去了漪澜宫,如今他要趁乱杀你父皇,你父皇将我推入秘道来搬救兵,你快去救……”

      她一句话未完,只听轰隆隆一声臣响,这书房内的书柜都被震得‘咯愣愣’一阵的晃动。
      容贵妃似是受了惊吓,将头埋进凌楚安的怀中,同时将那压抑不住的激动掩藏在衣衫之下。众人只见她整个人都在颤栗,皆以为是受了惊吓,却不知她是因得偿所愿而兴奋快慰。她为了这一天,已经隐忍了二十几年,这二十几年中的每一夜,她都在憎恨与期盼之中度过,如今复仇的脚步已然迈出,很快便要达成所愿,她如何能不激动!

      门外有仓促的脚步声赶来,接着便是护龙卫折高声通报:“漪澜宫走水!”
      众臣闻言皆大惊失色,刚得知皇上被宁王掳去了漪澜宫,这便走了水,那皇上岂不是凶多吉少?各人心中免不了又是一阵七上入下,若皇上当真出了事故,那这天下,怕又是一番动荡。
      凌楚安面色凝重,向那报信的护龙卫道:“方才那一声,是怎么回事?”
      护龙卫并不敢确信,迟疑着道:“似是漪澜宫大火所致。”

      众人更加焦急,凌楚安看了看那秘道,转身对众臣道:“父皇尚在漪澜宫,吾等需得尽快前去相救。这秘道凶险,本宫独自去查探,诸位大人请随宫禁卫走宫中御道。”
      诸位大人其实很是为难,漪澜宫这动静恐怕不是走水那般简单,他们可不想去趟这个混水。但皇上在漪澜宫受难,做臣子的又怎好躲在皇上的宫殿里避难?
      于是,不管情愿不情愿,一群人终究慢腾腾地退出南书房,可刚退出来,又是一下巨震,连殿顶都跟着抖了几抖,掉了许多灰土下来。

      刚一脚踏进秘道的凌楚安,也被迫退了出来,那密道段段坍塌,已被砖石填得严严实实,再无路可去了。
      凌楚安只得转身与朝臣一道,出乾元宫,走御道。
      可刚出了乾元宫,便见一队人马冲了过来。朝臣们被吓白了脸色,凌楚安却是岿然不动,及至那队人马近了,领头的二人小跑着过来跪在五皇子面前,众人才认出,是兵部尚书林允成和左督御使王申。
      二人皆是一副惶急面貌,沉声道:“下官救驾来迟,皇上可还安好?”
      五皇子脸色阴沉,并不解释,只道了句:“去漪澜宫!”
      ……

      沈青瑶战战兢兢地带着那白衣银面人到了皇后所居的院落,却只见人去屋空,没半个人影。
      沈青瑶也是十分诧异,之前她来此求见皇后,这里明明还是重重守卫,她还因此被皇上安置的侍卫赶了回去,可此时为何连一个影子也不见?
      白衣人扫了她一眼,便知她并非刻意欺骗,于是也不再理她,径自转身而去。沈青瑶愣了片刻,突然追了出去,高声道:“站住,你站住!我以太子妃的名义命令你站住!”
      白衣人脚步一顿,果然停住了,却并未转身只淡淡道:“你是沈家人?”
      沈青瑶弯腰喘息着道:“是。”

      白衣人却又不说话了,只缓缓转过身,看了沈青瑶半晌,道:“你可知沈成书当年从楚园拿走的东西,放在何处?”
      “楚园?”沈青瑶瞪着懵懂的眼睛,完全不知他在说什么。
      白衣人摇了摇头,嗫嚅道:“想必沈成书也不会与你知晓。”
      他再度转身,径自而去。

      “你……”沈青瑶独自一人,心中恐惧,赶紧小跑着追上去,边跑边道:“你可知发生了何事?为何这寺中空无一人?”
      白衣人不语。
      沈青瑶又道:“你要去何处?”
      白衣人脚步不停,头也不回道:“再跟来,死!”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沈青瑶却知他绝不是在吓唬她。她丝毫不怀疑若再追上去,下场定然如他所言。于是她急忙驻足,再不敢前进一步。

      白衣人在同泰寺中三转两转便到了正殿,那轻车熟路的架式,仿佛这里是他的后花园。
      同泰寺供奉十方大佛,白衣人分别在东、西、南、北四方按动了四个机关,便听佛陀之后轰隆隆一声响动,露出一个向下的洞口,如一只巨大的兽口,吐着黑漆漆的獠牙,随时择人而噬。
      白衣人却不惧不慌,信步拾阶而入,直到他完全进入洞底,头顶上的隔板,便轰然关闭了。

      这条秘道正是通往漪澜宫的那一条,白衣人并不燃起灯火,却也脚步如飞,显然并非头一回入得此地。在秘道中行了不知多久,忽传来隐隐震动之声,白衣人脚步顿了顿,随之加快了步伐。
      哪知前行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又是一阵剧烈震动。此时,白衣人正停在那令数十人葬身火海的闸门之处,松香和焦臭的味道迫使他停了脚步。
      他自怀中取出一只布囊,倒出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温润的白光立即照出了一片惨不忍睹的画面。
      熏黑的墙壁和地面上,横七竖八的错落着数十具焦黑的尸体,尸体虽然被烧得面目全非,但每一具尸体的动作却都还依稀可见。

      白衣人的目光自那些或伸臂、或蜷缩、或伏墙而立的焦尸上一一掠过,最终定格在一具盘膝而坐的尸体上,那尸体已烧没了衣衫和皮肉,黑黢黢一团。白衣人径直走过去,在他烧焦的身上拾起了一枚环饰。
      这类环饰多坠于配剑剑柄之上,亦有男子挂在腰间作为配饰。是东陵朝最为寻常的一件饰物。
      白衣人指间捏着的这一枚,黑乎乎的已变了形,看上去似是银铜一类的材质,被火一烧,颜色形状皆不可辩。
      白衣人指上加力,在那黑乎乎不知是何物的表层上一捻,竟抖落掉一层黑渣子,露出了里面红通通一枚赤玉环。

      那赤玉环在夜明珠淡淡白光的照拂下,红润通透,最为奇异的,是那红色中还掺杂了丝丝缕缕的黄色,如烈焰中的凤尾,散发着耀眼的金光。
      白衣人看了半晌,缓缓将那赤玉环收入怀中。又在那黑乎乎的尸体上摸下一块焦黑的头盖骨,轻声道:“浴火盟自有你的位置,我带你回去。”
      他撕下一片衣角,将头盖骨包了,起身往出口的方向而去。

      尚未至洞口,便听得一阵喧哗,似有人在呜呜怵哭,且不只一人。虽哭声杂乱,那哭声中所唤之人却只有一个:皇上!
      白衣人脚步一顿,停在原地静立了半晌,复又抬起脚,继续前行。

      越是走近洞口,上面传来的怵哭声便越是清晰,他听到有人在喝骂:“宁王弑杀君父,天理不容,死有余辜!”
      又有人道:“如今皇上崩于火患,太子薨于阵前,实乃东陵之大不幸!但国不可一日无主,总要有御驾主持大局!”
      又有多人附和:“不错,临危受难,当立新主!”
      “臣以为,五皇子临危不惧,力挽危澜,实乃明主之能,堪当大任!”
      “不错,五皇子谦恭守礼,忠孝仁义,是为仁君之风骨,臣亦恳请五皇子克承大统,解东陵之危!”
      之后便是众口一词:“恳请五皇子克承大统,解东陵之危!”

      白衣人缓步走向洞口,借着自井上倾泻的微光,隐约可见洞口处堆着的一个人。

      井上方良久的沉默之后,一个沙哑的声音语气沉痛地道:“纵然父皇与皇兄不在,在本宫之前尚还有四皇兄健在,所谓长幼有序,本宫不可逾礼而为,还请诸位大人莫要再议此事。”
      “殿下……”
      “殿下……”
      “此事不可再议,一切皆待四皇兄回返再作定夺!”

      井上方又是一阵沉默,井下白衣人却在银色面具的遮掩下轻轻一哂。
      此时他终于看清那堆在洞口的人,是半个身子趴在洞内,又半个身子吊在洞外的井壁上。
      白衣人略一犹豫,便将那人扯回了洞内,借着微光仔细一瞧,虽半边脸已被火烧得辩不清面目,但另外半边却能看出他的本貌。

      白衣人不惊不疑,没有任何情绪变化,仔细瞧了他半晌,便伸指到他腕脉,须臾,他收回手指,轻声嗫嚅:“原来是中了离魂……如此你该听到了上面的对话,你如今已是死人!且是弑父谋逆的罪人!”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不知事实究竟如何,亦不知你是否还愿意活下去!但是如今的你……”他再度看了看他那烧变了形的半张脸,叹息了一声道:“死才是大幸,活着却是惩罚!”
      白衣人说完,缓缓起身,在洞口处静立了半晌,最终拂袖而去。
      ……

      天恒二十六年三月三十日,沈其佑领南疆军三十万谋逆叛乱,大军势不可挡,直抵皇城,被太子领援军诛杀于南门外,太子则薨于阵前。亦有部分逆贼杀进皇宫,至东陵二十余朝臣死于逆乱。同一日,宁王欲趁乱逼宫夺位,挟持天恒帝于漪澜宫,不慎引发火患,帝与宁王皆葬身火海。
      同一日,东陵朝失去了国主与储君,朝堂损失惨重,东陵军队更是经受沉重打击。再加之数日前水患所致灾祸未消,东陵在这短短一月间,在朝政、军力与财力上,同时遭受史无前例的摧残。
      内政紊乱,边境堪忧,灾民因失去后援补给而四散流窜……一时间,东陵朝堂风雨飘摇。
      这一年,岁数辛酉,因而被后世称为辛酉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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