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阙杀

作者:莫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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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烧漪澜


      外头已然是翻天覆地的变化,秘道之中的天恒帝与凌楚寒却是一无所知。

      秘道并不太长,却有数十个护龙卫在当中随护,直到了尽头处,天恒帝自怀中取出一枚钥匙,插入墙壁上的锁孔中。

      ‘咔’的一声轻响,那道墙壁竟然往左移开了。四个护龙卫先行出了秘道,而后是天恒帝与凌楚寒,再后面,是那数十个护龙卫鱼贯而出。

      凌楚寒这才发现,秘道出口移动的暗门,原来并非一道墙壁,而是一面厚重的巨大铜镜,待最后一人自秘道口出来,将那铜镜横向一推,又是咔的一声,将秘道口封了个严严实实。

      此处是一间富丽堂皇的大殿,与寻常宫殿相比,进深要多出一倍,殿顶也要高出许多。大殿中央却没有墙壁相隔,赖以支撑的是一根根方形的青玉石柱。自殿顶吊下来的一只只透明的水晶托盘,盘中放着若干颗硕大的夜明珠,将殿内照得一片清明。

      果然是漪澜宫。
      凌楚寒曾悄悄潜入漪澜宫多次,对此间宫殿已极为熟悉,漪澜宫主院的正殿和偏殿连在一起,皆以石料为主材所建,便是这一间。
      他微垂了头,看着脚下的波斯地毯,心中很有些跃跃欲试的兴奋。
      他早知父皇必然会来此地静候其变,若这一场乱局完全依了他的计划反败为胜,他便在此等候太子迎他回宫;若援军未及赶到,失了局势,他便可从井中的秘道出宫暂避。
      这偌大皇宫,唯一一个可进可退之地,便是漪澜宫。而这漪澜宫,偏巧就是他母妃生前的寝宫。
      他原就计划着,要在此处治服父皇,让他写下禅位诏书,再将他囚禁于此,以慰母妃的在天之灵!

      为此,他在井下埋伏了人手,在宫外亦有所安置,只待沈家与皇上两败俱伤,他便可坐收渔利。
      即便如此,想顺利拿下随护皇上左右的五十个护龙卫,却并不容易。父皇终究是加了小心的,而他此刻独自一人,却也不得不防,他的这个所谓的父亲随时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大殿因为空旷而显得尤为清冷,而这清冷之中却浮着阵阵浓郁花香。凌楚寒微微蹙眉,这种香味,似乎,是昙花,可是此时刚至春末,会有盛开的昙花吗?
      他举目四望,果然在大殿各个方位都摆放着大盆的昙花,有含苞待放的,有半开半阖的,竟还有完全绽开的。

      看到这些昙花,天恒帝第一个变了脸色,眼中竟似有泪光隐隐闪动,然而,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他突然一个机灵,厉声道:“冲出去!快!”
      护龙卫对天恒帝的命令只有执行,并不会问因由,因而天恒帝刚刚发布命令,已有十数人向门口扑去,然而,大殿的正门已被人封死,护龙卫反应极快,转身便去查看窗户,那细密的菱格花窗,也已被人从外面钉死。护龙卫情急之下,抽刀砍下去,那看似不堪一击的木质窗棱,竟然只留下一道浅浅痕迹。
      天恒帝的脸色更为凝重:“那是铁檀木,寻常刀剑很难斩断。”他一面说着,一面果断转身,向着入口的铜镜而去。
      凌楚寒十分不解天恒帝的举动,不禁问道:“这昙花有何蹊跷?”

      天恒帝已经掏出钥匙,正在插进铜镜边缘一个不起眼的小孔中,却不知为何,怎样也插不进去。天恒帝的额头上已有冷汗冒出,手指也在微微发抖。却始终紧抿着嘴,一言不发,仿佛没有听到凌楚寒的问话。

      “昙花并无蹊跷,有蹊跷的只是这昙花香罢了。”一个冷冰冰的女子声音自左侧的帘幔后传出,天恒帝手一抖,手中的钥匙竟然掉在了地上。
      大殿左侧,是一道雕花隔断,隔断里面配以繁复纱幔,层层叠叠垂坠到地面上,将帘幔另一边遮得严严实实,那女子的声音便在这道帘幕之后。

      天恒帝豁然转身,厉声吩咐身边的护龙卫:“用霹雳弹!”
      护龙卫应声,正待取出霹雳弹,却听屋内那女子淡淡道:“我劝你还是不要,你没发现吗?这屋子各处都放了你的珍藏,尤其门窗边儿上,里外,都有。”
      她说得轻飘飘,极为缓慢。天恒帝经此提醒,厉目一扫,这才发现安置那数十盆昙花花盆的并非花架,而是一个个滚圆的木桶。
      天恒帝大骇,疾言厉色道:“你要做什么?”

      帷幔后突然没了声音。
      而此时,凌楚寒已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
      门窗材质皆为铁檀木,寻常刀剑不易斩断,但是他怀中却藏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刃,他本欲拿来一试,但摸到刀柄的手竟然已无力抽刀。
      他惊骇莫名,举目四望,护龙卫已有数人身姿僵直,脸色惨白。
      “一柱香的功夫,差不多了吧。”帷幔另一端的女子突然幽幽叹了口气,轻轻的脚步声以一种特定的节律渐渐走近。

      凌楚寒此时已站立不住,扑通一声倒了下去。接着,是护龙卫,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天恒帝自然也不能幸免,他抽搐的面孔愤怒而狰狞,可僵硬麻木的口舌却连动一动都已不能够。
      帷幔终于缓缓打开,曳地的淡紫色裙摆一挑一挑的飘了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那高高在上的,冷得没有丝毫温度的声音:“你会对昙花色变,也既是知晓了当年朔月是如何中了毒的。不错,当年沈心慈便是将离魂喷在昙花之上,让朔月毫无所察。”

      “你以为,朔月武功高强,这后宫之中无人动得了她?呵!你真是太小看了女人的智慧。这离魂,偏偏只对内力高深之人才有用处,并且,它的味道是朔月独爱的昙花!可见这离魂是专门为朔月量身订制!”

      女子说到此处,似乎想起了什么可笑之事,突然哈哈哈的笑了起来,边笑边道:“你可知沈心慈花费重金炼制这毒不死人的离魂所为何事?你一定猜不到!她将朔月毒倒之后,将她搬至自己的寝殿,放在产床隔壁。如此大废周张,只想让朔月晓得,在她临产时有你陪伴在侧,情话绵绵!沈心慈并未想要朔月的命,她只是想让朔月对她的男人死心!所以,即便中了这离魂之毒,虽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却可听得思得。”

      凌楚寒的眼皮沉重,他勉力支撑着,沿着那淡紫裙袂一路往上,用最后的一丝气力从那极狭窄的眼缝中窥到了那个人的脸——虽颜色极好却冷漠寡淡的一张脸,竟然是容贵妃。
      “唉!”容贵妃长长叹息一声道:“这种无聊的伎俩,也只有那个蠢货才做得出来!不过,也亏得她做了,今日,我才能跟你好好说一会儿话,嗯,也许你并不想听,不过,此时却由不得你不听。”
      容贵妃已行至天恒帝身边,缓缓蹲下身,用一种讥诮的带着笑意的语气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知道后一定死而无憾。你一直以为是沈心慈杀了朔月,其实,杀了朔月的人是我!是我让人将她从沈心慈的寝殿偷出来,丢进了太液池!为了让你拿到确凿的证据,我更不惜将朔月从不离身的匕首放到了坤定宫的内库里,那当真是一柄宝刃,我几乎都舍不得,可为了让你与沈家一搏,我还是忍痛割爱。我本以为你为了心爱的女人,总该破釜沉舟一回了,哪知你却连彻查沈心慈的勇气都没有,更别提与沈家撕破脸,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你们都一样,都是利欲熏心的混帐!什么心爱的女人,在你们眼里终究抵不过方寸之间的那把龙椅!”

      中了离魂之毒的天恒帝一动不动,但是眼角竟有颗颗泪珠滚了出来。容贵妃见了像是孩童看见新奇玩具一般惊奇的瞪大了眼,她伸出手指,在天恒帝眼角轻轻一挑,一颗滚圆的泪珠便被她托在指尖上,她嗤笑一声道:“这眼泪是为朔月所流么!算了吧!你这假情假意不要也罢!若不是因为你,朔月如何会死?最终害死她的可不就是你么?朔月终日关在漪澜宫,从不与人接触,我对她没有任何敌意,包括沈心慈,包括你后宫里的所有女子,我对她们完全没有半点敌意,可是我为何要杀死她呢?因为你,凌萧,因为我恨你!这个世上,我最恨的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萧乾。”

      她说到此处,声调不自觉的拔高,阴狠而冷厉:“你若不求娶,他若不允嫁,我何以会到东陵挨这二十几年的苦楚!这皆是你二人夺位弄权所致!朔月本可不死,可谁让她是你的心头肉呢?”
      她修长的手指缓缓抚向天恒帝的胸口,轻声道:“心头肉被剜,会不会很痛?被剜之后还要装作若无其事,会不会更痛?”她话音一顿,突然一巴掌扇向天恒帝的脸,紧接着又是一巴掌,啪啪的巴掌声不绝于耳,伴着她嘶声怒吼:“我就是要让你痛!比我痛上百倍千倍!”

      终于,她似乎是打累了,颓然坐在地上,咻咻地喘息着,她的目光从天恒帝的身上转向凌楚寒,怒意未消的脸上立刻挂起恶意的狞笑,她也不起身,手脚并用地爬到凌楚寒的身边,仔细看了看他那张肖似天恒帝的脸,呵呵一笑道:“难怪能瞒了我们这么多年!这孩子的长相跟太子一样,都是随了父亲!”
      天恒帝的泪水终于不再流,眼皮下的眼珠却是轻微的动了动。

      容贵妃在凌楚寒的脸颊上一拍,笑道:“你此刻是否恨不得将我剁成肉酱?你以为我杀了朔月,便是你的杀母仇人?”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天恒帝的眼睫颤颤抖动着,就像将死的蝶,终究只能徒劳的抖动,却是无论如何也撑不开那对翅膀。
      容贵妃看了天恒帝一眼,如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般,笑得奸诈:“我前几日得知了一个极为有趣的事儿,这个事儿你一定很想知道。看在你不久于世的份上,我便做一回好人,将这个天大的秘密告知于你。你的母亲,并不是这漪澜宫里的朔月,而是几个时辰前被你亲手杀死的,皇后!”

      “如何,很有趣吧?”容贵妃忍不住咯咯咯的笑了起来,笑声被这偌大而寂静的漪澜宫无限放大,碰撞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回声。
      凌楚寒僵硬的脸上,一片惨白,紧抿的唇几不可查的颤抖着。

      容贵妃终于笑累了,她从地上爬起来,缓缓走到窗边,透过穿纱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而后转过身,再次看向天恒帝:“说了这么多,我也乏了,时候也差不多了,想必安儿此时也该进宫了吧!”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似乎是刚想起来,笑道:“呃!忘了告诉你,安儿还活着。说到这个,还要多谢皇上安排的那场水难,安儿正好顺水推舟借以死遁,先让你安了这份心,才好放松戒备啊!皇上有皇上的欲擒故纵,沈家有沈家的暗渡陈仓,而我和安儿,只要坐享其成便好!皇上也不必为你的江山担忧,更不必为安儿担忧。凌家所有男儿都死绝了,谁还可与安儿相争?更何况,安儿这一回,可是救朝臣于水火的英雄呢,哈哈哈!”

      她一面笑,一面拿出一只火折子,吹燃了火,走至铜镜前,转动着火苗在那铜镜上的钥匙孔上炙烤着:“哦,忘了告诉宁王,你的人已被留在了那秘道里,不过这笔帐莫要算在我头上,要怪就怪你的父皇,谁让他在这漪澜宫中存了那么些的松脂呢?我只是命人提了几筒丢进了秘道里,又不小心,丢了支火星进去。你可见过那松脂燃烧是何模样?不要紧,你一会便可晓得了,虽看不到,但那火焰烧在身上的疼痛,你却能清清楚楚的感知到。”

      被她炙烤的锁孔缓缓有清亮的蜡油流出来,她弯腰拾起天恒帝掉在地上的钥匙,往锁孔里一插,咔的一声,那面铜镜往旁边移开,露出秘道入口来。
      容贵妃转身,再次看了看那躺了一层子的人,最后将视线定格在天恒帝的身上,笑道:“沈心慈那个蠢货当真是做了件好事,这离魂既可让你动不了,又可让你清晰的感觉到疼痛!我可真是好奇,当火焰将你的手脚烤出滋滋肉香的时候,你会是怎样的感受呢?哈哈哈……”

      随着她一声大笑,那被点燃的火折子被她手指一弹,嗖的飞向离得最近的一只木桶,木桶边缘溢出的松脂见火既燃,轰的一声,整只木桶便都烧了起来,那火种沿着波斯地毯上事先洒好的松脂线,一路传导,轰轰轰,十几桶松脂瞬间将这大殿变成一片火海!
      而容贵妃,却在火起的一瞬间,进入秘道,将那面铜镜紧紧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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