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阙杀

作者:莫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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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8、枕戈待旦



      青川使臣因侍卫失踪一事驻留太平府,东凌新帝为示礼遇,特派京畿卫精锐前去协助寻人,并允使臣暂留太平府,改日听宣觐见。
      这一日,京畿卫加派兵力严守城门,许进不许出。巡城官兵四处搜捕却不知捕的是何人。至夜,皇城寂静得出奇,从高门显贵到平民商户,处处大门紧闭,就连往日里熙熙攘攘的烟花之地,今日竟也熄灯偃乐,闭门谢客。这异常的寂静与清晨那一场无疾而终的喧闹,形成鲜明的对比,无不在昭示着朝局动荡导致的人心惶惶。
      相较于皇城里的暗潮汹涌,皇宫大内却与往日并无差别,职守的宫禁卫似乎比往日还少了许多,尤其是皇帝起居的乾元宫,竟连半个守卫的影子也不见。
      书房的轩窗上,映着年轻皇帝禀烛夜读的影子,许是坐得久了,他缓缓起身,及至窗前,突然冷笑一声道:“师傅果然还是空手而来了!”
      从廊柱的暗影中缓缓走出一个黑袍人,脸上的黄金面具,在弦月的微光下尤显得刺眼。
      凌楚安转身走回了书案后,稳稳地坐进那宽大的龙头圈椅里。再抬眼时,黑袍人已站在房内,除去了黄金面具的脸,苍白而苍老,唯一双眼,仍如淬炼过一般,精光四溢。
      凌楚安强迫自己紧紧盯着那令他生惧的目光,嗤笑道:“师傅这一招空穴来风,确然让我措手不及!看来母后于师傅而言,也不过如此。”
      一身黑袍的黄公公面无表情,眸光沉定而凌厉,让凌楚安深切的体会到,那无论他如何强大,都无法摆脱的压迫感。这让他尽力维持的镇定几乎难以为继,他下意识地握住龙椅的扶手,紧绷的背脊将身体变成一柄蓄势待发的箭。
      黄公公却突然笑了,脸上眼中并没有任何笑意,只从喉咙深处发出一阵鄙夷不屑的笑声:“你那制作机关的本事,尚且是本座教的,你确定要用那些来对付本座吗?”
      凌楚安心头一沉,脸上却仍旧保持着那早已僵化的笑意:“徒儿岂敢!只不过,徒儿也要给自个儿留个退路!”
      “退路?”黄公公冷哼了一声道:“你终究耗费了本座多年的心血,若非万不得以,本座岂肯轻易毁去?真正不给你退路的,是掀起今日事端之人!”
      凌楚安迟疑道:“难道凌楚宣并未落入师傅手中?”
      黄公公道:“你以为,能取代你坐在这把龙椅上的,就只有一个凌楚宣吗?”
      凌楚安脸色大变,眸中的惶惑倏然便被惊惧所取代,他双唇紧抿,双手却是控制不住的颤抖。
      黄公公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既而道:“数月前,曾有疑似沈青瑶姐弟的一行人在荆州现身,而近日沈丹瑶亦在你的重重监视下凭空消失,你虽猜到此事并不简单,更因此动用了官兵与黄金门两方势力分别追查,可为何至今仍无线索,你又可曾认真思虑过?”
      黄公公顿了顿,更为缓慢地道:“那沈青瑶在宫变之前,便已身怀有孕,此事虽被先帝压下并未召告于朝堂,但若想找出一二知情者亦非难事……”
      凌楚安何等心机,黄公公这没头没脑的三言两语,瞬间便使他茅塞顿开,既而脸色竟是渐渐的恢复如常。他缓缓抬起眼皮,看向他的师傅:“收留沈青瑶姐弟,护送其入关;助沈丹瑶脱身,供其藏匿;探取母后与朕的身世,再借此内忧外患之际突然发难……能有如此胆略及谋略者,除了西北宋家,怕是很难找出第二个!”
      黄公公不置可否:“究竟是不是宋家,本座尚不敢定论。但若当真是宋家布了这一局,本座如今倒还有一枚釜底抽薪的筹码。”
      凌楚安眉心一跳,忽而笑了:“这便是师傅留四皇兄不死的原由?”
      黄公公自然听得出他语调里毫不掩饰的讥讽,故而冷笑道:“无论是朝堂势力还是军中实力,凌楚宣并无半点根基,就算你与宋氏拼个两败俱伤,凌楚宣仅凭一个皇子的身份,也难登大宝!本座虽无识人之明,但这一点显见的态势还是能看清的!”
      “师傅所言极是!”凌楚安面色不变,毫无诚意地道:“如此说来,师傅那所谓釜底抽薪的筹码,难道不是四皇兄?”
      凌楚安言语中的讥诮,黄公公只回以冷冷一笑,他不答反问:“你可知当日先帝派皇四子凌楚宣远赴西北,究竟所为何事?”
      “父皇是让他去追查一件东西的来路……”说到此处,原本颇有些漫不经心的凌楚安倏然一惊!之前,他只顾窃喜于师傅寻找多年的图纸竟落在了他的手里,他正可借此将师傅调离京城。如今旧事重提,他才意识到,那张图纸画的东西,竟然能让父皇深深忌惮,又令师傅一介江湖人势在必得,终究不会是寻常之物!
      想到此处,他轻轻一笑,瞧着黄公公道:“那东西的来路,师傅定然是晓得的!”
      “本座自然晓得!”黄公公面无表情,语调也无甚变化,可偏偏凌楚安却从中听出了无尽的怨恨与隐隐的期待:“那当中藏着一个秘密,一个可令宋氏父女死无葬身之地的惊天之密!”
      ……
      夜静风寒。
      宋青仰望着漫天星辰,在小院里站了许久,直至更漏将残,她才终于转身,目光便与廊下暗处银面后的一对幽深眼眸相撞。她并不惊诧,似乎早已习惯了这双在她背后默默观注的目光,只淡淡道:“跟我来。”
      她走在前面,他远远跟随。
      至寝室门前,她转身迎着他:“今夜,你便守在这道门外,无论屋中有何动静,你都不可踏入半步,亦不可离开半步!”
      他本是眼眸微垂,听了这话倏然抬眼盯着她,直到她微微拧了眉心,他才道:“是!”
      她与他对视片刻,终是再无多言,转身回了寝室。
      寝室里烛火半燃,颇有些昏暗。宋青自怀里取出一只檀木盒,轻轻按动机簧,盒盖弹开,里面是两颗大小不同的蜡丸。
      宋青拿起小的一颗,轻轻捏碎蜡封,便滚出一粒黄豆大小的黑色药丸。她捏起药丸犹豫片刻,终是将其塞进了口中。
      而后她又将那较大的一颗蜡封捏碎,里面却是一粒淡红色的香丸,这一回,她毫不犹豫地将香丸丢进熏炉里,眼瞧着一缕淡红色烟雾袅袅升起。
      门外似有风声乍起,紧闭的房门忽而咯楞楞地一声响动,但只那一声,便突然沉寂下来,再无半点动静。
      宋青涩然一笑,收回盯着门扇的目光,伸手摘下脚腕上的魂引。
      七彩丝绦上那七颗古怪的魂引石,业已从她刚刚重生时的盈白如玉,变成了天色渐晚般的朦朦暗灰。从入夜至深更,再长不过两三个时辰,却不知这串决定她生死的魂引石,离子夜之色还有多久?
      宋青并未耽搁太久,她咬破舌尖,将一口鲜血喷在魂引石上,眼瞧着那鲜血迅速消失,便好似是被那七颗奇怪的石头吞食入腹。
      宋青将魂引握入掌心,合衣躺在床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
      这一夜注定不凡,但身处皇城的大多数人,却并不会晓得这异常的寂静里,正在酝酿着怎样一场天翻地覆的风暴。
      茗言阁三层的一间茶室之内,原本微阖双眸歪靠着软塌的沈其峻猛地长身而起,掀翻的茶盏将他宝蓝色府绸袍子湿了一片,他却毫不理会,只死死瞪着陈隐,高声道:“你说凌楚宣?四皇子凌楚宣?他不是早就死在西北了么?”
      这般激烈的反应,引得在坐几齐齐注视于他,屋中顿时一片静默。沈其峻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失态,脸颊竟飞起两朵绯红。他清了清嗓子,又抖了抖湿了的衣摆,款款坐下,目光却始终盯着陈隐。
      陈隐脸上已现出些许不耐,却还是给了解释:“当日四皇子的死讯只出自子邛之口,加之新帝向宋家讨要尸首时,宋家始终未置一词。这才使四皇子之死成了定论。”
      陈隐说得慢条斯理,沈其峻却急不可耐,突然横插一句:“那……那凌楚宣究竟是死是活?”
      陈隐道:“是死是活有何要紧?一个毫无根基的皇子,就算活着,又能如何?”
      沈其峻张了张嘴,竟不知如何反驳,却是王申接过了话茬:“所谓众口铄金,若当真只有一个四皇子,他是死是活全看怎么个说法。可如今他竟然藏在青川使臣的队伍中,这究竟是四皇子个人为图自保的藏匿之举,还是与青川共谋的计策,尤未可知。再者,他今日为何被掳,掳其者何人?这些皆无定数,咱们却不得不防啊!”
      王申这一番话直说到了沈其峻的心坎里,于是他连声道:“正是!正是!”
      陈隐冷笑一声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咱们如今还有转圜的余地么?”
      一直默不作声的王千突然硬生生道:“陈大人说得不错,管他们如何打算,咱们既然万事俱备,不如索性抢个先机,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良久的静默。
      突然‘啪’的一声,沈其峻拍案而起,掀翻了桌上的茶碗,茶汤湿了袖子,他却看也不看,只狠狠咬着牙根,直到憋红了一张脸,才斩钉截铁地吐出四个字:“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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