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阙杀

作者:莫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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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凌局势


      就在宋青等人远赴天山九死一生之际,东凌朝中发生了一件震动朝野的大事——奉旨西伐青川的主帅姚谦与副帅鲁平,竟带着手下一众将士,叛东陵而降青川,返回头来一口气将黔桂两省收归旗下。

      初得此信,东陵朝中一片哗然,满殿文武除了对姚谦鲁平抗旨不遵斩杀钦使的行径大肆谩骂之外,便是叫嚣着诛其九族,讨伐叛军。

      然而,此番叛军多数都是沈其佑南疆旧部,其家眷本就大多安置在黔桂两省,如今黔桂既已为叛军所占,朝廷欲要治罪其亲眷,需得先夺回黔桂。如此那‘诛其九族’之说便落得个一纸空言。

      另有一小部分,原属河南都司开封卫,那些兵士皆在朝廷兵籍造册之内,若想寻根溯源到是不难。只可惜,从开封卫到河南都司,再到兵部,竟都寻不到这些人的兵籍录档。

      兵部之前被一场大火烧光了造册自不必说,那河南都司与开封卫的两份备录,竟都不知去向。只有一个鲁平,因曾任开封卫指挥使,识得他的人自然不少,其家眷自有迹可查,可待官兵兴师动众杀上门去,鲁宅却也早就人去屋空。

      如此一番折腾,朝臣们心中都有了计较,原来这姚谦、鲁平之叛竟是早有预谋!既得了这个结论,再抽丝剥茧的往回一捯——何人下旨西伐青川?何人任命的姚谦鲁平?又是何人下旨将二将召回惹得其怒斩钦使?

      这么一捯腾,臣子们个个一身冷汗,算来算去,敢情皇上竟成了两位叛贼的同谋!

      然而,并非所有朝臣都只看到这显而易见的差错,或者说,这差错背后的因由才是大有文章可作。

      首辅王申连上三表,头一个弹劾的是兵部尚书林允成,斥其蛊惑皇上在内忧未平,外患未除之际发兵青川,居心叵测!

      第二个弹劾的是皇太后萧容,称其以恩孝相挟皇上,左右朝政,祸乱朝纲!

      第三个弹劾的是竟是新帝凌楚安,称其为全孝道而罔顾国法,纵母参政,有违帝王之道!

      此三表自内阁誊抄公诸于众,在朝野上下引起轩然大波。

      骂王申侍宠而骄者有之,骂其僭越犯上者有之,却远及不上对太后萧容的声讨之声。

      太后萧容无法亲至堂前与王申理论,只得将新帝凌楚安召至寿康宫中大加斥责,命其将王申千刀万剐、斩首示众!

      新帝凌楚安无奈叹息,一挥手,身后跟着的四个内侍,将四摞码得高高的折子放在了太后桌上。

      太后正欲伸手取一本来看,却又突然停住,她收回手指,冷冷道:“安儿这是何意?”

      凌楚安坦然道:“正如母后所见,每日里光是弹劾母后的折子便如此之多,上到六部,下至言官,又岂只一个王申!”

      太后眉梢一挑:“那么安儿的意思呢?”

      凌楚安道:“母后不如便依了群臣所谏,出宫避一避风头。”

      “哼!”太后盯着新帝,缓缓道:“你如今翅膀硬了,用不着母后了?”

      凌楚安面无表情:“此番事端总要有人退一步,母后若不退,便只能儿臣来退了!”

      太后怒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不敢!”凌楚安毕恭毕敬:“只是,若儿臣做不得皇帝,母后也便做不成太后了!”

      太后怒不可遏,冲到凌楚安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凌楚安不避不躲,生生受了,面颊之上立时便浮起一片红肿掌印。

      太后犹未解气,反手又是一巴掌,这一回,凌楚安却不受了,一抬手便将太后的手腕握住:“证据有一道便够了,不敢再劳烦母后!”

      他温言软语的说完,放开太后的手,轻飘飘离去,临走还不忘给太后施了全礼。

      太后萧容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久久未动,不知是因为震惊还是气愤,她全身颤栗,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子骨碌碌自脸颊坠落。

      刚刚自门外进来的黄公公见她如此,赶紧迎上去,一把攥了她的手腕查看脉息,果然气息逆行,血脉滞塞。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许多,一把抱起太后便往后面的寝殿而去。

      凌楚安出了寿康宫,一路也不乘撵,信步穿了半个后宫,回到乾元宫后殿时已然近一个时辰了。

      刚推开书房的门,凌楚安便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他迅速回身吩咐:“你且退下!在偏殿候着。”

      他身后跟着的是宫禁卫大统领陈隐,听得吩咐,应声而退。凌楚安见他走远,这才推门进了书房。

      “师傅!”凌楚安一撩袍摆,单膝跪地。

      一道黑影自房间暗角之中缓缓踱出,窗外朦胧月光渐渐勾勒出一个被黑色斗篷包裹的身影,那比夜色更黑的斗篷之下,一张金黄的面具却是熠熠生辉。

      没有任何先兆,那黑色斗篷突然如船帆一般猛然鼓起,一股强横的气劲自斗篷之内冲出,将端正跪在地上的凌楚安掀得倒飞出去,‘砰’的一声砸在门上,又扑通一声摔落在地。

      凌楚安撑起身子,以手背抹去唇边的血渍。这一下伤得不轻,他一时竟无力起身,索性靠门坐着,抬头望着那金黄色的面具,一脸疑惑:“师傅因何动气?”

      黄金门主一动不动的站了许久,突然道:“我当初收你为徒时,曾让你立有一誓,你可还记得?”

      凌楚安道:“师傅若以黄金门之力助我成事,我必终身唯师命是从!”

      黄金门主:“既如此,你便杀了王申。”

      凌楚安似不意外的笑了笑,摇头道:“黄金门做的便是人命买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王申,师傅还用得着特意赶着来吩咐我?”
      黄金门主:“杀,还是不杀?”
      “杀!”凌楚安道:“但不是现在,也不能由我来杀!”

      黄金门主默默凝视凌楚安半晌,缓缓道:“你一早便与王申暗通款曲,为的便是今日这般,利用朝臣来扼制太后的权力?”

      凌楚安垂了头,唇角微微一勾:“徒儿方才刚给太后讲了一个道理……”他顿了顿,缓缓抬起头盯着那黄金面具上方看了看,那里有两个极为细小的孔洞,刚好能容得一对瞳孔。凌楚安想要从那一对小孔中看出那被面具遮挡住的情绪,然而,夜色深浓,黄金的光亮又太过抢眼,反使得那幽深的两个小孔微不可见。

      凌楚安只得继续道:“我告诉母后,只有我坐稳了这个皇位,她才可能是太后。”

      金黄的面具微微一抬,黑色斗篷无风自动,却只在刹那之间,所有的杀气都偃旗息鼓。

      凌楚安终于平复了四处乱撞的气息,扶着墙壁缓缓站起,似漫不经心的转移了话题:“上一回徒儿求师傅帮忙杀一个人,师傅可还记得?”

      黄金门主默然不语。

      凌楚安继续:“如今已然过去了四个月,那萧玉露却还安安稳稳的活在寿康宫。”

      黄金门主依旧不语。

      凌楚安道:“师傅若觉为难,那萧玉露不杀便不杀吧。只是如今,青川局势失控,若师傅在青川尚有人手可供调遣,可否派人将姚谦、鲁平二人的首级取回?”

      半晌不语的黄金门主突然冷笑一声:“你何时可对本座发号施令了?”

      凌楚安忙垂首道:“徒儿不敢。”

      “不敢?”黄金门主冷冷道:“你最好是‘不敢’!不然,本座可以给你,也随时可以收回!”

      “是,徒儿记住了。”凌楚安头垂得更低了些,悄然盯着那垂坠至地面的黑色长袍,只见袍角一动,风声骤起,他抬头看时,发现这屋中已没了那黑衣金面的身影。

      突然,一声似远似近的话语传进他的耳中:“我交待给你的事情没有办好之前,黄金门不会再助你!”

      凌楚安悚然一惊,到不是为了那话中的警告,而是那人身怀这‘传音入秘’的绝技,他竟然丝毫不知!

      这一瞬间,凌楚安突然明白了一件事,黄金门主之所以在此时露了一手他不知晓的秘技,便是为了提醒他,徒弟永远是徒弟,做徒弟的永远也不能说对师傅了如指掌!

      凌楚安在没有点灯的书房中静立片刻,才大喝了一声:“来人,掌灯!”

      宫婢们步履匆匆的在殿外奔走,不一会便有捧着烛台的宫婢鱼贯而入,渐次点燃了书房各处安置的灯烛,将整个书房映照得亮如白昼。

      凌楚安坐在书案之后,轻轻捏着眉心,吩咐宫婢将候在偏殿的人唤来书房。

      来人不只有陈隐,还有兵部尚书林允成。

      林允成虽是王申弹劾的头一个目标,但因有了太后和皇上这两棵大树在前面挡着,反到无人盯着他不放。他又自递了请罪的折子,请辞兵部尚书一职,态度极是诚恳。

      最终,凌楚安只是罚了他半年的俸禄,兵部尚书一职仍由他担任,只加了一句:若再有差迟,两罪并罚!

      这个处罚结果,自然不能令王申满意,但皇帝陛下已当堂盖棺定论,王申再是咬牙切齿,也是无可奈何。

      于是,林允成依旧是凌楚安的心腹重臣,与王申平起平坐。

      今日林允成奉召而来,正逢凌楚安去了寿康宫,他便只得在偏殿等候,等了不久,陈隐又至,林允成便起身施礼,二人一番客套之后便是相对无言。

      虽然陈隐的女儿红绡嫁与了林允成,但陈隐与林允成却是素无来往,加之他们父女之间隔阂甚深,往日里并不亲近,因而这两人同处一室,气氛极为尴尬。

      陈隐转身一抬手推开窗扇,看似是为了开窗透气,实则却是为了察看书房的动静。

      他方才在书房门口虽未察觉到任何气息,但武者天生的直觉,却能让他感觉到一股若隐若现的杀气。他本有意一探,但凌楚安将他支开的态度过于坚决,他只得不动声色的退下。

      凌楚安的身边不乏高手相护,这一点陈隐早在宫变那一日便已知晓,当日一箭射死他兄长陈伐的黑袍人,其武艺便当不弱于他。

      那么此时与凌楚安同在书房中的人,是否便是那个黑袍人呢?

      陈隐聚精会神,倾听着书房中的动静,刚刚竖起耳朵,便听到自书房中传来砰的一声,声音极小,离得又远,寻常人恐难分辨。但陈隐内功不弱,耳力非常人可比,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他下意识的屏息提气,时刻预备着要穿窗而出。

      然而,此后却再无响动,直到呼的一声,似风声穿堂而过,陈隐伸头去看,昏黑夜色里,隐约有一道黑影自屋脊掠过。

      陈隐一把攥了窗棱,正是蓄势待发之际,突听身后的林允成急急道了一声:“岳丈大人这是怎么了?”

      陈隐猝然一惊,这才想起屋中还有一个林允成。他悄悄吐出一口气,也不回头,只淡淡道了一声‘无事’,便不再多言。可他心中终究还是有些忐忑,不知林允成是否看到了什么,又看出了什么。

      所幸凌楚安立刻派人来唤,二人便一同进了书房。尚未见礼,凌楚安便盯着林允成道:“青川如何又冒出了一个夏侯灼?”

      林允成道:“是青川宣帝十三子,原都说是死了,不知怎地又突然冒了出来……”

      凌楚安不耐烦的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转而问陈隐:“护龙卫的消息可到了?”

      陈隐颔首:“夏侯炎被姚谦逼得弃成都而奔保宁,而保宁府早被那一位夏侯灼无声无息的拿下了,夏侯炎这一去,如同自投罗网,当即便被斩了头颅。随后夏侯灼又以夏候炎的宝印发了一道诏书,召来尚未被东陵军占领的夔州、顺庆、重庆以及潼川等四府首将齐至保宁府。四首将至保宁看到夏侯炎的首级,再想逃走已是不能。夏侯灼持青川宣帝钦授的金宝金印,声称是宣帝十三子夏侯灼,在场的老臣有通晓此事者也愿为证,随后,那夏侯灼便在保宁府继了帝位。”

      凌楚安突然道:“那夏侯灼手中有多少兵马?”
      陈隐道:“大概百余人。”
      凌楚安惊道:“只百余人,便拿下保宁、诛杀夏侯炎、收服四府首将?”
      陈隐颔首称是。凌楚安又道:“那他又是如何让我东凌数十万兵马倒戈于青川的?”

      陈隐似也有不解之处,微微蹙眉道:“夏侯灼单身匹马入成都,与姚谦、鲁平在帐中叙谈两个时辰后,姚鲁二人便在次日挥师东返,杀回了黔桂两省。”

      林允成突然插嘴道:“他们说了什么?”
      陈隐垂首道:“不曾查到。”
      林允成咬牙扼腕:“这夏侯灼与那两人定是早有勾结!”
      凌楚安瞟了林允成一眼道:“且不管之前如何,如今这个形势,当如何处置?”

      林允成赶紧躬身道:“当日青川东侵,是罗定王力挽狂澜,皇上不如命广东都司与罗定王共同出兵讨伐叛军。”

      凌楚安冷笑:“你到是打得一手好算盘!郭鸾之事,尚未能给罗定王一个说法,如今却要人家出兵襄助,若是你,你可愿意?”

      自从正月十五郭鸾自宫中遁逃,使联姻成了泡影不说,那罗定王世子郭凤更是借机以寻王妹为由,递了一份奏报就直接出了京城,凌楚安原本要把郭凤长留京中的打算尚未实施便就付诸东流了。

      而间接导致此事落空的罪魁祸首,便是林允成的新妻,陈隐的女儿。
      因而凌楚安一提郭鸾,陈隐与林允成二人便都垂下了头。

      林允成低着头道:“郭鸾遁逃,罗定王定是心知肚明。既然他非要装糊涂,咱们不如便给他一个说法。”

      凌楚安轻抬眼皮:“怎么说?”
      林允成道:“西北宋家为破坏罗定王与皇上缔结姻亲之好,暗中派人掳走了郭鸾……”

      凌楚安道:“若郭鸾如今就在罗定,你如此一说岂不白白落了一个陷害攀诬的罪名?”

      “即便郭鸾就在罗定,罗定王又岂敢声张?他纵容郭鸾遁逃,多少怕也是为了逃避联姻……”林允成说到此处,突然打了个嗑,看了凌楚安一眼,见后者脸色未变,这才又接着道“既是他们不欲联姻,又怎会将郭鸾抬出来?咱们这一说,实是说给天下人的!”

      凌楚安沉默了半晌,嗫嚅道:“你的意思是,给罗定王与西北宋家捏造一个仇怨……”
      林允成点头:“人言可畏!哪怕是假的,说来说去也就说成真的了。”
      从不轻易插嘴的陈隐突然道:“未必是假,护龙卫的线报有称,郭鸾曾出现在潼关城外!”

      凌楚安精神为之一振——若郭鸾当真就在西北,不管她是否被劫持而去,那罗定王必然对宋家恨之入骨。传言罗定王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若宋家不知好歹拿郭鸾作人质威胁罗定王,那么这西北,就不必他来操心了。

      想到此处,凌楚安顿觉轻松了不少,又与林允成商议了几件朝中琐事,便挥手让二人一同退下。
      夜已三更,凌楚安出了书房,直接回了寝殿。

      寝殿中早已掌了灯烛,燃了香笼,铜冰鉴放在床头矮几上,冒着丝丝凉气。一个娉婷身影正站在床前,提着小熏炉在帘帐之内熏香。

      凌楚安唇角微弯,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一把将那纤细腰身揽进怀中,微阖了双目,埋首在那雪白颈间,轻嗅芬芳。

      女子乍惊之下,熏炉脱了手,炉中残香洒落,脏了锦被一片。不禁嗔怪:“看你闹的,还不放手!”
      凌楚安抬了抬眼皮,见她脸颊上一团红晕,惹得心中痒痒,索性递上双唇,沿颈子一路往上,在那晕红处摩挲一阵,又忽的将她翻转过来吻住了她的双唇。

      女子初时只呆呆站着,渐渐开始有意识的躲闪,直到后来他愈加热烈的扯住她的衣带,她便似被什么烫了一般猛的推开了他。
      二人对视良久,形容皆有些狼狈。

      凌楚安略有些震惊的跌坐在床沿上,尚未褪去的情潮将他的双眼染得微红,他喘息着盯着两步之遥的那个女人,那个被他一手推出去又拉回来的女人,她神态惊慌、眼眸低垂,一只手紧紧抓着衣襟,另一只手扯着裙袂,两只手都在微微的颤抖。

      “兰儿?”凌楚安轻唤,声音有些嘶哑:“你不愿意?”

      叶婉兰摇了摇头。她此刻也说不清自己是怎样的想法,她原本就应该是他的,可一但到了那最关键的一步,她总是忍不住的抗拒,仿佛这个反应是身体自己做出的选择,并不听任她思维的控制。

      已恢复平静的凌楚安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那如蝶翅般簌簌抖动的长睫,平静而淡漠的吐出两个字:“为何?”

      叶婉兰缓缓抬起眼帘,与凌楚安如电的目光正正一撞,竟是丝毫没有退缩。她抿了抿嘴,低低吐出两个字:“名分!”

      凌楚安眉梢一扬,似没有料到她竟然会说这样两个字来,沉默了一下才狐疑地道:“你……对他……”

      “安!”叶婉兰杏目一挑,颇有几分凌厉之色:“你答应过我,再不提他!”

      凌楚安眯起眼睛,略带审视的与她对视半晌,忽而轻轻一笑,起身走到叶婉兰的身边,捞起她那仍在发抖的手,轻轻揉捏着:“当初是我亲手把你送出去,我只是担心,你再也回不来。”

      叶婉兰的眼波一颤,她放开攥着衣襟的那只手,盖在他的手背上,轻声道:“放心!”

      凌楚安唇角一勾,牵起她的手,一面缓步走向窗前软榻,一面慢慢道:“待我解决了萧玉露,定会给你一个名分,只是……”

      叶婉兰极快地抬手捂了他的嘴,不让他说出那梗在二人之间的刺,颤着声道:“我明白!”

      凌楚安拿起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喃喃道:“纵做不得皇后,却也不会委屈了你!”

      叶婉兰垂了头,轻轻靠在他的胸前,心中纵有万般委屈,却也心知,当初花前月下立的誓言,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什么‘我若为王,你必为后!’,到了事过境迁的如今,便都成了永远不能宣之于口的禁忌。

      凌楚安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指尖碰触到一角微凉,他凝目去瞧,墨色发丝中,一支白玉兰花悄悄绽放,他略一迟疑,最终,还是伸手捏住了那雕工略嫌笨拙的白玉兰花簪,轻轻一抽,乌云如瀑倾泻而下,温润白玉已躺在他的指尖。

      叶婉兰惊惶抬眸,正瞧见他盯着那簪头怔怔出神。她伸手去夺,却被一把攥住,只听他轻轻呢喃:“当日我为了雕这支簪子,在玉器铺子里一待三日,不眠不休,十根指头全是血肉模糊,没一根是好的!如今,我费尽艰辛刻上的字,竟变得这般模糊难辩了……”

      叶婉兰心中酸楚,很有些气怒,一把夺了那簪子,凌楚安轻笑着将她揽进怀里:“定是你将这簪子当成了我,每日里拿在手中摩娑,这簪子上的字才会模糊不清!”

      叶婉兰哽咽道:“我才没有!”

      凌楚安搂得她更紧,轻轻在她耳边低叹:“怀有兰香一世安!如今你就在我怀里,我定许你一世安稳!”

      叶婉兰心头一动,犹豫了一下,终是伸手回抱了他。

      二人耳鬓厮磨了一番,叶婉兰突然惊呼了一声:“糟糕!”

      她钻出凌楚安的怀抱,跑到床前几上,打开那铜冰鉴的盖子,捧了一碗荷叶莲子羹来,懊恼的嘟囔着:“镇得太久,冰凉冰凉的。都是你……”

      凌楚安往软榻上一靠,微笑着等她舀了一勺喂进嘴里,果然冰凉,将他心里身上的火一下就浇灭了。

      叶婉兰喂了他几口,似漫不经心地道:“我今日收到了千臣的信。”

      凌楚安微微一僵,很快又放松下来,淡淡道:“西北与东凌早就断了驿道,他是如何把信送到你手上的?”

      叶婉兰道:“千臣一直被留在嘉峪关,虽不得重用,却也未被限制自由。他在嘉峪关有相熟的商人,那商人在青川与西北之间往复,替千臣将信带到青川,再从青川的信马渠道带来江宁,一路辗转,确实不易,他信中说,这已是第三封信,可是前两封我却从没收到过。”

      凌楚安点了点头,状似并不在意,但微眯的眼中却是精光闪闪。叶婉兰看了他一眼,刻意放低了声音道:“他信中说,四皇子还活着!”

      凌楚安淡淡‘哦’了一声,叶婉兰对他的反应很是惊讶:“你知道?”
      凌楚安点头。
      “可是……”叶婉兰刚想说,四皇子丧命西北的事已经人尽皆知,但转念一想,便明白了。

      凌楚安道:“千臣如何晓得四皇兄还活着?”
      叶婉兰道:“是春芳给他带的信。”
      “春芳?”凌楚安凝眉思索,叶婉兰道:“是自幼跟随我的那个丫头。”

      “哦!”凌楚安终于想起:“当日你设计将她赶出宁和宫,使他随了四皇兄……她没有被宋青怀疑?”

      叶婉兰摇了摇头:“她跟了四皇子,宋青即便怀疑她,也不会将她如何。反正宋家之事,也不会被四皇子知晓。”

      凌楚安一想也是,不管四皇子身边埋着谁的眼线,宋青只要防住了四皇子就够了。于是他点了点头道:“春芳说了什么?”

      叶婉兰有些疑惑地蹙了眉头:“除了四皇子还活着的消息,还画了一张图来,说是皇上……”她一时失口,连忙改口道:“是先帝,先帝交给四皇子一样东西,让他去西北查探来路。”

      “父皇让四皇兄去西北,不是为了盯着宋家军?”凌楚安倏然坐直了身子,急道:“那张图可有带在身上?”

      叶婉兰点了点头,从袖袋里取出一张折叠了许多层的纸片,递给凌楚安。凌楚安打开一瞧,顿时从软榻上一跃而起,惊呼道:“原来在他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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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孩子生病,急得不行。忙得忘了更新,今天把两章内容同时放上,迟了些,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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