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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怕疼
午时一刻,天越来越热。
萧文漪凭借着多年野外打仗经验,向一处草木萧疏方向走去。
周围少了遮挡物,在萧文漪背上的凰裳,觉得身上的阳光愈发炙热。
药效还未完全发挥作用,加上阳光直射,凰裳额前早已沁出一层细汗,眼眶越发胀痛。
她鼻中叹出一口气,心中腹诽着,再过几日便是霜降了,这东蒙山崖底日夜的冷热相差未免也太大了。
白日骄阳似火,晚上天寒地冻。
正想着,手下的肩膀一僵,微不可见地战栗了一瞬。
从萧文漪一开始背起她到现在,她或多或少的感觉到萧文漪有一些小动作。
比如肩背会突然一紧,或是走着走着便会顿一下脚步。
凰裳有些奇怪,垂头看了过去。
随着她的动作,额前的汗水向下滑落,顺着鼻尖滴落在萧文漪背上,汗珠穿过破了口子的外衣,落入了还带着血迹的伤口中。
凰裳下意识抬手想抹去汗珠,在看到汗珠与血渍已经融为一体,手到伤口上方时停了下来。
她抬眸望向萧文漪的侧脸,见他没有像刚刚那样僵直身子,只是右侧脖颈爆出条青筋,下颌紧绷。
凰裳俯下身靠近他的肩膀,一股带着药草苦涩的血腥扑涌而来,登时,她便知道缘由。
其实萧文漪身上的伤比她还要重,在崖上时,基本靠萧文漪挡下攻击她才能活着,否则就凭她那点微不足道的功夫早就命丧黄泉了。
她先前只是想着萧文漪久经沙场,相较于常人来说更耐疼,这些伤对他们来说也许不值一提。
可她倒也是忘了,耐疼并不是不疼,只是他们不会轻易表达出来,懂得忍罢了。
他受的伤比她还要重些,经过上午一番动作,加上她的手掌时常会无意识触碰到伤口,他肩胛处几个位置的伤口又裂了开来。
重活一世,凰裳对人情事故、男女尊卑都看淡了,虽然她对萧文漪又救命之恩,可凭良心讲,昨日从山崖上替她抵挡刺客到夜间为她出力祛毒,她们之间已经两清了。
她与他的关系并不算融洽,在他伤痕累累的情况下,装作没事人一样带着她逃命,不论是介于她的身份,还是身为大将之风的于心不忍,她都十分钦佩,也知道她欠了他一次。
山路蜿蜒险阻,萧文漪身上肌肉用力的同时,也满头大汗,虽只字不吭,凰裳也能察觉到他的吃力。
现在她还带着病,是个十足的累赘,傀怍的同时,想为他做些什么。
她整理了一下思绪,身体前倾了些,用轻松的语气,笑道:“我的身体好像好一些了,放我下来自己走吧,顺便出出汗散热气。”
萧文漪在一处平地上停下脚步,蓦地侧头打量起在脑袋右侧,虽带着笑却透露出虚弱的凰裳,他浓墨的黑眸中带着一如既往漠视。
“算了吧,等会你一个脚底打滑滚下坡了,我可没空再回去背你回来。”
这人讲话怎么这么难听……
凰裳眼角抽了抽,还想说些什么,萧文漪已经回过头,不想理她。
长时间的走动令凰裳的位置有些下滑,萧文漪手臂动了动,将她抬得高一些,抬脚继续赶路。
不知是否这个动作又牵扯到了伤口,他薄唇紧抿,眼睫轻颤,似要隐忍住伤口带来的疼痛。
即便这么疼了还要坚持吗?
凰裳心下一动,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低头凑近了有些狰狞伤口,深深吸气,轻轻吹了口气。
天气炎热,山路坎坷,背上背着个受了伤的女人,加上萧文漪自己也身负重伤,老实说格外的辛累。
若不是昨夜吸收了两粒血龙果近二十年的内力,他也撑不到现在。
伤口遍布全身,背上也有好几道口,昨日虽上过药,但在这半日劳顿和她无意触碰下,伤口痛感加倍,阵阵疼痛传来,他不由得倒吸口凉气。
朱雀国大将的尊严不允许他做出任何疼痛的表情,下意识的,他双拳紧紧攥起,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手心沁出了汗滴,忍住了那常人无法容忍的疼。
他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直到后背突如其来的凉风拂过他作痛的伤口。
那风不似白日喧嚣的大风,会突然地朝你扑面而来,而像是涓涓流水,带着治愈的柔和,大大地减轻他的负担。
萧文漪也只是一瞬,便知道这风不是自然的风,他慌忙回头,正对上抬眸的凰裳。
红粉的双唇微嘟,还维持在吹气的姿势。
萧文漪面上带着三分张皇失措,低声喝道:“你在干什么”
凰裳一脸无辜,“我在给你吹风啊。”
“不必了。” 萧文漪回过头,不顾身上又开始作痛的伤口,收起多余的情绪,自顾自地走着。
为什么……
凰裳感觉到他的情绪不是很好,没有问出口。
她不禁反思,是弄疼他了吗?可她刚刚只是吹气,没有做其他。
难道是动作没做好,口水喷出来了?
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毕竟吹冷气可以减轻伤口的痛感,这个是绝对的,凰裳唯有想到这个可能。
她稍稍直起身子,受伤的左手耷拉在一侧,右手并拢,在他的伤口上快速煽着。
凉风再次袭来,清爽的凉意却换来萧文漪的恼羞成怒。
他放下凰裳,居高临下俯视他,冷声质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凰裳收起手,想不通他为什么生气,“我担心你的伤。”
“我是将军,令敌国闻风丧胆的萧将军,根本不在乎身上这点伤,你做这些只是多此一举。”
“我知道,你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对这些不在意,我只是怕你疼……”
像是掩藏起的秘密被人发现,萧文漪语气冰冷,恶狠狠地瞪着她,迅速打断了她的话:“我说了我不是你,你不过是养尊处优的皇女,凭什么替我担心,你手无缚鸡之力不代表我也是,我受过的伤不计其数,饥寒苦痛我受过的比你多的多!”
凰裳知道他将自尊心看的很重,一身正气容不得他人诋毁和践踏。
他什么也不怕,不怕刀枪剑戟,不怕敌人偷袭,更不怕疼。
战场上最畏惧的就是怕,他什么都不怕,他是最强的将军,他无人能敌,他什么也不怕。
什么也不怕!
凰裳抿着唇不知道该如何,心中反思:她是否真的逾越了,她出发点是好意,但是却办了坏事。
氛围正尴尬,她忽的抬头看着他的手臂一惊。
他右手臂本就带着刀伤,先前脱臼的也是这只手,此刻他双拳紧攥,手背青筋暴突,有裂开的伤口从衣服裂口中渗出。
萧文漪脸严肃的可怕,对此像是毫不在意。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对不起对不起。” 凰裳疾步上前握住他的拳头,指尖试图掰开他的拳头,嘴里不断道歉。“对不起,我知道将军经历的苦痛,比我们从小身处皇家的人经历的要多许多,我也十分敬佩您为国|家付出自己的全部,与我这种只会纸上谈兵的读书人是不一样的。”
手背上传来属于她略高的体温,萧文漪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下意识想甩开。
可甩了几下也没拿开,她反而更大力的握住。
萧文漪听到她说话,抬头便看到身穿白衣的凰裳一脸心疼的模样,手臂位置的红色血迹此刻映入眼帘,相当醒目。
他记得凰裳的左手也有伤,想了想,他面色冷硬,任由她握着。
“可我也知道,萧将军您也是人,人受了伤都需要治疗,否则如果您这样伤害自己,日后落下了什么病根,这可如何是好。” 见他没有挣脱,她松了口气,眨了眨眼睫,真挚的目光看向他,缓声道:“萧将军,国家需要您啊。”
的确,国家还需要他……
楚家兵力才刚刚崛起,楚语芹也不过上过两次大的战场就这么洋洋得意,日后遇到强敌恐会骄兵必败。
还有他的母亲,远在边关……
若他有个什么好歹,暗中觊觎萧家的人应该会对萧家不利。
想到这,萧文漪放松了身子,任由凰裳掰开手掌,露出了带着指印的手心。
手心能留下指甲印,可见他握得有多大力气,凰裳瞧了瞧萧文漪的上臂,轻声询问:“我给您上药吧,不然这伤口不及时止血会越流越多,接下去还会发炎的。”
萧文漪一直都能感觉到身上的疼痛,只是紧咬着牙不说罢了,此刻见她这样说,便点了头。
凰裳欣慰地掏出怀中的药草,在衣服上擦了擦,正欲放进嘴里咬碎时,抬头小心翼翼问道:“您不介意我咬碎涂吧。”
因为顾及他的身体和心情,凰裳语气算得上恭敬,处于礼貌问了声。
萧文漪看了眼她怀中的药草,眉头一蹙。
凰裳见他这般表情,又补上一句,“昨日我也是这般上药的,再说了咱们都是女人,还计较这些作甚。”
她这样一说,萧文漪拒绝的话停在嘴里说不出来,只能顺着她的意思,艰难地点了点头。
凰裳看他同意,手嘴麻利地开始上药。
手臂的伤处理好,药汁还有剩余,凰裳当即想到他背后的伤。
萧文漪本想推拒,凰裳提出无需脱衣时才同意。
凰裳就着他外衣的裂口,给几处较大的伤口上着药,怕萧文漪会疼,她特意放轻力道。
在她身前的萧文漪此时盘腿而坐,未受伤的左手紧扣着腿肚,眼神飘忽。
他知道万俟凰裳放轻力道是怕他难受,可她曲起的小指总是有意无意地划过他的后背,引起他一阵战栗,泛着痒意。
背上现在又痒又疼,他强忍住让自己的身体不去躲闪,额前的汗珠更密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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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