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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祸
即使是病恹恹，一直躺在担架上不能动弹的胡喜曼，那一天也跟着大家走了很远很远。
黄昏的时候，大家终于到了商家坝。
这里是离家最近的地方。
“明天傍晚的时候我们就到了……”
尽管丢失了货物，尽管这一趟没有挣回一点钱贴补家用，尽管没脸见家人孩子……但想起家，在场所有人还是都充满了思念和期待。
“好歹，活着回来了……”
尽管依然有点闷闷不乐，但事情已经如此，大家也只能在心里努力说服自己。
“大哥……”
就在大家急匆匆填饱肚子，然后准备找地方休息的时候，一直欲言又止的李蛋充满期待和祈求的看着大哥李柱。
他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却说不出来。
听到李蛋这么说，大家都停下了吃饭，都看着他。
“快点吃饭！”
李泽知道他要说什么，也知道以他在李蛋心中的位置，如果他劝李蛋，不仅是白说，还会刺激李蛋，会让李蛋将他要说的话说出来。
就在他暗暗替大哥李柱着急的什么，胡喜曼突然说话了。
他似乎突然之间成长了。
对着李蛋，他威严中露出命令，命令中露出感恩。
“可是……”
果然，胡喜曼的话怔住了李蛋。
李泽同时注意到，其他盯着李蛋和李柱大哥，眼光一暗，随时也要行动的人顿时都压了下来。
大哥李柱一声不出，只是吃着他面前的饭。
“大哥要是真的赔偿，他全家就麻烦了。”
看着大哥李柱的模样，李泽从心底对大哥李柱充满了理解。
“没有可是！”
在胡喜曼的恩威并施之下，本来李蛋应该立刻就停下他将要做的事情，立刻乖乖的吃他自己的饭的。
但到底是关系到一家一年的生计：
他们这些出门人一年最多只能出去一次，他们不仅要种植田地，养活家口，他们还要在乱世时刻保护家人，年长的父母，年幼的子女，弱不禁风的妻子，这都是他们必须要保护。
李蛋犹豫了再犹豫，还是鼓着勇气说了。
他目光颤抖的看着胡喜曼，看着只是埋头吃饭的李柱大哥。在颤抖中，他透露着坚定。
与此同时，李泽注意到，那些等着着李蛋人的眼神又亮了起来。
“没有可是！”
胡喜曼生气了，他狠狠的盯着李蛋。
“如果你再多说……”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
“我让老爷加大你们的租子，并且减少你家所有的长工钱。”
胡喜曼说的非常肯定。
“这就可以了……”
李泽尽管不想看胡喜曼这种欺负弱小的行径，但此刻他认为胡喜曼这么做最好。
“现在，李蛋没有挣回一点养家活口的钱，如果再遭到胡家这么对待……”
“他绝对会服从胡喜曼的命令。”
尽管很看不起胡喜曼，但李泽心中对胡喜曼这么做达到的效果很满意。
“我知道了，少爷！”
果然，李蛋全身一个哆嗦，立刻闭上了嘴，他不再多说，快速的扒起了他的饭。
与此同时，李泽注意到，其他也要发难和提要求的他们也收起了炙热的目光。
他们也怕胡喜曼。毕竟他们都在胡喜曼家打长短工。
“放心！”
但就在李泽稍微放下心准备吃饭的时候，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就好像一座山一样吃完了饭的大哥李柱抬起头来看向了大家。
他很肯定，很认真，很严肃的对大家说着。
“！”
大家一愣，眼神顿时都亮了起来。
他们对大哥李柱充满了希望和期待。
“不要啊，大哥，那样的话，你家就彻底完了。”
李泽很着急。
可是他没有办法，他只能在心里说，他不敢说，他怕他猜的事情和大哥李柱将要做的事情不一样。
如果是那样的话，刚才胡喜曼难得的秉着良心做成的事情就泡汤了。
“大叔，让我来！”
胡喜曼确实机灵，就在李泽只是慌乱，不知道怎么做的时候，他就反应了过来。
“如果你们听大叔的话，我就会让老爷多赏你们钱财，多给你们工作。”
这句话明着说他说到就一定做到，也暗示着如果大家做好了，他会让他老爷厚赏大家，那样也可以帮大家度过这一年。
同时，他也在劝大哥李柱不要再多说。
“放心，我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办到！”
但大哥李柱却好像是听不明白胡喜曼的话，也看不到李泽给的暗示一样，他非常坚定，非常肯定的给大家说着。
“大叔！”
胡喜曼立刻阻止。
他显得非常认真和坚持。
“糟了！”
李泽只能在心中默叹。他感觉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我感激大哥带我活着回来，我不会要大哥的任何东西！”
李泽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他只能尝试先一步表态，争取其他人不好开口。
如果再有几个也声明放弃，那就更好了。
“只要活着，就什么都有可能，也就有机会再挣！”
胡喜曼意会了李泽的意思，在大家的惊喜和沉默中，他紧跟表态。
“你闭嘴！”
但一切都已经迟了，即使是有两人的表态，即使是知道让大哥李柱赔偿意味着什么，即使是有胡喜曼压着他们，他们也暴露了他们的心思。
“你李泽家有一点地，你家夫人又纺的一手好布，你当然不在意那些东西。”
“少爷就更不要说了，他出来就是玩的……”
“可是我们呢？”
这么说着，李蛋几人似乎要哭了。
他们既为他们自己的自私和不幸遭遇哭泣，又为他们这次难为大哥李柱哭泣。
“我们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可以缓一缓，但是吃的，一顿都不能少。”
李蛋几人带着哭腔，带着祈求对大哥李柱说着。
他们此刻露出了真性情，他们知道他们做的不对，但他们真的没有办法。
“如果大哥能够听一听我们的话，让我们多少卖一点钱，也就不这么糟糕了……”
他们什么都不顾了，他们小孩子一样的大哭着。
李泽不知道怎么说，怎么劝，他只能听着。
胡喜曼也很着急，但他也已经没有了办法。他只能听着。
大哥李柱却很沉默。
他静静的听着，就好像一座厚重的山一样的静静的坐在那里听着。
“怎么了，柱大哥？”
就在此时，简陋的面摊子上来了一个认识李柱大哥的人。
看着一群哭哭啼啼的大男人，他半关心半好奇的问着。
“哦，曹兄弟啊……马上就要回家了，想家了……”
李柱大哥坦然回头，很从容的对他说着。
“是嘛……”
“能不哭吗？”
“一出门就是三四个月，拿命拼生活，能不哭吗？”
那个人不再多说，只是很同情的看着大家。
“哭吧，哭一哭，哭够了，在家人面前又是一个顶梁柱的汉子。”
他什么都不再说，看着端上来的面，就快速的吃了起来，发出了不停的吸食面条的“xuxu”声。
“吃吧！”
经过这个人的开导，李蛋几人哭的稍微小声了一点。
大哥李柱不再多说，示意大家赶紧吃饭。
“xuxu~”
“xu……xu……”
没有人再多说话，都端起凉的刚好下口但却一塌糊涂的饭快速吃了起来。
“对了，柱大哥……”
那个曹兄弟吃的很快，大家正在吃的时候他就吃完了。
他仿佛是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他很认真的一边抹嘴一边对大哥李柱说着。
“听说你们来的路上有土匪，你们碰到了吗？”
他很认真的说着，很严肃的问着。
“土匪！”
李泽一下子震惊了。
他终于明白了大哥李柱为什么要大家抛掉累赘……
他这是真的保大家的命啊。
“土匪？”
胡喜曼、李蛋几人也震惊了，他们看着大哥李柱，看着曹兄弟不发一言……
“你们没遇到？”
曹兄弟惊讶了。
“你们的运气真好！”
“听说那些土匪一路上杀了很多人……一直乱冲乱走……他们就好像是疯了一样，他们甚至杀了几十个官家人……”
“官家正调集附近的所有捕快和警察，还有军队要围剿呢……”
曹兄弟趁着吃饱了歇气的功夫，一口气说了很多。
“土匪！”
李蛋、胡喜曼彻底傻眼了。他们甚至都已经忍不住抖了起来。
土匪，就是杀人不眨眼，是人命如草芥的魔头。谁都害怕。
“你们赶紧走吧！要是遇到他们，哪一方都不好……”
曹兄弟不再多说，这么会功夫，他吃完了，歇息够了，也说完了，不再理大家，就起身急匆匆的走了。
“怎么办？”
大家都很沉默，都已经慌了神。
在大家的沉默中，胡喜曼向大哥李柱求助着。
“是啊，大哥……”
“怎么办啊？”
“我们会没命的！”
李蛋几人已经完全没有了想法。
“跟我走！我有话说！”
大哥李柱无视这些人的求助，装上了旱烟，在老夫妻的灶膛里引上了火，等吸够了，他才似乎想明白了一样，很威严很肯定的对大家说道。
“好！”
“赶紧走！”
大家不再多说，立刻收拾自己所剩无几，但却饱满的行李紧跟着大哥走了出来。
下章，兵痞，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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