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话

　　小艾平常在酒吧里打工，一般客人来来去去的，很少会让他特别留意。
　　前一阵有个长相特别精致的年轻男人，他还记得，喝得醉醺醺的，被一个小美女带走了。
　　今晚这个女孩，也是一进门就让他情不自禁看去。
　　不过这次倒不是因为她长得特别让人惊艳，她长相其实也就清秀可人，他留意的原因，一是她眼睛长得特别好看，像有什么吸引力似的，总让人想多看两眼，二是她头发黑直，乖巧柔顺，整个人看着就和酒吧有些格格不入。
　　她进来就沉默地坐上吧台，那架势似乎也是要一醉解千愁。
　　小艾不禁想要感叹，伤心人、伤心事、伤心酒，真的就是标准配备吗？
　　他看女孩皱成一片的眉眼，心下有丝同情。
　　明明不会喝，苦着了呛着了难受的还不是自己？
　　小艾看着她喝得双颊烧红，眼神迷离，眼看着都要醉了，忍不住担心，要她先找个人来接，安全。
　　「没人呀。」女孩说。
　　「他们都不要我。」
　　「不会的。」小艾说。
　　他哄她，「妳打一下电话，想到谁就打给谁。」
　　女孩很乖巧，迷迷糊糊地用手机。
　　「嗯。」
　　「我不知道呀……叫我打给你……」她嘟着嘴。
　　小艾叹口气，「迷人，迷人酒吧。」
　　「迷人，迷人，迷人……」她说。
　　对方来得很快，跟小艾道了谢，男人眉头锁着，眼睛里有担忧，他微微一笑，这不是还有人挂念着吗？
　　李思深带着霍颖回到家，帮她简单地清洗了下。
　　霍颖眉头蹙着，不知道说什么。
　　李思深凑近。
　　「为什么要跟她在一起……」
　　「为什么不要我……」
　　「我好想你……」
　　「我那么爱你……你为什么不爱我……」
　　一晚上，霍颖翻来覆去地说这些话，眼角沁泪。
　　很难受很难受的样子。
　　李思深坐在床边看着她。
　　他曾经也是这样的，霍颖嗜睡，看电视看完了去睡觉，书读完了去睡觉，累了就睡，他时常看见霍颖陷在被窝里，头发柔软地披散着，皮肤特别白，神态娇憨，然后就觉得心底很满足。
　　他一直记得一段话。
　　「思深，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出国了，我们七年的感情，还是要遇到考验，我很遗憾我们没有度过，我给你自由，希望你幸福快乐。」
　　他看了好几遍，想了好几遍，始终看不明白。
　　什么考验？出国他可以等她啊！他还是要她啊！科技那么发达，远距离怎么了？
　　他真的不明白。
　　有时候他想，还是她变心了？
　　但是什么时候，霍颖身边突然有了一个新的人出现？
　　他想着她可爱的笑脸，彷佛会说话的眼睛，夜夜夜夜想，没有答案。
　　然而他还是怀着微弱的希冀等她。他记得那些快乐的日子，每一天，他们都那么开心──或许是他误会了，他坚信着。
　　天杀的他连她是工作还是求学都搞不清楚！
　　卧室里的男人眸底深沉，神色晦暗不明。
　　他想起，她走前一年年末，明明还亲自跟饭店厨师学做了一桌菜，专门给他庆祝生日。
　　他闭了闭眼。
　　李思深之前跟她耍赖过想吃她煮的，她一直拒绝，总是说「饶了我吧！」笑得尴尬又无辜。
　　却私底下找了门路恶补，偷偷地练习，生日那天，他看到那一桌霍颖亲手烧出来的菜，心下感动，霍颖朝他笑。
　　他们明明那么甜蜜。
　　他真的、真的没办法相信。
　　可是现在，现在她无意识中透露出来的讯息，却让他的希望崩塌。
　　他握紧了拳头。
　　那个人是谁？
　　仅仅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勾走了霍颖的芳心，并且，后来还抛弃了她？
　　心底压抑不住的愤怒。
　　对霍颖，对那个男人。
　　然而他割舍不下。他看着她细腻的脸，粉粉的唇瓣，想着他的生命剥离了她，他是不是只剩行尸走肉？
　　真他妈贱透了！自尊都低到泥里了！
　　脑里一个声音说。
　　可是你舍不得她，不是吗？
　　分分合合，常有的事，你放不下她，就放下这件事。
　　另一个声音说。
　　他痛楚地吻上霍颖的唇角，有一丝绝望的味道。
　　……
　　霍颖是很艰难地醒过来的，她的头很疼，脑袋像被削了半边掉，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
　　她有些分不清楚自己在哪里。
　　棉被里的气味却似熟悉又似遥远。
　　早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了一点进来。
　　门口处，穿着简单白T和泛白牛仔裤的男人斜斜倚靠在那儿，静静看着她，目光幽深。
　　霍颖很久没有见过这个场景了。
　　李思深父母都是医生，家境优渥，上大学时也给他置了一间公寓。
　　霍颖多是照着李思深时间在过活的，自然在李思深这儿时间比较多。
　　有一次，她作业没做上他这儿来。
　　之前应该就要开始准备的，早几天也好啊，可她和他玩疯了，一直拖到那一天，最后一刻。
　　李思深骂她事到临头才开始做，活该做不完。
　　她捂着耳朵，「别凶嘛！」
　　李思深却还是在旁帮她找数据、画重点，而他自己隔天也有大课。
　　她打报告打到睡着。
　　醒来才知道李思深把她抱到卧室里去了。
　　他听到声响，来到门口，一张脸憔悴透明，却又带着醉人的微笑。
　　那个晚上他留在书房里做总结，好让她可以按时交作业。
　　他对她很好很好。
　　「起来喝粥。」他淡淡地说。
　　霍颖下了床，却晃了一下，李思深上前一步，抱住了她。
　　她按了按太阳穴。
　　「没那个酒量，就不要学人喝酒。」李思深冷冷地说。
　　「要是被捡走，上八卦周刊，我看妳怎么办？」声音颇为讥诮。
　　「春和集团第三代千金小姐，夜店买醉，惨被……」
　　他口吻机械，没有一丝感情，霍颖抬头，一双眼似乎不敢置信。
　　李思深眸底有风暴积聚，她有什么不敢置信的？她伤他这么深！
　　然而他毕竟没有再说下去。该死！他还是失控了！
　　「妳吃不吃粥？不吃我倒了！」他僵硬地转了话题，放开了手。
　　「谢谢你收留我一晚，不过你是多管闲事，我怎样，不劳你操心！」霍颖看着他，一字一句说。
　　她眼底有受伤，她是为了谁啊？他怎么懂？！
　　她曾经以为，李思深是上天弥补她失去妈妈的礼物，但是这早已经证明是个笑话，她为了什么还不忘掉过去？为了什么还要为这个混蛋哭、为他伤心？
　　昨晚上的醉酒，现在想起来是一千个一万个傻，傻到没边。
　　李思深脸色极难看，他咬着牙，「霍颖！妳有没有心！」
　　什么啊？霍颖张了张嘴，还没开口，李思深的手机突兀地响起。
　　「干嘛？」李思深接起来，口气恶劣。
　　「吃炸药了？来打球啊！」雷岁河邀他。
　　「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又不是霍小学妹回来。其他事比得上我一根指头？」雷岁河笑。
　　两人是多年好友，交情深厚。
　　「……」李思深眸底一暗。
　　「等等，我不会猜中了吧？天！终于！」
　　「恭喜你啊！守得云开终见月明！」雷岁河由衷地为李思深高兴。
　　「……」眼底深沉。
　　「叫她一起吧！这么久没见，我挺想小学妹的。」
　　「你想她做什么？」李思深说，口吻依然糟糕。
　　「想她安抚安抚我最好的兄弟啊！哈哈！你想到哪了？别想太多。」雷岁河调侃。
　　「就这么说定了，叫她来，中午我请她，当给她接风了。」
　　电话挂得很快，李思深瞪着手机，又看向霍颖。
　　「我和雷岁河打球，中午一起吃饭。」他说，命令式的语气。
　　「我不去！」霍颖回嘴。这算什么？
　　「被人家捡走都不怕了，还怕见老朋友？心虚？」李思深瞥她一眼。
　　霍颖超气，被他轻蔑的一眼惹得都想骂人了。
　　撑着一口气，霍颖还真就跟他一起去了。
　　篮球是李思深最爱的运动，他大学时参加系篮，霍颖时常陪着他征战。
　　她痴痴看着李思深帅气活跃的身影。
　　没有想过，她还有再看李思深打球的一天。
　　按理她不该来的，可是排拒的背后，掩不了想靠近的真心。
　　她很茫然。
　　她觉得自己很可悲。
　　雷岁河在G大周边一家私房小馆订了位，李思深一向爱吃那儿的。
　　以前有一次，霍颖帮雷岁河的忙，雷岁河请她吃饭，结果订的是这儿的位，虽然她也是爱吃的，但不是她最爱的呀！她跟李思深随口说了句，「请我的干嘛订你喜欢的餐厅？」李思深笑，「妳是我家属呀！」
　　菜点好了，一道一道上。
　　雷岁河看着对面李思深帮霍颖夹菜，微微一笑。
　　「好久不见了。」
　　霍颖应了一声。
　　他们聊了些近况，霍颖说着，李思深在旁边看着她。
　　「妳有微博了？那加一下吧。」雷岁河一派自然。
　　霍颖三年前把李思深那边的朋友，微信联络方式等都删光了，现在提起来，虽然没什么好不好意思的，毕竟是当面，她还是有些赧颜，该加的加回来。
　　饭后，李思深送她回家。
　　李思深今天情绪真的不高，他寻常能一整天带着笑意，笑容像不要钱，今天即使面对雷岁河，还是低气压了。
　　霍颖看着，没多问。
　　她跟李思深说谢谢，李思深偏了偏头，他说，「霍颖，我很想妳，妳有没有想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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