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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何如不相识
藤远本还在同他说话,却发现对方不动神色打量了他的房间陈设,再转过头看向他时,笑容依旧是之前的笑容,只是目光微微走神。
藤远还想叮嘱的话说不下去了,他道:“公子,左手可见一观?”
孟夏乖乖把左手递过去。藤远没有接,只定定看向他,“你······”
孟夏一僵,莫不是起疑了?也是,毕竟一来这儿就觉得这里的人都很古怪,比他想象中的神棍还有神棍气质,他也只能见机行事,至少要把那阵法摸透,才能有机会出去。
藤远眉头紧锁,半晌,他道:“公子,还记得鄙人否?”
孟夏收回手,坐定垂眸,说了来这里后的第一句话:“什么也不记得了。”
半响,藤远先生神情古怪发出一声无奈的苦笑。
“果真如此,唉······”他看着孟夏,看着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少年,眼神复杂,“纵使是逆天而行,我也要试一试才罢休·····”一句一顿字侯间吐出。
孟夏觉得他必对原主很亲厚,可惜已经死了。他看着藤远,突然想到死老头,老头子平时待他也不错,他也像藤远先生这般······不对,两人相差太大了,若藤远是竹,那死老头应该是泥,穿着个破褂子在街头摆摊算卦,没人的时候就嗑嗑瓜子和隔壁卖菜的拉家常······
一想到他明晃晃的欠扁的笑就······孟夏滞了滞,他好像,从来都没有好好看过死老头的样子,以至于这才几天脑子里就剩下对他习惯性的评价。死老头的眼角好像有颗痣,他却无论如何都再想不出来痣的上方究竟是怎样一双眼睛,他只隐约记得老头子夸炫过那一定是前世死时有人为他流的泪,说的时候眼中一定是带着炫耀与欠扁的笑。
他只是记得老头子多次和他说过,所以才有印象,记得有颗痣,但痣在左边还是右边······无论如何用心描摹,都愈发陌生的可怕。
孟夏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从不去回想,而一想起来前世的景模糊一团,这时只听见有人在他耳边深深叹了口气:
“这样也好······”
孟夏晃了晃心神,看见一副藤远先生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丝毫看不出是不是对他有一丝怀疑。
恍恍惚惚他记得他接了药吃了然后一个人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他看到一只黑漆漆的东西一直跟着他,然后他合衣平躺在床上,也不知睡着了没。直到注意到一双忽闪忽闪的绿眼睛一直注视着他······瞳孔一缩,猛然坐起。
“呀——!”乌鸦被吓到猛地往后一窜,黑漆漆的羽毛悠悠飘落几根。
“小鸦。”孟夏嗓子有些哑,拼命回忆刚刚似发生又像没有发生的一系列事,总觉得处处透着诡异。
若是梦,哪里才是开始?若不是梦,他又为何会认得路?
他盘着腿坐在床头,托腮。侧面是窗户,窗外是一颗梨树,郁郁葱葱的枝桠上,有一片暗色衣角垂落。
屋子里没有因为短暂的无人而蒙灰,前身并没有在这里留下什么生活痕迹,整个屋子清理的像客房,就好像只等着有人匆匆住过,然后又匆匆走开,之后便是默世的等待,只不过等待的永远只那一个人而已。
他坐在书几旁,拿了本杂记,里面书页似有松动,孟夏翻开,原来里面是夹了几张纸。将翻开的页压好,他将那些纸单独拿起,一张张过目。
纸揉的皱巴巴的,字迹潦草狷狂,他似乎能想到原主是抱着一种急切地混乱的情绪写下这些字,然后又心绪复杂的将它们揉成团扔掉,却又不知是抱着何种心态将他们一张张抚平,分别加在书页里。
那应该是在一种心智及其混乱的情况下写的,想到顾唯提到的前身的病状,孟夏松开皱起的眉,了然一笑。
纸上写的话多有重复,重复最多是一句“我是孟江眠”以及“苍景暮”这个名字。
写苍景暮的字从狂乱到规整,能想到是从一开始的疾书到后面一遍遍的描摹,似要将这个名字刻到骨子里。
他想,前身是抱着一种极端的情绪去写下这个名字的,至于是什么情绪,看看这狷狂邪魅的字,怎么看都不怀好意,可惜拖着一副病身什么也做不成,啧。
目光突然停在“我是孟江眠”这句上,盯久了有种汗毛竖立的诡异感。这句话,就好像是专门写给他看的一样。
就好像知道自己要死理所当然的给后来人留下遗言一样。
好一会儿,他似对空气轻轻开口,说的是谁也不懂的呢喃。
“我知道你是孟江眠,我是孟夏。”
所以别指望我会特意给你报仇。
既来之则安之,做完心里建设,他面向窗外梨树道:“七七,备酒。”又道:“陪饮!”
刷刷几片树叶掉落。
很快顾唯端着一个托盘踏叶而来,托盘上有一壶酒两杯盏和一盘切的极薄的肉片。
阳光乍暖,孟夏在院子里溜达一圈,最后溜达到了墙根处,面前是梨树,浓密的叶子大把大把遮着阴,他就这么在树荫下大剌剌的坐下,面向是某种金属制的院门,花里胡哨的还泛着暗金色的光。
孟夏随意拍拍身边,对端着托盘还站着的暗卫道:“过来坐。”
顾唯利落的坐在孟夏对侧面的树下,将托盘往他面前一放,自觉倒酒。
孟夏埋头闻了闻,一股清淡的酒香传来,带着冬夜雪的清冷凌冽,在这七月正阳天喝起来别有一番滋味。孟夏只觉得这味儿熟悉,随即一想,苍景暮那日去祭奠寄成时也是带着这种酒,当时也没有多注意,只是半当解压半当解渴的给喝了,酒香清淡却也很淳,怎么都喝不醉跟假酒似的,许是地方特产,这样的酒最适合生意场合,许多酒店也该备着。
只是他现在想要的可是烈酒,最好是一杯能醉一头牛的,这样灌下去估计一天都没的醉。
随即他眼一眯脸一沉,杯盏一摔,倾倒在软软的草地上,一地晶莹。
“什么破酒!给、给老子拿最好的来!”孟夏穿着样貌依旧翩翩公子,地痞流氓气质仿佛在醉酒后暴露无异。
对面埋首喝的顾唯闻言抬起头,眼神茫然,不知所措,声音中带着平日里没有的情绪,有点疑惑,有点委屈,拖着软软的鼻音,“唔?”
孟夏认真盯了他半响,他的侍卫端端正正坐在那儿,低着头手里捏着片叶子,一折,二折,三折······
叶子很脆,一折就断,断着断着就没了。侍卫定定看着手里的叶子渣渣,往旁边一丢,又拔了根草,一折,二折,三折······
这货原来醉了。
这货喝了三杯就醉了?
孟夏惊疑不定。
瞬间换成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托腮瞧着他,“小七七~”
顾唯又拔了一根肥肥的草。
“七七?”孟夏歪着头看他。
顾唯把草放到了嘴里,然后嚼了嚼。
“顾七?”孟夏揪了片叶子在他眼前晃了晃。
顾唯眼神嫌弃把草吐掉,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住树叶。
“顾唯你······”什么毛病。
顾唯面色茫然,手上的树叶有两颗牙印,他又开始一折,二折,三折······
看着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呈“痴傻”状态的某侍卫,孟夏吸了口气,低沉了声音尽量放缓,让其与藤远先生同韵。
“归尘。”
“在!先生!”
“······”孟夏望天,丢了块肉给小鸦。
某侍卫叶子不咬了,草也不折了,也不痴傻了,摇摇晃晃的身子瞬间正襟危坐,除了眼神飘飘,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个醉汉。
“接下来我们来玩我问你答。”孟夏的眼睛亮晶晶的。
“玩?”顾唯的眼睛更加亮晶晶的。
“玩不玩?”孟夏的背后似有条毛茸茸的尾巴在晃啊晃。
“玩!”顾唯背后也像有条尾巴此刻摇的欢快。
“答不出来罚酒一杯,请务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醉意朦胧重复了一遍,口齿倒还清晰。
“你叫什么?”
“顾唯。”
“多大?”
“及冠。”
“你家在哪儿?”
“阳羡。”
“家里干什么的?”
“嗯······做生意的。”
孟夏拿酒杯的手抖了抖,阳羡顾家,杀手世家,做死人生意的。
“那你是怎么辗转至孟家的?”
顾唯晃了晃,声音嗡嗡的:“他们不要我了······呃,然后,嗯······然后先生把我捡回来的,嗝。”
孟夏甚是满意点了点头,再灌他两杯继续问:
“孟江眠是谁?”
“我家公子。”他睁着亮晶晶的眼睛一只爪子大不敬的指着孟夏。
哟,还认得呢。
“你家公子有宿疾?”
“唔,嗯。”顾唯晃了晃脑袋。
“什么病?”
顾唯这回摇了摇头。
孟夏的神情在光影晃动下看不真切,只听得他一声轻笑,声音如山间林木下潺潺流水,“来,罚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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