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意年年

作者:折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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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密


      小豆子觉得自己好困,好饿,又好冷,抱着娘想要汲取一些温暖,一只猫在大水围困的树上,弓起身子喵喵乱叫,小豆子和它遥遥相望,这是他们被困的第五天还是第六天,记不清了,小豆子只觉得肚子火一样烧,嘴唇裂开了好多口子,裂开的嘴唇居然血都流不出来!
      “喵~”小豆子虚弱地朝猫咪叫,“乖猫,再坚持一会儿,会有人来救我们的。”气若游丝,说出来的声音就像蚊子叫,像是安慰猫咪,像是安慰自己。
      娘用力抱着小豆子,每天一睁眼就是茫无边际的黄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褪去,粮食都被水冲走,仅剩的一点自己舍不得吃,给了小豆子,她觉得自己快要支持不住了,她和小豆子说:“小豆子,你要活下去,记住,你要活下去。”她想再抱紧一点小豆子,却没有力气抬起手来,手一点一点松下来,整个人倒在小豆子身上。小豆子被娘压得一阵晕眩,他没有力气去扶娘起来,他觉得胸口很闷,意识变得模糊渐渐昏睡过去。
      再醒来时天色很暗了,小豆子觉得呼吸很困难很困难,空气一点一点被挤压出去,脸渐渐出现了绛紫色,小豆子大口喘气,觉得呼吸进来的空气很少,胸口发疼,呼吸像破了的风箱一样呼呼作响,他想叫娘,张着嘴发现发不了声。
      外面好像来了好多人,好吵吵嚷嚷的猫咪喵喵叫着,他听见有人说“乖猫,不怕。”小豆子用尽全力张口“啊啊”嘶吼着,他记得娘说叫他要活下去,他拼了命地嘶吼,可是没有人听到。
      水很快退了,人们自发把淤泥清掉,偶尔还会在淤泥里发现一两具遗骸。有专门的人来撒上石灰消毒,临时的卫生站安排了专人检疫。日子还要过下去,生的人们要从悲痛中剥离开来继续活着,时间推移地越久,心里的伤痕就像被抚平,看不出一点痕迹,仿佛离去的从未来过。
      白景没有遇到过什么灾难,一直顺遂地长大,第一次直观地面对那么多生离死别,白景感觉难以接受。她觉得这和纸醉金迷的上海滩还有北地甚至英国完全是两个世界,她想起自己之前,穷奢极侈,一道汤水要花费穷人好几个月的血汗,办舞会浪费的食物可以供好几条街的人享用,她现在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恶心。
      护士小姐开导她,但她并不觉得有很大作用。
      当地政府请了有名的高僧给逝者超度,声势浩大,虔诚无比的仪式让白景觉得内心得到安宁。
      忙碌奔波了半月余的赈灾代表们觉得接下来就是灾后重建,只需要派专人跟进即可,一行人便决定去浙省看看蝗灾之后的境况,顺便把剩余的粮食发放下去。
      林聿衡也跟着同行,有消息来说那边出了问题,只有他亲自去解决。
      去浙省有一天一夜的路程,大家劳累了这么多天一下松懈下来,都睡得很香。白景睡不着,她拿出一本佛经来看。佛经晦涩难懂,白景觉得自己的经历还不能完全参悟其中的奥义,她想再多经历一点,成长多一点,这样就不会再那么徒劳地悲伤了。
      有些地段很不好走,两种极端的天气让周边地区也不好过,已经是秋天,白景觉得越靠近浙省越热,闷热地像是还没有出伏。
      来到浙省时灾情已经得到缓解,当地的政府与白景一行的救济物资及时送达,很大程度上阻止了灾区情况进一步恶化。
      但是,水依然紧缺。
      热气蒸腾,土地裂开极大的口子,像不甘的爪牙。虚弱的人们都避在家里,靠政府每日的救济粮过活,水也不多,水车每天到镇上供给,每家的限额是两桶。根本就不够,有时候运来的水发臭飘着绿藻,没法嫌弃,只有烧滚了喝下去,富足一些的人家都到外地避难去了,剩下一些瘦弱的妇孺和老人,面黄肌瘦,颤颤巍巍地提上桶子颠着小脚走上十来里去领水。
      白景到黄婆婆家里,看到锅里的水,胃里一阵恶心,婆婆家里没有什么可以招待人的东西,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一张缺了腿的木桌,几只豁了口的粗陶碗,一口土灶和几把干柴,矮矮的五斗柜靠破了洞的黄泥墙上。婆婆仔细地对比着拿了一只裂口少的碗装了煮开的水端给白景,白景双手接过来,看到那只碗里的水,像传说里巫婆熬制的的浓稠药汁,白景下了很大决心端近喝一口,味道一言难尽,铁锅的特有的锈味和水明显变质的味道。
      只一口,白景还是跨不出心理障碍咽下去,那口水在她嘴里就一直含着,咽不下也不能吐出来,越来越明显的恶心涌上来,白景再也忍不住,冲到门口吐了出来,止不住的干呕,眼泪也流下了。
      白景觉得难受,明明还未打仗,,明明宣扬平等,可是这些苦难真的在发生,可怜的人们在承受,在麻木,根本没有能力改变,只能等着被救助,或者就这样死去,命运怎么会这么弄人?白景越想越觉得心疼,呜呜地哭起来,余光瞄到黄婆婆关切地看着自己,白景努力让自己不再哭,用手抹掉泪花:“婆婆,你看我,这点苦都受不了。”
      老人慈爱地看着白景,并没有责怪她,生活已经这么不容易了,只要能活下去,谁还跨不出去这道坎?只是她还没体验过这种绝望。婆婆在心里祈祷,但愿这位善良的小姐永远不要遭遇这种感受。
      白景面对黄婆婆,声音沙哑:“婆婆,你们都会喝上干净的水的,一定的。”
      老人只是笑,摸摸白景的头发,颠着小脚回屋去了。

      前些天得到的消息说水出了问题,变质的污水给灾民饮用,林聿衡震怒,要求彻查,但就是像猫捉老鼠一般,没办法上行下效,有部下劝他强龙不压地头蛇,林聿衡偏不,他说:“这事关乎百姓性命,必须强硬。”
      林聿衡从灾情严重的乡村回来,运水车刚好到点送水,恰巧穿的是便服,很轻易地就混入人群。
      人群有序地排着队,每个人带着面盆水桶来打水,仔细看水有古怪,有怪味发臭,更不可思议的是人们竟然习以为常!林聿衡的眉毛皱成一团。
      有人搞鬼!
      他佯装不解问身前的大姐,大姐打量一眼他干净的衣着,古怪地小声说:“最开始啊,是干净的水,听说是少帅和一个什么大企业一起捐的物资,乡亲们可高兴了,可没过几天啊,水就变了,又脏又臭,有人去和上面闹,结果啊,一家子都没了,谁还敢闹啊,这水煮一煮也还能用,罢了,恶人自有天收。”
      林聿衡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只觉得胸腔一股气息涌上来,久久不能平息。
      他借口去了负责供水的部门慰问感谢,表面上没有异常,水车里装的是干净的水,林聿衡不好直接下令调查,以免打草惊蛇,他要另外想办法弄清楚。
      他已经掌握了供水系统的人员名单,最高负责人叫汪清,他有个侄子汪六三以及汪六三的狐朋狗友们负责运水往返救济站,而汪清的小叔叔是浙省保安队队长刘喜贵,刘喜贵平日里吃喝嫖赌五毒俱全,而且爱撑面子,经常大把的银元往外借。
      林聿衡看着资料,心中有了算计。
      人,有了弱点才好收拾。

      白景来找林聿衡,她敲敲门,走进来。林聿衡看到她眼睛红红的,像哭过,整个人说不上来是愤怒还是激动。
      “怎么了?”林聿衡还在看报告。
      “我刚去了黄婆婆家,她用最好的东西招待我,我觉得恶心吐了出来。他们喝的水有问题,很臭很臭,他们还是这样喝下去,他们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们原来不是这样的生活的。”白景仰头看林聿衡,“林聿衡,我知道你也在调查这件事,要钱的话我有,我没有办法去制裁那些恶人,但是你有,你帮帮他们好不好,重新让他们喝上干净的水。”
      林聿衡喉结滚了滚,并没有说话,他在看白景,白景的眼神亮亮的,坚定执着。他这半月看这白景一天天难过,再一天天打起精神去应对各种本不属于她的悲伤,再然后的爆发,说不心疼是假的。
      林聿衡看着白景一点点成长,他更希望白景还是初见面无忧无虑的模样。
      林聿衡想抱抱白景,把她揽在怀里,对她说你不要在面对这些了,我替你挡着。可是他不能说,他知道白景不甘愿躲在玻璃房里做娇花,况且,林聿衡失笑,况且,现在这种关系算什么呢?白景还没给自己答复,接不接受求婚。
      白景看林聿衡没说话,扯扯他的衣袖:“林聿衡,你会帮我吗,我有钱的,我可以买水,你帮我揪出那些搞鬼的人就可以的。”
      看,多么好的小姐。
      林聿衡想了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她,只是还需要点时间。
      白景高兴极了:“真的吗,太好了,有我能帮忙的一定不要客气。”
      林聿衡笑:“我刚好有件事情你能帮忙。”
      “什么,快说,我一定办得到!”
      “我想睡觉。”林聿衡看着白景的脸突然涨红,狡黠地笑起来,曲起手指弹了下白景的脑门,“好几天没好好休息,你在这里陪我,我盹一下。”
      好吧,白景觉得自己更尴尬了,脸又烫了。
      她想辩驳,抬头发现林聿衡已经睡着了。
      林聿衡的眉头还是皱着,睫毛很长,甚至比自己的还要长,眼角微微上挑,英挺的鼻子从印堂突起,嘴唇抿着,皮肤异常的好,衬衫解开了两颗风纪扣,修长的颈项突起一角喉结,看起来林聿衡睡得很香。
      睫毛真的太长了,怎么长得这么长呢,白景很好奇。
      白景想摸摸林聿衡的睫毛,伸出手轻轻碰了下,很软。似乎不够,白景再摸了摸,接着,手摸到了林聿衡的脸,手感很好,紧致有弹性,沿着眉毛一路摸到嘴唇,软软的,不过白景还是更喜欢林聿衡的睫毛,很好玩。
      “手感很好?”正在睡觉的林聿衡突然出声,睡了觉的缘故,声音听起来沙沙的。
      白景吓了一跳,立刻抽回手。
      其实林聿衡刚睡着,但由于军人的缘故睡眠很浅,在白景第一下摸自己睫毛的时候就醒了,他不愿意睁眼打破这么好的氛围,直到小妮子越来越放肆,把自己的脸摸了一遍一遍,他明显感觉到气氛的暧昧,于是出声制止。
      林聿衡看白景被吓到了,有些慌张。
      林聿衡突然靠近白景,距离很近,脸几乎贴着脸,白景能够感觉到林聿衡散发的热气。“你。。。”白景刚要说话,林聿衡突然笑起来,暖暖的,一点也不冷冰冰的:“我可以亲亲你吗?”
      距离太近,两人的视线接触到一起,白景看到林聿衡的笑意蔓延至眼底,越来越暖,自己的影子就在他的眼睛里。
      过了好久,白景脸微微红:“好。”
      得到佳人的许可林聿衡放下心,慢慢靠近白景,很轻柔地贴上去,轻轻地吻,然后很轻很轻的吻住白景的唇瓣,不深入,只在唇间流连,这是一个很温柔的吻,白景觉得自己就像一团被烤化的棉花糖,没有力气,想被他的气息包裹着,这些日子的疲惫都散了,烦恼都忘了。气氛很好,谁都没有说话,彼此依偎地抱在一起。
      “我们。。。”白景刚刚要说什么,门外敲门声响起。
      是庄漠。
      林聿衡没让他进来,反问她:“我们,什么?”
      白景犹豫了几秒,还是决定不说,开门请庄漠进来,离去。
      林聿衡猜得到白景要说什么,应该是一个很重要的决定,无奈灾区的事情更重要,先把这个解决好吧,某人心里一声叹息。
      “事情进展地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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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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