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录

　　“竟没带上我，哼。”烟青色的衣袖一甩，女孩嘟着嘴，对着眼前闪过的两道流光翻了个白眼。
　　“那。。。”
　　“那什么那啊，夜逃瀚海宫，都不带上我，亏我还带着大盘灵果来，哼，谁也别想吃了。”说罢，女孩随手抓起一枚灵果，气冲冲的咬了一口。
　　“珊儿，我们走。”女孩稍微愣一下，继续说道，“不，你去将四姐房中的玉石挑一些回来，记得，要顶好的。还有，去韵韵房中，取一些古墨回来，将来有机会卖个好价钱。”青衫女孩将珊儿怀中的果盘抱回，大步往回走去。
　　假山掩映之处，一位男子颇为无奈地揉了揉额头，“我们家的丫头就没一个省心的，也就小六好些，倒像个姑娘的样子。”
　　“话倒不是这么说的，雪韵丫头文静倒是文静，不过也只限于研墨书法的时候。这平时，鬼点子也不少啊。翎儿性子急得很，这看得来看得去，怕只有四儿最讨人欢喜。”一旁身着玄色云锦长衫的中年男子笑答道。
　　“可偏又没有一个做姐姐的样子，真让人又爱又头疼啊。海叔，看来又要麻烦你。”男子转身，向着大殿方向走去，“我得去拖着父王点，好让仙儿她们混过这一关。 ”
　　海叔摆摆手，无奈地摇了摇头。
　　镜湖，是一片临着东海的湖泊。此刻，镜湖之上漂浮着簇簇莲灯，烛火摇曳。忽然，两盏莲灯被缓缓顶起，灯下，两双明眸水汪汪地闪烁着。
　　“四姐，这人间的华灯节可真好看，不像宫里，几百年来，都没怎么换样，单调得很。”
　　“雪六儿，你这话若是被母后听到了，怕是该有一段时间碰不得笔墨了吧。”稍年长些的女孩浅笑道，玩味的看了一眼雪六儿。
　　寒雪韵轻哼了一声便向左边游去，一条银色的鲛尾将寒仙渺头顶的莲灯击落。
　　“慢点儿，记得撒上避水尘,别让人拉去做了全鱼宴。”随即将一玉瓶弹出。
　　寒雪韵一把握住，嘟囔了几句，“不就年长了百岁罢了，一副老妈子模样，真让人受不了。”寒仙渺一个水浪打去两人嬉戏着往岸边游去。
　　“好香的海味啊，却是两条小鱼儿，罢了，容我再睡一会，待鱼儿长大了这肉兴许还会更鲜美。”镜湖一旁的林间，枝叶抖动了一番便消停下来，不再有声响，依旧是那静夜幽林。
　　“看花灯了，看花灯，今年翻了新样。”“刚出笼的凤莲酥呦，快来尝一尝。”街上人海涌动，彩灯连树。街道一旁，小孩子们三个一堆，五个一群的，提着花灯，放着爆竹，好不热闹。
　　寒仙渺姐妹二人穿梭在人群中，不一会儿，再次停留在一个货架前时，寒雪韵手中已然多了两串蜜酿甜果。
　　“四姐，你还真别说，这人间的东西还真好吃，不过是一两串野果子，简单腌制一番，便是一绝味。”
　　“可毕竟花的是钱啊，不过，雪六儿，我刚看中了几对人间的鱼儿，嗯哼。”寒仙渺弯着嘴角对寒雪韵笑了一下。
　　寒雪韵忽地抖动了一下，两眼汪汪地看着寒仙渺。“对，就是这个状态，泪珠逐渐凝形，缓缓滑下，化作颗颗珍珠，我再拿去换了那几双鱼儿。”寒仙渺笑道。
　　这时，姐妹二人背后传来了一道冷哼，“这凡世间的鱼儿有何好玩之处，你们不如看看老头子我的鱼儿，那可是连仙界都难得的灵兽啊。”这话刚说完，周围便传来了几声轻笑，“这老头想钱想疯了，还仙界，灵兽呢，笑死人了。”
　　寒仙渺转过身来，一个老头，苍颜白发的，一身白衫倒是有几分仙气，却着实掩盖不了眉目间的老顽童之气。“灵鱼么？不过我可没那么多钱买，你也看到了，我们两个小女娃儿能有什么大钱呢。不过这鱼真丑，买了不值。”寒仙渺莞尔一笑，便要拉着妹妹离去。
　　“你才丑呢，你全家都丑，我可是大名鼎鼎的横公鱼！”寒仙渺轻笑了一声，心念道：倒是一条有趣的鱼儿，不过这老头似乎不就简单，有点让人捉摸不透。
　　“你确定不要这鱼？你若要了，我这寒玉盘也一并送给你。”老头一脸的急切，生怕寒仙渺会走掉。
　　“你这老头到底烦不烦啊，我姐说了我们没钱，你莫不是要强买强卖，敲诈我们一笔？”寒雪韵气嘟嘟地瞪了他一眼。
　　“其实这东西也不一定要钱来买，你说是不是啊，小女娃。”
　　“那你要什么？”
　　“我要。”老头神色一正，“我要你拜我为师。”老头凑到寒仙渺耳旁，轻声继续说道：“我和你一样，而你不会使用这力量。”寒仙渺一怔，又听到这老头笑道：“有时候吧，嘴巴太灵，也未必是件坏事。我算得你我有缘，不然怎会遇见我？”
　　一旁的寒雪韵倒摸不着头脑了，一直挠着头。
　　“答应他吧，这世间只有他能教你如何运用灵言。”一道略有些虚弱的灵音传入寒仙渺的耳中。“游灵，你醒了？太好了。”
　　“嗯，醒了。你先答应他。”
　　“好。”寒仙渺用心声回答道。
　　“我答应你。”
　　“孺子可教也。”老头捋了捋长白的胡须。“你个小子，都这么老了，还一副孩子样，也不知怎的当年就看中你了。”这时，老头心海中一阵笑语。
　　老头一惊。“是何人，敢露面以见么？”这声音似乎有很熟悉，他暗中推理，却是一片迷雾，不得知晓。
　　“你这老小子，倒忘了当年清河湾子里的奇遇了？”听到这儿，老头眼中爆出两道精光，道：“你到底是谁？否则休怪我无情了。”
　　“诶，多少万年了，这修为见长，脑子还是那般愚钝。真怕你浪费了那三道天地敕令”随即便传音寒仙渺，“你先去吧，我要和你这便宜师傅好好聊聊。”寒仙渺抱走了老头怀中的寒玉盘，领着妹妹往一旁幽静之处走去了。
　　“天地敕令，天地敕令。”老头喃喃语道，泪花闪烁，全然不知怀中的灵器被那便宜徒弟拿走，像得了失心疯般。
　　“莫要痴了。”似一道惊雷，警醒了入了魔障的老头，眼中也恢复了清明，一声轻咳便消失不见了。
　　“待你五百岁成年之际，前往极南星洲，寻一处清虚岛，到时再结这真正的师徒之缘。可千万别误了好时辰。”
　　寒仙渺抿嘴一笑，吓得雪韵跳到一旁，惶恐地看着她。
　　如水般的月光潺潺流下，倾洒在听风镇旁的松林之上，与镇上闹灯节相比，却别是一般幽静。寒仙渺姐妹二人漫步在林间小道上，嗅着松香而行。
　　或许黑夜本就更适合那些动着歪心思的人，漆黑一片，无关你我。这不，三个体态各异的黑影猫着腰尾随着寒家姐妹。忽然嗖的一声跳了出来。叼着几根野草，环抱着双臂，一副流里流气的模样。“小妹妹，大晚上出来，不怕被狼叼走么？啊，哈哈哈。”
　　“我养过狼，不怕，挺可爱的。”寒仙渺握紧了一旁寒雪韵的小手淡淡说道。“呦，丫头片子胆子还挺大。哥哥这里有三条狼，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养啊，哈哈哈。”这三个小地痞相互看了几眼大笑道。
　　“我不养禽兽，多谢。”不愿多惹麻烦的寒仙渺转身便要拉着寒雪韵离去。这时，三人也同样调换位置，挡着往寒家姐妹靠近，不堪入耳的言语伴着阵阵□□。寒仙渺左手背后，一转，三根玉针便卡在两指之间。
　　突然“哗”一声，之后便是那三个地痞的惨叫声，股股热气从他们湿哒哒的头顶上冉冉升起。“还不快滚，不嫌烫么？再来一盆要不？”
　　“苏寡妇，嗷，你给我等着，你。”看似恶狠狠的头头却不住地向后退却，露着些胆怯。
　　“嗷。”一个甩手，木盆脱手而出，砸向了小地痞。“还不快滚。”
　　“你给我等着。”声音渐远。
　　“没事了，快给我看看，有没有被那混子们伤到没。”言语中透着不尽的慈爱。
　　仿佛是被苏瑾汐的霸气所折服，寒雪韵似一只小鸟唧唧喳喳的围在她身旁，不停地说天说地。而寒仙渺则是细细地打量着她。
　　修长的身姿丰盈窈窕，岁月似乎不曾侵袭过她的容颜，一衫粗布长裙斑驳着点点尘埃，一头青丝只是简单的用木簪绾了个发髻，却未曾能够掩埋她的风华。
　　“小姑娘，可伤到没？”苏瑾汐步态轻盈，浅笑着走来。
　　“不曾，谢谢苏。。。”寒仙渺愣了一愣，不知该如何称呼。
　　“呵呵呵，叫声苏姨便是了。”苏瑾汐眼神稍稍一暗。寒仙渺立刻走上前来，挽住了苏瑾汐的手臂，“苏姨方才可真威武呢，真是女中豪杰。”
　　苏瑾汐刮了一下寒仙渺的鼻子，“真是个机灵鬼。天黑魆魆的，看你们两个小丫头也没个大人看护，先到苏姨家去，等你们家人来寻了再回去，更安全些，可好？”
　　“行，好的，我还想看看苏姨家里的那个小哥哥呢。”原来方才在寒仙渺打量着苏瑾汐的时候，寒雪韵已然和苏瑾汐聊起了家常，人口多少，家住哪里，能问的差不多问了个遍，也难怪苏瑾汐无奈的弯了弯那细眉。然而凭着四百九十二年的清浅阅历，寒仙渺仍有一丝疑惑。
　　“姐，老打量救命恩人是不好的，更何况苏姨人很好的，反正我挺喜欢苏姨的，威武霸气，女中豪杰。”寒雪韵凑近寒仙渺的耳畔，细语道。
　　“谁让你二哥总说我没个长姐的样子，带坏了你们啊，这是在教你如何自保，真是小白狼，白喂你这么多年了。”随后便打闹起来。
　　苏瑾汐抿嘴一笑，不语，领着她们沿着小路走着。
　　那是一处规模不算大的木屋，却草木缭绕掩映，屋前一池清塘，木桥架空，真一幅小桥流水人家。
　　“苏姨家倒真是好看呢，闻着都特别好。”寒雪韵猛地嗅了嗅，一番赞美。
　　“就你最嘴甜，进去吧。”
　　屋里倒是简约，却也一应俱全，唯一引人的便是那墙上的一幅画，一幅缀着青蓝色小花的画，有一朦胧在云气里的宫殿，有狐影的轮廓。那青蓝色的小花寒仙渺认得，曾在瀚海宫的卷帙阁里看到过的，是青丘的国花青芜，也曾听游灵说过上古之事，这青芜花是先天之灵青芜的灵血所化，而那青丘九尾之国的始祖乃青芜的随行童子。
　　看寒仙渺看的有些出神了，苏瑾汐笑道：“当初我看的时候也入了迷，多美啊，不似人间。”说着便略有些出神了。
　　“这画。。。”“是那逃难时在一个树洞里发现的，也就属我如此幸运了，还捡了几枚玉化树心。”随即便走到一旁的柜边，打开抽屉，摸索了一番，拿出了两根木簪。
　　“此番相遇便是缘分，更何况苏姨我一看见你们就觉着亲切，这两根簪子便送予你二人，好留个纪念。”
　　看着苏瑾汐的笑靥，二人并不推辞，道了声谢谢并回赠了几枚珍珠，苏瑾汐道着是长辈不能收，却也耐不过两个丫头缠着，便收下了。
　　寒仙渺选的是有着一抹红云图案的，刚准备试戴便听闻一淡漠的声音：“娘亲可真大方，这不是你留给未来儿媳的么？怎么，现在要定亲了？可曾问过我？一股子海蛎子味，还不知道是哪个渔家跑出来的。”
　　还不待苏瑾汐回答，寒仙渺便怼了过去，“见你一副玉面堂堂的，心倒挺大，这簪子可不止一根吧，莫非你要三宫四院的，真是个色坯子。对你娘亲也未免太不尊敬了吧，还问过你，我还不乐意呢？还妄想我们姐妹二人。真是风流，一股狐媚样子，也不和你娘亲学学。”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肤色如白玉，倒真是个好相貌，不过还未张开。寒仙渺心中暗暗嗤笑：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毛孩，和我斗。
　　苏景言不语，只是靠着门框淡淡地看着她们。苏瑾汐干笑了几声，试着打破这尴尬的局面。
　　“来来来，仙渺，雪韵，这便是我那儿子，叫苏景言，你们，你们二人看着叫吧。”
　　这时，寒仙渺耳边响起一阵号角声，与雪韵对视一眼便向苏瑾汐告辞。苏瑾汐笑了笑要她们常来玩耍。
　　路过苏景言，只一句，“这簪子我不但收下了，还会好好收着，这梁子算是结下了，哼。”
　　“随你，希望你不要后悔！”
　　待寒家姐妹走后，苏家母子走到院中坐下，对着明月，都出了神。
　　“不妥吧，这样。”
　　苏瑾汐幽幽叹气道：“还能怎样，娘亲也没有办法，那残破的劫生棺还够我熬过多久？躲多久？他可还在那幽暗之地啊，为炼狱所磨，我又能如何？这一世是个契机，我是断然不会错过的。”一掌击下，石桌便已消散。
　　苏景言走到她身后，为其按了按肩。“我知道了，娘亲，一月后，帮我封去气息，断脉重塑，我要去玄天宗，修仙，登仙界，劫气运”
　　不知过了多久，云气也追不上月光了，苏瑾汐才吐出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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