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光水色

　　徐墨山没有说话，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他看着倒在地上赵启明。

　　赵启明片刻之后便冷静下来，作为当初的王朝双璧，他对于徐墨山再了解不过。越是平静的脸上，其实心中早已愤怒不已，这反而让他从当初的不知所措中清醒过来，冷笑着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打得好！要不要这边也来一下？”说这指着另一半边脸。

　　“你若愿意，我不介意。”徐墨山淡淡说道。

　　赵启明一时噎在那里，言语上的争锋一直不是他的强项。

　　“你还是喜欢玩弄人心，此非正道。”

　　“正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的就是邪魔外道，而你一躲便是许多年就是正道了？”赵启明面露讥讽。

　　徐墨山终究按耐不住内心的愤怒，一把揪住赵启明的衣襟，怒道：“那你便把君清他们一同拉扯进来？现在形式扑朔迷离，谁都不知道今后如何，一步踏入朝堂，便是一步踏入了鬼门关！”

　　“你终究还是不放心你的学生罢了，那你将他们托付于我作甚？”

　　“那也是你的学生！”徐墨山缓了缓气，轻声道：“除了你我不知道该将他们交给谁。”

　　赵启明愣了愣，随即双眼通红。

　　“小人把持朝政，相互倾轧，张相与狄相被贬出京，你是洒脱了一走了之，我呢！”赵启明歇斯底里的吼道。

　　说着指着自己两鬓的白发，“我还不到三十岁啊，我曾经以为我们两个会是这个王朝的中性之臣，是你们让我知道了什么是绝望，什么事暗无天日，这些年浑浑噩噩的度日，我都觉得我要就此终老了，终于天不负我，你又将可以代替你的人送到我面前，论资质，天赋，以及心性，你们俩简直如出一辙。这怎么能不让我心动。”

　　“这就是你给我的理由？”

　　徐墨山道：“从你见了君清开始就一直在等今天吧。”

　　“当然，从收到那封信开始，徐尚书便一直没有动静，我便知道他不敢轻举妄动，而我则让君清去见识了什么是无情，绝了他的念想，只能安安心心的按照我的路走，而出于愧疚，在进士考试中，无论如何我相信即使徐尚书无意补偿与他，君清也能脱颖而出，立于朝堂之上，而以我学生的身份，皇室中人无论如何都会为他大开方便之门，平步青云。”

　　“我们已是深陷于此，何苦再将他们拖入这泥潭啊？”徐墨山叹息道。

　　“已经是一个乱的不能再乱的局面了，我们太需要一个破局之人了，足以代替你的人。”

　　“玩弄权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徐墨山道。

　　“这不是你的风格啊，当初行事果决的你，可不是这版的犹豫不决”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脸惊讶道：“难不成？你.....？他是你的学生。”

　　徐墨山一脸的尴尬，做贼心虚的看了看傅君清的房间，房门紧闭，还好，还好。

　　赵启明恍然大悟，神色古怪，自言自语道：“难怪程国公家的小姐与你有婚约，你都一拖再拖，原来如此。”

　　此时王朝之中，好男风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反而是件雅事，只是此事谁都不知，懵懵懂懂便好，徐墨山也没有想挑明，他不知傅君清的心意如何，现在就挺好，若是真真正正的说白了，怕是连朋友都做不成。

　　“吃饭了吗？”徐墨山赶紧转移话题，掩饰自己早已慌乱的内心。

　　“有酒吗？”赵启明道。

　　“有。”说这话的却不是徐墨山，傅君清换了一身寻常衣服，推开房间的门，接茬道。

　　徐墨山心下更慌了，刚才的那一番话他听见了没有，想着悄悄的观察了下傅君清的脸，件无异样，惴惴不安的心才稍微放下来。

　　三人斟满酒，上好菜。赵启明当仁不让的先抿了一口酒，夹起一口菜，吃进去后半晌没有说话，一歪头，呕的一声便吐了出来。

　　徐墨山一脸的不信，有这么难吃吗？便也吃了一口，半晌没说话，呸！也吐了。是真的难吃。

　　“谁做的菜？简直就是谋杀啊。”赵启明毫不留情的揭穿道。

　　徐墨山没有说话，而在一旁的傅君清早已憋的满脸通红，想笑却又努力的让自己别笑出声。

　　片刻之后，徐墨山率先放声大笑，三人笑声充满了整个房间，有蔓延到整个院落，在历经众多分分合合，还有些许磨难的三人，此时已经算是他们这些年来最美好的时光了。

　　撤掉一桌难以下咽的毒药，傅君清挽袖下厨，更令徐墨山刮目相看的还是赵启明，做起菜来有模有样，到了最后，傅君清在一旁帮忙，赵启明则掌勺成了主厨，徐墨山在一旁无所事事，笑容满面的看着他们忙活不停。

　　酒菜重新上桌，三人满满的斟满一杯酒，赵启明更是大声道：“来，满饮此杯，庆祝我们的久别重逢！”

　　徐墨山与傅君清笑着一同高高举起了酒杯。

　　“饮胜！”

　　没有此时王朝的靡靡风气，酒宴之上必有舞妓相伴，只有陋室之内的三个久别相逢的故友，没有盛酒琉璃盏，没有千金之费的佳肴，三人却喝的无比畅快。

　　喝到最后，徐墨山与赵启明这对王朝双璧，不自觉的又回到了当初争锋相对的时候，呲牙挥手，毫无风范可言，而傅君清在一边，眼神朦胧，时不时的添柴加火，让两人争执不下，这酒怎么喝都不够。

　　究竟如何停下来的，三人都不知道，可能是酒没了吧。

　　只有傅君清依稀记得赵启明披头散发，泪流满面的叫嚷：“大丈夫立于世间，当提三尺青锋，立那不世之功。”

　　傅君清次日醒来的时候，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头痛欲裂的他动了动身子，发现旁边睡着一个人，徐墨山蜷缩在那，像个刚出生的婴儿，以前听镇上的老人讲，这种睡姿的人心存敬畏，是一种不自觉地保护自己的姿态。

　　傅君清仔细凑过去仔细端详着徐墨山的脸，薄薄的嘴唇，泛白的里面透着呼之欲出的鲜红，眉头紧皱。

　　傅君清想了想，伸出手轻轻的揉散徐墨山紧皱的眉心，小心翼翼地将身上的被子盖在徐墨山的身上，悄悄起身，推门而出。

　　就在傅君清关上门的那一刻，徐墨山睁开了眼，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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