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君臣相得

　　我定睛一瞧，原来是沈越站在门口。

　　“梦臣你真是……吓死我了！”

　　我提起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心有余悸地朝他低嚷。沈越笑了笑，也懒得理我，反而朝兰修处望了眼。兰修朝我们比了个手势，冲水房的方向挤了挤眼睛。我顿时明白过来，感激地朝他比出个大拇指，我偷偷摸摸从后门朝水房摸去。

　　吃个早餐和做贼似的，这日子过的！

　　一摸进水房，我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门给关上了，只留下一扇小窗。沈越好笑地看着我从怀里把包子摸了出来，三下两下拨开纸包，大大地咬了一口。

　　馥郁香浓的猪肉香顿时唤醒了我的味蕾，我顿时满足地叹了口气。一连啃了好几口，嚼着口中口感绝佳的肉馅，我才抬头看向对面表情好似有些无语的沈越。

　　“老天爷在上，真是饿死我了！”我呼着满口热气，口齿不清地说道，“梦臣，快给我来杯茶，噎死我了。”

　　沈越习惯性地笑了一声，无奈地叹了口气。从一旁摸出个杯子，他转身去提火上的炉子:“佩之你慢着些，别噎着了。”

　　想来一向清贵的沈家少爷，估计也就在我这见过这饿死鬼投胎的吃相。我看着他捻起茶叶放入杯中，努力咽下一口包子继续说道。

　　“你是不知道这饿火烧心的……唉，也亏得今天是云侍讲点到，大家动作都特别快。要是换了胡侍讲、李修撰，那我今日可真得饿到一命归西了。还是梦臣你好啊，这种事从来都帮我遮掩着，还会帮我倒茶。”

　　我感叹一声，继续我的啃包子大业。

　　沈越嘴角微微牵出个笑的模样，看起来颇为受用。他将袖子往上挽起，提起腕子一抖，便将热水均匀地注入了杯中。蒸腾的热气伴着清淡的茶香氤氲了他的面容，他在浅淡的白雾里回头看我，眉眼雅致，温和淡然。

　　沈越是点茶的高手，泡杯龙井自然不在话下。沈家也是大世族，文官世家教养出来的，泡个茶都能泡得这么有范儿。

　　“我不帮你帮谁？少说俏皮话，茶也别太急着喝，小心烫。”

　　我接过他递来的茶，眯着眼睛笑着吹了吹。飞快地呡了一口，我就着清淡的茶水咽下了最后一口包子。

　　“梦臣泡的果然是好茶。对了，今日宫内入值的人有哪些？这休了十几天假，我都不太记得轮值表轮到谁了。”我一边慢慢品着茶，一边忽然想起一件事。

　　翰林院除了春闱开科要派正副考官这种大事，平日里还负责十日一开的经筳和五日一开的日讲。日常的工作除了修撰史录和各种各样的记录，也就是入宫值班。说白了就是每天轮几个人到宫内的景云阁里呆着，要是官家太后哪天心血来潮想拟个祈福赏赐的旨意，好有人来代笔。

　　翰林院上上下下加起来就几十号人，这种事情最多半个月就轮到一次。我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掏着心窝子说，还真是无聊的很。没活儿的时候就是一整天坐着，看天花板看风景，连看个漂亮小宫女可能都会被参上一本。最重要的是得守着礼制，没有官家召令不能随便进出。

　　连上个茅房都有小内侍跟着的日子，当真憋屈得不行。但毕竟是在宫里的活计，外边很多人还以之为荣，认为是代拟圣旨的大事儿。旁人瞧了以为翰林院清贵权重，然而围城外的人，是永远不懂得围城内的苦的。

　　但大环境如此啊，错过了轮值也不是闹着玩的。只是不知今天又轮到哪个倒霉蛋？

　　“说起来，好像是到你了。”沈越沉吟片刻，突然说道，“若是我没记错，上月二十二到我轮值，官家拟了搬赐群臣的旨意，而且特别赐了好几家红豆以示荣宠，旨意还是我写的。”

　　沈大公子看着我的眼睛，慢条斯理地笑着重复了一遍:“嗯，应该没错了，那今日就是到你了。”

　　我看着他悠然自得端起茶水的样子，僵在了原地。勉强扯着嘴角朝他笑了笑，下一秒我转身夺门狂奔而去。

　　我去，沈越什么时候也变成芝麻馅的了？！肯定都是傅尧瑾害的。

　　我朝院门狂奔而去，看着早就已在门口等着的云奚等人，脚下顿时有点打飘。

　　完了，今天出门怎么没看黄历？这是命中犯煞的节奏啊。

　　我一闭眼，视死如归地走了上去。

　　一路上我都没敢朝云奚那边多看一眼，同行的王修撰、刘典史同情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就这么一路诡异地沉默着，我们进了内宫城。

　　大历向来崇尚简朴恭俭，宫城的范围也比前朝小了许多，意在不与民争地。从宫门走到景云阁，也不过是两刻钟的事。进皇城本应是件挺激动的事，我也看多了新科进士激动欲死的模样。但这条路每一个翰林都很熟，而我打六岁开始，除逢年过节外每天早上天不亮就沿着这条御道走。十几年顶着寒风进宫，更是熟得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路。

　　到了景云阁，由于还在春节中，宫里四处都挂着红灯笼，一派喜气洋洋的模样。想到十二日又要放七天上元假，新年的赏赐旨意估计都得攒着，抓紧在这几日发出。云奚把任务分发下去，大家顿时在阁中四散开来，各司其职。

　　都说当官家好，当官家也有不好。就像过春节的时候，照理说全国人民都放假了，他却比平时还忙。按祖制从元旦朝会到上元灯宴，十五天天天有事儿干，估计也是累得够呛。

　　内侍不断将官家的旨意传来，主要由官职最高的云奚主笔。官家指定了赏赐对象，除非有特殊的补充赏赐，一般都是由我们翰林按照礼制，来填写赏赐内容的。这样云奚主笔，我们审核补漏，一直就忙到了中午。

　　好不容易到了饭店，内侍们送上了尚食局的饭菜。我们一群代笔工才终于得以消停下来。

　　入宫职属唯一的好处，就是会有官家亲赐的蔬菜果品，御厨佳肴，正是翰林能一饱口福的时候。或许是巧合，我每次来景云阁，宫里送来的菜都是偏咸偏辣的，正和我的口味。听别人说，宫里菜的口味总是偏甜偏清淡，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我正抓着筷子对着面前的酸辣鱼大快朵颐，门口却进来个老内侍的身影。刘典史他们吃得正欢没有注意，我抬头一看，赶紧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烦请傅编修和老奴走一趟。”老内侍走到我的身旁，弯下腰在我耳边说道，我自然不能不从命。站起身，我朝上首的云奚飞快作了一揖，低下头跟在老内侍的后头出去了。

　　这个人旁人不认识，我却是最熟悉不过。官家身边的老陆公公，是自幼看着我们长大的，也是最得官家信任的人。他本来是太后宫中的，后来就分给了还是当时太子的官家。我从小伴读宫中，得了他不少照料。

　　“三郎，官家正在凝和殿处理政务，特命老奴前来召您。”

　　老陆公公走在前边，回头低声朝我恭敬地说：“春节这几日忙，没了您在宫中看着，天一冷下来，官家都不大有胃口。这才几日，老奴看着官家仿佛就清减了些。”

　　“怎么这样？”

　　我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官家哪都好，可就是有这么些打小锦衣玉食惯出来的毛病改不了。天冷了就懒得吃东西，喜欢吃的却拼命吃。我刚进宫的时候，他比现在还挑。大鱼大肉碰都不碰的，菜里放了一根葱蒜，他定是不吃的。

　　当时太子每天还要习武，长久一来，身体哪里受得了？我进宫前，他还因此大病了一场。太后嘱咐我多留心，我自然不能不看着这金贵的小太子。自打六岁器，我就过上了天天蹲在他旁边，守着他吃饭的日子。

　　“太子殿下，杏肉虽好，吃多了却伤筋骨...放下，您已经吃了十二个了！”

　　“太子殿下，甜糕不能再吃了……仔细着坏了牙啊。”

　　“您就吃一口鱼罢。这蜜冬瓜鱼是特意做成清甜口味的，不信您尝尝？”

　　这么每天看着逼着哄着，就是这样他才肯勉强吃两口。我当了十年伴读，也就相当于当了他十年的保姆——我要是哪天少年白头，肯定是因为这让人操心的冤家。

　　可不成想，我这一不进宫，他又故态复萌了。

　　“老陆你怎么也不劝着点儿？就由得官家这么由着性子来，万一真生病了，太后那边可怎么交代？”

　　“哎哟我的三郎，老奴可怎么劝得动官家？”老陆公公苦笑着叹了口气，双手在袖子里搓了搓，“官家不爱干的事儿，除了太后她老人家，就是您能劝得了。看着官家这一日比一日吃得少，老奴也揪心啊。就指望着您呐，能不能帮着劝劝？”

　　他回过头来看我，周围布满皱纹的眼睛里全是关切和真诚。虽然身份不符，他却像一个操心的老人，正把自家不省心的孩子托付给别人照顾。

　　我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

　　老陆公公欣慰地笑了，老脸上顿时绽开了一朵菊花。我跟着他往前走，周遭的景致看着已经到了集春阁附近。阵阵舞乐声传来，这里离临水的凝和殿不远了。

　　然而事情偏偏在此时，横生枝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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