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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后黑手
“您就真不想让周宝仪知道您的存在?”
林礼从地下室上来,见着周阿婆躺在木床上,棉被盖了她全身,可她神色这样冷清,冷暖无差。
“她倒好,平白捡了个周宏这样的好儿子。让不让她知道,对我来说,不都一样吗?”
“周宏可能,已经知道。”
周阿婆看着林礼,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听林礼继续道。
“我早就在他身上看见了流动着的相同血液。更何况,他那样聪明。”
“奶奶,你不可能剩下的日子里都躲在一处地方。”
“林礼!”
周阿婆受到来自孙子的警告,当下脱口就是一阵怒吼。
“你今天的话有些多。”
她冷静下,以话讽刺。
“奶奶,其实我和周宏并不相似。我和您才是一类人。”
林礼颇有些认命的滋味,他揉了揉眉心,身体倒在一旁的大衣柜上,落地镜把他的高瘦模仿的更加入微。
光线比起地下室,是刻意的调暗。
在黑夜里待久了,谁能让自己的眼睛适应白日?林礼自问,自己也只不过凡人一个,不能免俗。
“我告诉你,周礼。”
周阿婆嗤笑,刻意压低的声线,让她本就年老而含糊不清的句子,在两人之间来回。
“其实千年金丝楠木根本就不是真的。”
“您……疯了?”
林礼不会相信此刻周阿婆病入膏盲的话,他出言制止。
“呵!供在祖坟里头的是真,但藏在地下室的那根是假。”
林礼的眼中藏着不可置信,他认真观察她的神情,竟有些难以猜透。
“你是不是也派了人去找宝贝?”
她看着林礼一副失神的模样,索性也不遮掩,像是下一句话出口就是秘密的揭晓。
她慢慢的说着,像是拿把铁勺往林礼的心口处捅着,硬生生的要挖一勺深黑的血液出来。
“程金宝。”
林礼看向她的瞳孔放大,放大。
突然林礼笑了,他靠近周阿婆,双手高高举起,却冻住了一般,叫周阿婆的躯体如同砧板上的鱼肉,动弹不可。
周阿婆像是不要命的疯婆子,她得意的伸长脖子,好方便林礼的手去桎梏。
“其实啊,我也不知道剩下的千年金丝楠木哪儿去了。我只不过想放条长线钓大鱼,可惜,上钩的是人还是鱼,我还没去验收呢。”
“所以,我的乖孙子,你替奶奶去看看吧?”
她话说完,定定看住林礼,仿佛她说的是在正常不过的问候。
可林礼知道,他堵在千年金丝楠木的那个筹码没了。程金宝是他的人,他从缅甸带回来的盗墓团伙。
还记得那次林礼说好和乔茱去魔都吗?明面上的去看望未来岳父岳母,实际上他只同他们喝了半个下午的茶,剩下的时间刚好他来回飞缅甸。
他重金求得程金宝去找寻千年金丝楠木。却不想程金宝告诉他,地下里有人放出消息了,千年金丝楠木已经有了大致方向,但路费人力皆有他方出,对方还要求对半分。
很无理的要求,却不能拒绝。哪怕是对半分的千年金丝楠木,也是富甲一方的未来啊。
他林礼,也爱财,能不心动吗?
程金宝飞鸽传书于他,才有了他写信寄信这一过程。地下几十米里,没有信号,每回的书信来往都要耗费许多时日。往往一个紧急消息,到了对方手里却成了解不了燃眉之急的无奈。
“周礼?”
周阿婆叫唤一声,他才把溃散的神智聚拢在一起。
“可程大哥对我说,地下里不止他们一伙人。”
周阿婆顿住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忽然有些难以言表的激动,险些犯病。
“所以说?真正的大鱼上钩了?周礼啊,奶奶把这样重要的事情交付与你,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她语重心长的一番话好似真的如同和蔼可亲的长辈的谆谆教导。
“奶奶,周宏呢?”
“阿宏?”
周阿婆被问住了,她也知林礼不好搪塞,瞬间也不说话了,让他自己猜去。
哪知道林礼一改往日的沉默寡言,今日把积压心底已久的话一并说了出来。
“奶奶,我同样是您的孙子,可为什么我肩上担的担子比周宏重?凭什么?我愚笨,想听您亲口说。”
“因为你有着蛇蝎之心,你是伪君子,林礼,我看错你了!”
柔软的女声在祖孙后头想起,梣音头昏脑重,一时半刻还从眩晕中走不出身。
林礼先是一惊,收了假象,换上坦诚的笑容,面对梣音。哦不,他此刻也没有坦诚而言了。
阿婆对林礼有些不满,认为他会被女人误事。当下冷下声音,就是在梣音面前让林礼丢尽脸面。
“周礼!”
梣音大惊失色,果然是这样!
“你怎么没把她绑起来?这样的女人早就要被拿去浸猪笼了!”
梣音的声音软弱,骨子里却很硬,她最不喜把她看轻的人,更何况是曾经伤害她的周阿婆。
本来一醒来就看到自己被关进铁笼子里,后来本想试一试去开门,却不想门没锁。挺没道理。但她来不及多想,想要从这里逃出去。可是这地下室的出入口只有一条,通向周阿婆的卧室。
于是她在这扇屏风背后偷听了好久。把该听的不该听的一并听了进去,她恐怕没那么快忘记。
周阿婆原来没死,她本就震惊,但周阿婆是林礼的奶奶,谁又能相信?把身份地位摆在眼前,曾经山城里的神医,曾经山城里的地头之蛇,竟然有血缘关系?
但也是命运的刻意安排,他们都成为了曾经。这份默契,是从天生的那刻起就藏在赤裸裸的身体里。
“奶奶,梣音不是您想的那样。”
林礼摇了摇头,他走向梣音,可梣音却后退一步。
“周礼,你别执迷不悟了。这个女人根本就不喜欢你!”
周阿婆把所有真面目撕碎,剩下森森白骨,非要逼林礼看清。
“你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妖怪!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一次次设计陷害我?”
梣音被震惊的神思又被屈辱拉了回来,她的长发被挽在身后,厌恶地躲过了林礼要抱住她的手臂。
“小眼睛!说什么胡言乱语!周礼还愣着干什么!”
林礼一动不动,站在梣音方才站过的地方,心灰意冷。
为什么为什么?他林礼做出的一切努力,她杨梣音都爱理不理,甚至就根本不理解?
他原先以为她能懂她!他原先也以为周阿婆能体谅他的身世!但一切皆是世人眼中的妄想,他只不过是她的左臂右膀,难听点,他是她的棋子!
到底是他对杨梣音恨不起来啊!他本就单薄的亲情此刻在他眼里好像垃圾,又臭又脏!
杨梣音说的对,她就是老妖怪!
林礼发疯了一般,本就高瘦的身子,一顿一顿的朝着周阿婆走来,他的气息仿佛带着阴朝地府的森寒,要把周阿婆打入十八层地狱。
梣音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一切,他们窝里争斗,对她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奶奶,你本就被世人以为早已躺在那堆山包里。我对你已经够仁慈,都是你逼我的。”
他连那层伪装也不想要,像是要在梣音面前展示他的纯洁无暇,却不想他这所谓的大义灭亲只会是道德的沦丧!
林礼深深看了一眼梣音,粗粗呼吸,可以看见血管的双手就这样箍紧了周阿婆的喉咙。
周阿婆的脸色由黄转为红,继而十几秒,才转为白。
只要等她不再挣扎的那刻,尘埃会飘起再落下,不要求完美的过程,只争求一个还可以的结果。
周阿婆始终戴着那块老上海的怀表,再一次让痛下杀手的林礼看见了。
他的眼睛有雾气。
动作逼自己的心狠一把,可双手却慢慢失了力。
梣音索性不看,她背向身子去,她不想看到变成刽子手的林礼,她不想面对血淋淋的人生。
为什么她的世界黑白颠倒了呢?林礼那么正直善良的一个人啊?他吸毒,他杀人,他在犯法!
“啊!”
林礼跌坐在地板上,全身骨架散了一般,他没法一根一根拾起,他默默看着吐气不稳的周阿婆,他痛吼,他狂叫,他需要宣泄!
“你为什么要生下我的爸爸!为什么?为什么?你起来告诉我!”
因为没有爸爸就不会有他出轨的妈妈,就不会有他……
林礼疯了!彻彻底底的疯了!纵使他的心智再好,他也敌不过啊!
他抓紧周阿婆斑白的头发,逼她看着他!
周阿婆年老,再多重一分的力气,她必定要深深的断了口气。
梣音的眼泪不知不觉的流了出来,她看着林礼,他始终穿着白衬衫,黑色大衣盖在笼子里的她身上!
白衬衫灼灼其华,可他呢?他污浊了啊!
“林……周礼……”
她似不确定的唤了声,让魔怔的林礼生生停住了动作。
“梣音。”
他好似忘记了自己在做什么,手垂下,阿婆干燥的头发错过他的指间,垂落下去,仿佛老老垂矣的生命。
“你别怕。”
可他永远也忘不了安慰她啊,他放轻声音,有些像在哄着吵闹不安的孩童入睡,却更像是时光倒流。
刘莘家门口外,被阳光穿透的白衣书生。
“周礼。”
梣音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流,巴掌小脸上泪迹纵横,可她执拗,他赶来抓住她,她又慌忙跑开。
躲闪不急,被眼泪遮住的眼,视线不明。
突然紧急的后退,撞上一堵硬邦邦的墙。
可墙体带着她熟悉的味。
她扑进那道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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