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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化的阿婆
秋天鲜少落雨,倒是常常落叶,从城南到城北,无一不是这样的宿命。倘若有抹亮丽的色彩横空出世,那便是环卫工人橘红色的外衣。
他们在扫落叶。从秋天开始到秋天结束。
山城中心医院,四季桂围了一圈,正值金秋佳季,十里飘香。
值班护士告诉梣音,杨彦青早在前天就办理出院手续了。
护士正是小韩,她打量着梣音身旁的周宏,暗自惊叹。
周宏穿着棉麻上衣,黑色休闲裤,洗旧的颜色却自觉清冷。一双眼,平静的宛如水底深色鹅软石,流动的眼周如同清水。绝世出尘,却不自知。
也是第一次,梣音挽着周宏的臂弯出现在公众面前。
一对璧人。
周宏没有左顾右盼,他的头微侧,目光始终停留在梣音身上。时不时替她抚平被风吹起的碎发,注意到小韩花痴的眼神,他暗暗皱起眉头。很是不喜。
梣音谢过小韩,刚想转身,被一清润的男声喊住。
“梣音?”白大褂,黑皮鞋,林礼出现在走廊拐角,眼神温柔。
“林医生。”她打了个招呼,微笑。
在林礼眼中,她和周宏出双入对,举案齐眉,俨然情侣模样。事实也正是如此,他内心一紧。
却面上不动声色,嘴角带笑。
“医院的桂花香把你吸引来了。”
“嗯,怪不得嫦娥喜爱那广寒宫。”她只当林礼待她亲切,接下一句笑话。
“这是四季桂。”月月都有,只要梣音来。他也想她来。林礼的弦外之意在心中。
“上次没有闻到呢。”她听懂了,委婉拒绝,声色颇淡。
“周宏来看病吗?”话锋一转,目光移向神情木讷的周宏,忽略她此时的手正搭在他的手臂上。林礼在提醒梣音,她心有所归之人是个智商不健全的未成年。
可这一点她恍然未觉。爱情并不是建立在两个对等的人之间,它具有包容性,它眷顾千千万万。
“不是呢。是我哥前些天出了事故住院,没想到他已经出院了,这才扑了个空。”
他颔首,看向两人紧握的手,转身离去。
梣音只觉林礼有千万句话要和她说。
至于要说些什么,她猜不到,也不想花费精力。
周宏不爽很久,他虽然某些方面不健全,可是雄性动物的本能直觉告诉他,林礼很危险,他想得到梣音,而这是周宏最不能容忍的。
彼时林礼会主动上老屋给周宏问诊,极其用心。从医学角度来说,攻克周宏脑神经的这关具有很强的挑战性,他喜欢这样的难题,但收效入微。一是经济条件,医疗设施等硬件问题,二是周宏本人的不配合,周宏不会搭理林礼,他时常对着竹笋发呆。他看林礼如同一棵草。林礼受到自尊心上的践踏,认为周宏不值得。从医德上来说,他不甘心放弃,他觉得周宏是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周宏总有一天需要他。
说白了。两个男性互看不爽,并且从一开始便是如此。地球的公转自转也无法扭转二人之间的鸿沟,反而随时间的跨度增大间隙。
小护士小韩,看不出三人之间的暗涌,刚想给站着的三人倒白开水,林礼却上了电梯。她还是给梣音和周宏倒了水,梣音谢绝,周宏似乎没看到,默不作声。
小韩觉得奇怪,嘴上也没说什么,收回了僵在半空中的手。
内心却一阵比对,同样外形优秀的两人,却有种迥异的风格。
林礼温润如玉,谦逊内涵。
周宏神色清冷,神清骨秀。
若要分出胜负,都会存在偏差。这种难度的题,留给出题者吧。
一颗的桂花,几乎没有存在感;一簇的桂花,深嗅才略觉香味;一树的桂花,隔着墙便剩味末。桂花这样平凡的花种,却用途广泛。山城盛产桂花,粗加工成了桂花香包,赠亲朋好友,手留余香,成本要低于玫瑰。吃货不会放过桂花茶,桂花糖,桂花糕,桂花蜂蜜。
山城的郊区有一片桂花林,旅游未开发前,路过的人可随意采摘,只需与林主人打声招呼。后来,渐渐发展成小众旅游区,收费也有了统一标准,要想带走桂花制品,还要再加价。从此以后,一切物体明码标价,人也不放过。娶妻得有房有车,缺一个别想结婚,除了姻缘线被强行剪断外,还要受尽丈母娘的咒怨。等娶了心上人,有了爱情的结晶,又要各种消费,于是生活不再多娇,羡慕起古时带月荷锄归的田园生活。
梣音是个小富婆,她不需要担忧这些问题。她想找个事情,认真对待,投入热情。她不会做生意,却也想拥有一间自己的私人客栈,不随便对外开放,俗气点,只为有缘人的到来。生活处处有不期而遇,而她喜欢。
梣音一直对周宏家背后的那片竹林感兴趣。她从未听见周宏老屋要被拆迁的事,也从未见过开发局的人进入那片竹林,他们好像达成了一致,不动那块地,像有个只有高级部门才知道的国家机密,保密程度极高。她不问周宏,因为周宏什么也不知道。
其实她错了。周宏都知道。
但不是说的时候。
有时候,梣音快忘了周宏是个智障这个事实。生活完全能自理,行为习惯过于安静却也不死寂,他专注于自己喜欢的事物上。
他没有上过学,残酷来说,他就是个文盲。他的人生阅历一片空白,他仿佛被世界抛弃。
但是梣音不在乎这些啊!
他是竹林客,举步松风接青苔。
他是明月郎,拂袖纸扇煮新雪。
他是她爱人,愿倒怀里不自起。
要把爱说出口,那么庸俗。
倘若像青慕在《爱情之雨》中说,“你是我枯水年纪里的一场雨,你来的酣畅淋漓,我淋的一病不起。”,该有多好。
一病不起就一病不起罢,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
山城是一瞬间冷冽起来,风吹声就像草丛里钻过地下的蛇,弯弯曲曲,排山倒海,在江河上掀起波澜。本以为,秋天是死寂的,其实它只是缺少了一朵解语花。
阿婆蹒跚踱步,木质楼梯发出嘎吱声。
老屋未点灯。
窗外是浅蓝色带珠光的天,雾蒙蒙。
她拿出铜制钥匙,墨绿色流苏从她的手腕垂下,摇晃着,轻贴在眼前的门框上。
转动一圈,使力一推。
风尘湿味猝不及防,她咳出声。
楼下,周宏睁着眼。
梣音睡得极不安稳,她在他怀里,拱来拱去。
他把掌心覆在她的小腹处,温热从身体的每一处聚集在此,他知道她今天怕冷。
梣音的月经才像个磨人的妖精,磨她,磨他。
阿婆上了最高处的阁楼,微掩着门。
阁楼内有一张雕花木床,黄铜梳妆镜,还有那块巨石平面的千年金丝楠木。
尽头处,大大小小的暗格镶嵌在一整面墙上。
她每一步走得缓慢,回头看了眼门,又走回去,彻底关紧。
倒数第一行正数第四列有她想要的东西,是个银盒子。
银盒子的正侧面有个铁质密码盘,清末明初制造。
她拨转四个数,无声打开。
不放心似的向那扇门看去,门窄却黑,什么也没有。
忽然一阵风吹,走廊处烛火熄灭,灵异感人。
梣音在屋内轻吟出声,她难受。
周宏用嘴亲吻着她的额头,在安抚。
他的眉头微皱,把她抱得生疼。
“阿宏?”她似乎痛苦,杏眼有雾。
“姐姐。”他吻着她的眼,以担忧,以心疼。
“我想喝红糖水。”她张着嘴,唇色尽失,憔悴。
“你知道怎么做吗?”
“你教我。”
“会烧火吗?”她强打起精气神,声音遥远缥缈,柔声无力。
“会。”他早就会了,只是没有展现的时候啊。
“那你要认真听我说。”她微顿,他用手抚摸着她的脸,“烧开水,要放入生姜,红糖,还有。然后搅拌开,再倒入碗里。”
“嗯。”他给她压好被子。
梣音蜷缩起身子,阵痛席卷全身,她咬紧贝齿,声音断断续续。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她呼唤着他的名字。
他慌忙跑回来,怕她出事。
她轻笑,无力的美,格外惹人怜爱。
周宏的心又软又生疼。
“生姜要拍成片,更好喝。”
“嗯。”他极其不放心,将她嫩白小手掩在被子下,拨开碎发,轻吻她的唇。
一纵火便覆水难收。
缠绵。
他主导,她跟着他,从这口到那口,甘甜而眷恋。
他放开她,眼里有层欲色。她早已迷失,眼神朦胧,渴而热。
“等我回来。”
厨房的灯火是这四野八荒外唯一明亮处,隐隐约约仿佛有生灵围聚。
阁楼处,阿婆瘫坐在地上。
老泪纵横,满头白发披散开来,像道魔障,她就要发疯。
银盒子里是族谱,族谱上空白一片。
一个字都没有。
可就是这本族谱啊,怕是有人动了手脚。
那为何族谱成了无字天书?是宿命吗?是周家一代要灭绝了吗?
心灰意冷。是她?真是人心隔肚皮,千防万防还是防不过家里遭贼,她恨从心来。
她忽然发狠,将银盒子朝外扔去,木质构造的楼层发出巨大响声。
梣音阵痛刚过去一阵,听到有不安的动静,以为周宏出了事情。她披衣起身,过道上有白色薄纱,随风荡漾。
她仿佛行走在白色浪花之中。
黑的是长发,与白相守一体,美得惊心。
她一只小手抵在小腹上,循着声源而去。
可声源在上方尽头,伴着凄厉的嘶吼,像厉鬼□□。
是阿婆?
她的痛又来了,她差点没在地上打滚,微弯着腰,撑着楼梯扶手上去。
在阁楼,门锁着,她拍打。
“阿婆,是你吗?”
四下却安静下来,无人回她,她恍然全身发冷。
“把门打开好吗?”
“有事我们一起商量,别这样。”
她痉挛,靠在门边,滑下身子。
她的脸惨白,长发乌黑,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哆嗦。
“阿婆,求你了。”她轻哭出声,嘤嘤柔弱。
她忍不住闭上眼,将要昏厥。
门开了,阿婆冷眼看着她,似乎要把一切仇恨发泄在她身上。
她把梣音从地上托起,拉近了门内。
梣音觉得双腿在地上磨得生疼,她害怕,嘴里哭喊着周宏的名字。
阿婆快她一步,用手绢堵住了她的哭喊。
梣音泪眼婆娑,头在挣扎摇晃。
她从未见过这样黑暗的阿婆,眼里被愤怒仇恨填满,好像梣音发现了她的秘密,她要杀人灭口!她要她永世不得超生!
“你接近周宏到底有什么目的,说!”她禁锢着她,用手抬起她的头,负能量的眼神杀了过去,好似千军万马碾压着梣音,要她尸骨无存。
梣音的脸潮红,她拼命摇着头。头扎到墙角,她痛,却又摇的幅度更大,要证明她对他没有企图。
“小骚狐狸,还要否认!”阿婆忽然走向梳妆台,拿出一根尖端锋利的银簪。
她像恶魔,十足十的人间一害,她要逼她啊!
“上面淬了毒,毒是夹竹桃。”她冷笑,白发垂下来,和梣音的黑发混杂在一起,大有要白吞黑的趋势。
只见她用银簪带花的一端划在梣音的脸盘上,轻而慢,拉出一条痕迹,很快痕迹又下去。
她在给她警告。她要她识相。
梣音的手在空中抓着,却被她一手控制,粗狠的绑在梣音的身后。
梣音的脚也难遭幸免,被扭曲着捆绑。
“你最好乖乖承认,交出来吧!我放你走,周宏不会知道,不过,你也别想再来找他。”她忽然冷静下来,这时候折磨虐待梣音实在不明智,周宏肯定还在下面,她没有太多时间了。
梣音一眼就知道她的打算,只是她头昏脑涨,小腹又是摧枯拉朽的痛。
她已无力挣扎,她需要周宏!周宏啊,快来啊!
她眼泪流尽了,不做动静,看着阿婆。
“吓傻了?我念在过去你照料我的那两天的份上,放过你!你最好识时务。”阿婆见她一拳打在软棉花上,心中怒火烧的更旺盛,冷静下来的理智又要被情绪打败。
阿婆举起手掌,一巴掌呼在梣音的左脸上。
梣音的脑袋偏到右边去,左脸一个巴掌印显然。
却未出声,无生忍受。
一巴掌又要呼到右脸上,却被突然出现在门外的周宏叫住了。
“阿婆!”
周宏推开她,抱起梣音,神色慌张,心都要疼死了。
梣音从未有过的脆弱,双眼紧闭,不知何时昏厥。发丝在空中飘啊飘,仿佛灵魂一丝一丝从体内游走。他拿出手绢,手绢上有血迹,周宏的眉头纠在一起,他严肃的看着阿婆。
阿婆踉跄在地上,这一推,她伤的不轻。
“阿宏!你还护着她!”阿婆声音沙哑却要吼出来。
周宏看她一眼,抱着梣音下楼。
男孩的背,瘦弱些,却充满力量,是一方天空,属于梣音的天。
旋转木质楼梯,他内心慌乱,一边是阿婆,一边是她!看着伤痕累累的梣音,暗自责怪自己。是他没有时刻陪伴在她的身边,是他没保护好她,是他让她失望了。自己最亲近的人伤害了最心爱的人,周宏没有多余的纠结,他只知道,他看到的是阿婆在伤害梣音,而梣音那样无助,不是她的错!他深信这点,对突然黑化的阿婆留了个心眼。
女人喜欢问男人这样的问题,我和你妈一起掉在水里,你选择先救谁?很多男人无论回答哪一个都是不让人满意的答案。但有一个男士,他说,他当时一定在打麻将,因为他钟爱麻将,无时无刻不在打麻将,而且经常胡。就在快要胡的时候,妻子和母亲一起掉水,在两个方向。那么他的麻将桌上的友人再包括围观群众就很多人了,他是一定要去救人的,在这千钧一发就要胡的时候,为了加快进程,所以他们必然一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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