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晋记事（女尊）

　　这日，本是每逢三日的朝会，圣人却又未亲临，许是前些日偶感风寒未愈。眼看圣人身子不复康健，又临近春狩，诸王臣子心思不定。
　　自古亲王在出就外第之前并没有什么实权，无论在哪里行走，不过是侧重于奉朝请安，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参政议政。而在早朝上尽可能表现自己，让母皇和文武百官看中自己的政治才能，是皇女们仅有的一些小手段。
　　宋婴在刑部行走学习，虽说没什么事让她亲为，却也一般熬到申时才回府。如今耗在刑部，除了暗中提拔一些官员，实在没什么能让她大施拳脚的地方。不禁有些后悔没有早日向母皇请旨参军，好在军中拓展人脉。
　　只是去年秦王与吴王太女宋戈交好，由吴王姨举荐，在军中任监军近一年。如今军中威望胜过其他几位皇女。眼下紧要关头，宋婴更不可能离开沧都。
　　赵王坪也被困在翰林院做了几年编修。
　　朝歌在太常寺、鸿胪寺都待过些日子，前些日请旨去工部行走，雍平帝准了。
　　梁王蟜如今任国子监博士，有功有名，可谓是悠闲惬意得很。

　　宋婴想到前个礼部任职的庄波表姐给她带话，说是阿姿重病，怕是不大好了。若再找不到医治的法子，恐难熬过今年。
　　表妹阿姿自父胎时带的寒邪，幼时便患有喘鸣。每个冬季宋婴都不希望下雪，期盼阿姿能熬过肃冷的严冬。心腹秦太医曾提到过一种流失已久的古方，宋婴便托皇姐赵王在编修书籍时帮她留意医治喘鸣的各种法子，赵王虽应了，几年了也未曾提起。宋婴只好一边到处打听，一边求了梁王姐，但愿柳娘子知道些民间的土方也好。
　　因内心焦躁，回了府宋婴也没空关心家眷。正要命小来福去魏王府传话，阳城身边的燕儿来请。
　　宋婴有些不耐，但想到是时候和阳城打开天窗说亮话，便勉为其难去了他的住处。
　　进了屋子才发现阳城正在梳妆，宋婴原也不想和他吵，便放柔了语气说道：
　　“怎么这会儿才梳妆？”
　　“晌午有些头痛，便歇了会儿。”
　　听了这话，宋婴忙问：“可是受凉了？”
　　阳城回道：“无妨，昨夜寿儿不知怎么了一直哭闹。乳父差人请我去瞧了，陪了半晌，今晨倒是好些了。
　　宋婴闻言有些惭愧，儿子昨夜病了，她现在才知晓。
　　“幸苦你了，寿儿向来身子弱些。”
　　阳城点点头：“听闻殿下晋了司琴的位份？”
　　宋婴不想和他谈此事，不悦道：
　　“如何？王后有异议？”
　　阳城笑了笑：“按说司琴为殿下开枝散叶。确实应该好生褒奖，只是——”
　　宋婴嗤笑一声：“只是甚么？”
　　阳城一双桃花眼显出些凌厉。
　　“殿下勿要忘记，司琴出身掖幽庭，乃是罪臣柳氏之后！”
　　“那又如何！”
　　宋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有些薄怒：“本王不过晋了他侧君位份，这便碍了你的眼？”
　　司琴为她诞下四女二子，只因出身不好，久居侧夫人之位。拿的月例有限，不是花在宋婴身上，就是补贴了孩子们，自己过得实在清贫。不过，宋婴昨日给了司琴同严氏一样的侧君位份，便是王府的正经主子了。下人再也不敢怠慢。
　　阳城正要回话，冲出口间的却是一阵咳嗽。
　　宋婴皱了皱眉，有些不忍，帮他倒了杯茶递过去。
　　“我也不欲和你吵。”
　　“殿下——”阳城红了眼睛，似有愧意。
　　宋婴叹口气，最见不得他服软。
　　“先前说的一直算数，你看上了哪个孩儿？养在你房里便是。”
　　阳城犹豫了一下，一边梳妆一边试探道：“若是我中意的，是殿下的长女呢？”
　　宋婴有些疑惑，不赞同道：“明生已经大了，若过继在你膝下，恐叫她难堪。”
　　“我是她的嫡父，为何不可！”
　　“那你非要她在嫡父和生父中分个亲疏远近不成！这又对你有何好处？”
　　“殿下并不偏爱哪个孩子，我若过继明生，她便是你的嫡长女。也不会让你难做。”
　　宋婴一怔，想了想，并没有回话。
　　阳城等了半晌，见她不答，望着镜中的妻主，心渐渐冷了。
　　“若是不妥——”
　　“你真想要明生？”
　　“我。。。”
　　宋婴来回走了几步，想了想，叹了口气：“明生资质平庸，难当大任。”
　　阳城一愣：“殿下这是何意？”
　　宋婴慢慢走到他身边，亲自为阳城束发。
　　“你过继哪个女儿，我便立她为王太女。”
　　阳城心跳得有些快：“你是——你是为了我么？”
　　宋婴没有答话。
　　阳城低头思索一番，抬头凝视着铜镜中妻主琥珀色的眼睛：“那、仲安可以么？”
　　承安过继出去、麟儿又没站住。这么算来，仲安是次女，又小了明生三岁。将她养在嫡父膝下，倒也合情合理。
　　宋婴想起司琴，心中有些愧疚，但还是向夫君许诺道：“可以。”
　　阳城有些感动，将身子靠在妻主怀里发誓道：“殿下，阳城会把仲安当成自己亲生的孩子。”
　　“嗯。”
　　宋婴其实有些失望，虽然面上对每个孩子都差不多。但天资聪颖、活泼善良的蛰儿却惹得她几分偏爱。仲安虽然乖巧听话，却也没什么过人之处。
　　又想着阳城和阿袖向来不合——
　　算了，孩子还小，慢慢来罢。

　　虽然在这个关头去求圣旨不是一件明智的事，但宋婴恐生变数。和阳城说定的当天，就知会了司琴。第二天便进宫求了皇恩，不想雍平帝不但准了请封王太女的奏折，另赐了几道圣旨：封晋王长女周伯为奉新郡王、嫡子天福为福宁县主、天寿为寿昌县主、天吉为惠安县主。另追封王太女宋含誉为宝丰郡王。
　　宋婴顿时头大如斗。
　　暗暗后悔这个时候做了出头鸟。

　　“姐姐，最近千万小心为事！”
　　宋婴按了按眉心，无奈道：“我已吩咐府中戒严，只要熬过春狩——”
　　朝歌有些不镇定：“姐姐不如请奏母皇，以身体抱恙为由，这几日就别出府了！”
　　“当下躲开，那不是告知母皇、我配不上那个位子么。”
　　“姐姐。。。”朝歌拧着淡淡的眉毛，正欲再劝。
　　“好了——”宋婴拍了拍妹妹的手，一边掀开帘子望向轿外。
　　“赵王未必有这个胆子、秦王又不是蠢的。犯得着青天白日暗杀我？”
　　“就怕争昏了头，甚么事不敢做呢？”
　　“母皇既然放话，我们做皇女的，哪里敢违背。”
　　“姐姐！”
　　“放心罢！我出府也防备着。”
　　朝歌忧心不已。
　　“这几日先不叫先生们授课了，天佑就好生待在你府上。”
　　朝歌闷声答道：“是。”

　　“这几日不太平，你不要带阿羡出门。”
　　“是，妻主。”
　　庄辛咬了咬唇，一边为她替换朝服，一边忍不住试探道：“可是晋王殿下有危险？”
　　崔枭点点头，将今日之事同夫君说了。
　　庄辛的心紧了紧：“陛下这是要殿下成为众矢之的啊！”
　　“看来是母亲想错了。”
　　庄辛慌张之下将妻主的玉佩险些失手落地，掩饰般问道：
　　“妻主这是何意？陛下属意的并非晋王殿下？”
　　崔枭冷哼一声：“圣上的意思我怎知道？况且这也不是你该管的。”
　　“妻主息怒，辛知错。”
　　“我知你担忧母族，只是你既然嫁到我崔氏，便是崔氏的人了。”
　　崔枭看了看一脸苍白的庄辛，有些不忍。
　　劝道：“以祭酒大人的本事，自然能护庄氏周全。”
　　庄辛勉强笑了笑：“妻主的意思是——母亲不会再助晋王殿下？”
　　崔枭摇摇头：“母亲的心思哪里是我能看透的？”
　　又有些犹豫地补充了一句：“母亲之前吩咐我与晋王交好，想来是支持姨母。如今又命我不要再和晋王有联系，怕是要生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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