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子策

作者:曲风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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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慎初大意中蛊毒


      一听到蛊,沈无定和江慎初骤然想起了当今太子正在寻找的能生死人、肉白骨的忘忧蛊。

      薛木青蹙眉:“《诸病源候论·蛊毒候》中有记载,‘多取虫蛇之类,以器皿盛贮,任其自相啖食,唯有一物独在者,即谓之为蛊,便能变惑,随逐酒食,为人患祸。’,您说的蛊,可是这个?”

      众人皆看向薛木青,暗暗赞叹,到底是大儒薛蕴教出来的人,典故书文,信手拈来。

      傩师一愣:“我没读过书,也不识字,小娘子你说的话我倒有一半都听不懂。不过制蛊确实就是将各种毒虫密闭一个容器里,让这些毒虫自相残杀,最后活下来的那只就可以称之为蛊。只是练蛊之术也不仅仅是如此,其中还有诸般禁忌,是不能为外人说道的。而且,蛊术是害人之术,一般人不会去制蛊。”

      沈无定一愣,问:“可有能救人的蛊术?”

      傩师仔细想了想,又摇头:“虽说蛊因炼制之人、炼制之法而异,有成百上千种蛊,但以蛊术救人,实在不多见。”

      沈无定心道不妙,不知是何人告诉太子忘忧蛊之事,如今细细想来,则觉得其中有诸多怪异不妥之处。

      江慎初还在担忧草鬼婆:“那客栈里头既然住的是草鬼婆,镇上的人都不会害怕吗,为什么不把草鬼婆扭送官府?”

      傩师叹息一声:“世间万物存在和运行都有其约束,草鬼婆也一样,我们没有办法除掉她,她也不会伤害镇上的人。至于官府……青溪镇地处三府两路交界之处,群山连绵之中,已经算是个三不管地界了。”

      江月度一惊,她想起了在油灯摇曳的火光照亮下那半张布满疤痕的脸:“那您快看看,我们有没有人被草鬼婆下蛊?”

      傩师点头:“好,稍等。”

      他和那山羊胡子的老者一起燃了三炷香,对着门外三拜,然后将香插到地上。接着,他们又取出了几个煮好的鸡蛋,分别放到江慎初五人面前。

      傩师取出卷烟,塞到长长的烟杆里,点燃烟草,他深吸一口,把烟圈吐到几个人的头顶。

      烟雾缭绕,这古老的仪式不让人觉得怪诞,反而让人从心底里感到敬畏,这敬畏上对苍天,下对鬼神,正是应了山川河流,虫鱼鸟兽,万物有灵。

      一刻钟以后,傩师嘴上念念有词,剥开了摆在五人跟前的鸡蛋。连剥了两个,都是光滑白皙,并无异状,傩师黝黑干枯的手和白嫩的鸡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剥到第三个时,傩师的动作忽然一顿,然后加快了剥鸡蛋的速度,整个鸡蛋剥完,他把鸡蛋从中间掰成两半,一直聚精会神看着傩师动作的众人大惊失色——这鸡蛋中心并无蛋黄,而是一堆米粒大小,不断蠕动的白虫!

      江月度吓的叫了一声,沈无定一把搂住她快步后退,就连胆大如薛木青,也脸色苍白,踉跄着后退——这场景实在太过吓人,比之当初她看到明珠借红纱娘之口唱歌,还要令人毛骨悚然。

      傩师忙将这个鸡蛋扔到地上,烟杆扣下,地面上竟燃起火来,这火好像有神识,直扑向在地面上蠕动的白虫,白虫被火烧灼,滋滋作响,空气中发出一股使人作呕的恶臭。

      少倾,白虫被火烧了干净,傩师方才拿起烟杆。山羊胡子的老人过来,在原地烧起香纸,他仍旧嘴中念念有词,众人却听不懂。

      傩师的脸色极其难看,他仍旧把剩下的两个鸡蛋剥完,幸好,剩下的两个鸡蛋剥开都是正常。

      薛木青扶了扶站在她旁边的江慎初,轻声问道:“你还好吧?”

      那个有白虫的鸡蛋,正是摆在江慎初面前的。

      江慎初虽然大多数时候看起来吊儿郎当、没心没肺,但真正遇上事情,却比一般人还要冷静许多。他对着薛木青笑了笑,示意无事,又问傩师:“我这是被草鬼婆下了蛊?”

      傩师点头:“你是不是吃了客栈里的东西了?”

      薛木青想起来,江慎初喝了客栈里的水,那杯水,还是她给倒的。

      江慎初思索了一会儿,也道:“是喝了一杯客栈里的水。”

      傩师吸了一口烟,蹲了下来,陷入了沉思,江月度着急问道:“这是什么蛊,可能解?”

      傩师把烟杆在地上点了两下,肯定地道:“能。”还没等众人松一口气,他又道,“但我不会解,我虽是镇上的傩师,却只主持祭祀,草鬼婆的蛊术,我解不了。”

      江慎初并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不对劲,不过兴许只是这蛊毒还未发作,他问傩师:“那这蛊毒要如何解?”

      傩师拿烟杆在手中转了两圈,叹了一口气,道:“罢了,你们也实在是运道不好,赶在七月半那日晚上到了镇上,这才着了草鬼婆的道。我虽是无法,但可以送你去山中的寨子,那寨子里有大巫,兴许能够救治你。”

      江慎初猜测,那山中的寨子就是三苗人的居所,也就是他们要去的地方。

      苦中作乐的一想,这也算是歪打正着。明珠死前对三危山位置的交待含糊不清,江慎初一直担心他们找不到地方,如今有傩师帮忙,倒是不用担心了。

      薛木青也想到了这一层,她不动神色地想要确认:“您方才说自己是傩师,傩师可是与傩术有关?”

      傩师惊讶,重新又打量一番薛木青:“你竟知道傩术?我以为,外头已经没有什么人知道了。”

      薛木青笑笑:“我也是机缘巧合听人说起,还听到什么落洞女。”

      傩师摇摇头,又叹息一声,避开了傩术不谈,而是将落洞女之事当成个故事说与众人:“如果说草鬼婆是被山神厌弃的女子,那落洞女就是被山神选中的少女,她们能够通灵,也会傩术,但不会下蛊害人。只是,落洞女很少有活过二十岁的,她们往往早逝,好在死后与山神成亲,也是可怜。”

      薛木青面露不忍之色:“确实,只是这些风俗信仰,似乎和中原有些不同。”

      傩师收了烟杆,站起来抻了抻身子:“呵呵,我们这里多是苗人后裔,自然信仰与中原不同。行了,这位兄弟的蛊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发作,你们收拾收拾,吃点东西,我们中午就走。”

      傩师原本只准备带江慎初一人上山,却拗不过江月度的死缠烂打之法,最终还是把几人都带上了。江月度也是个会来事的,给了傩师一袋银子,说是辛苦傩师,让傩师买些好吃的。

      青溪镇居民生活不富裕,江月度拿出的那袋银子,能够他们花好几年。傩师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收下了江月度给的银子。

      他是主管祭祀,侍奉鬼神之人,可他也是要吃饭的。

      傩师带着几人顺着溪流上了山,他们并非按着明珠死前所说,一直顺着溪流往上游走,而是走的山路,但据柳梢辨别了一会儿方向,这山路大致还是按着溪流的方向。一行人心中有了八成的把握,那山中的寨子就是他们要找的三苗人的居所。

      傩师在前面开路,柳梢走在最后,沈无定扶着江月度,薛木青和江慎初一前一后走。

      山路虽然崎岖,但景色颇好,让人想起王摩诘的诗,“空山秋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因着江慎初被下了蛊,一行人脸色都不大好,尤其是薛木青,她既自责那杯水是她倒给江慎初的,又后悔当初不应该把大家一起都带过来寻找三危山。

      江慎初看着默默走在他身后的薛木青,大抵能够把她的心思猜中一二,却也不说破,只指着远处连绵的群山对薛木青道:“你看这山间景色实在美丽,足可入画,不知比起蜀中如何?”

      薛木青闻言,强打起精神,不再埋头走路,而是远眺群山,只见山势连绵,与天相接,也不由得叹了一句:“造化钟神秀,确实可以入画。蜀中多山,但山势险峻,此处的山多了钟灵毓秀之气,山间有雾、有泉、有鸟鸣,确实是美景。”

      江慎初笑道:“正是如此啊,看这巍峨高山,不觉已把心胸里的愤懑之气荡涤干净。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有些事情,便不能太较真。毕竟没有‘早知如此’,因此感叹‘何必当初’也没什么用。不如好好把握住当下,看山也好,看水也好,所以过得去的、过不去的事情都会过去。”

      薛木青微微一愣,江慎初笑着对她眨了眨眼:“你看我当初离开汴京,被塞到蓬溪县当知县,心里头说没有怨气,那是假的。可现在回过头看看,却觉得这是我的缘法,我倒要感谢当初把我送到蓬溪县的那些人了。”

      薛木青看着江慎初,道:“你……”

      江慎初眉眼生动:“这次也一样,我倒不觉得,被下蛊是一件多么不好的事情,这也是我的缘法,以后我回汴京还能跟别人去吹牛,不知道吧……哎哟喂!”

      薛木青刚刚就想说,你老这样回头和我说话,容易摔跤——于是江大人就真的摔跤了,这大抵也是江慎初的缘法吧。

      薛木青忙扶起江慎初,江慎初攀着她的手臂站了起来,两人离的极近,鼻子对着鼻子,眼睛对着眼睛,呼吸相闻。

      江慎初露出个笑,薛木青看着他,也笑了,二人眉眼弯弯,在这连绵群山中,竟嗅到了岁月静好的味道。

      却突然,江慎初忽然感觉腹中绞痛,这痛疼不知来源,却搅的他五脏六腑不得安宁,他抓着薛木青的手臂受痛一紧,薛木青暗暗吃痛,江慎初将她手臂怕是已抓的青紫,但她并没有推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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