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师叔去死

　　“阿琛少爷死了。”

　　此话一出，震惊的不只是许斯南，还有尾随而至的“屋顶三剑客”，宁缺刚捧到嘴边的一瓢西瓜都吓得“啪唧”一声在屋檐上摔了个稀巴烂。

　　“他死在戈壁荒滩里，尸身被风沙侵蚀得面目全非，唯怀中揣着的桃花镖和脖颈上打小不曾离身的一串佛珠，勉强可以印证其身份。”

　　“尸体呢？”许斯南按着太阳穴，一字一句地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更何况，这是不是阿琛都还尚待怀疑。”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尸体损毁得太严重，再加上最近天气转热，尸体停放不了多久，现如今已经收殓下葬了。不过，我托人详细地拍了一些尸体的照片，你可以辨认一下。”说着，依依抽出几张照片，递给了许斯南。

　　许斯南接过照片，迟疑了一下，颤抖着翻转到左臂的特写上，良久，他闭上眼，两行清泪簌簌而下，“阿琛，是我对不起你啊。”

　　宁缺听得直皱眉，转头看陆景行，陆景行面色煞白，低声解释道：“小时候我们几个约着一起逃了学，去郊外的果园里偷枣子，阿琛玩得兴起，不留神从树杈上跌落，左臂上从此落下了一个十字形的长疤。刚才那具尸体左臂上的疤痕与阿琛的一模一样，应该是......”他顿了顿，才道：“应该是阿琛无疑。”

　　洛黎突然一声惊叫，宁缺回看过去，却发现依依趁许斯南闭眼悲叹的工夫，往他面前的酒杯里轻轻地扔了一颗黑咕隆咚的方形药丸。更奇怪的是，药丸遇酒的那一刹那，竟瞬间蒸发了个无影无踪。

　　许斯南睁开眼，凝视着手里的照片，手上青筋迭起，“江序和书铭呢，阿琛的事，他们知道了吗？”

　　“哦，我也写信给他们两个了，他们应该一会儿也就到了。”说着，依依把酒杯递到许斯南嘴边：“斯南，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觉得是自己亏欠了阿琛少爷，可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啊，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宁缺好想大叫出声让他别喝，可是眼前一切只不过是往日旧景的重现，即使梦境里的许斯南福至心灵地听到了来自她这缕神识的示警，现实也不会因此而发生丝毫的改变。

　　许斯南苦笑，接过酒杯，“依依，你信命吗？以前我不信。”他仰脖一饮而尽，“可现在我信了。洛老先生说得没错，我和黎儿不适合，如果我能早一点放下我的执念，阿琛不会死，黎儿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憎恶我。”

　　“傻瓜，谁憎恶你了。”洛黎轻声道。

　　宁缺转脸过去瞧她，却见洛黎明亮的眼眸覆上了一层雾气，她咬着唇道：“爷爷都说我们俩不适合了，我都对你态度如此恶劣了，我误会你，轻蔑你，侮辱你，你为什么还要考虑娶我，还要对我这么好。许斯南，你真是个大傻瓜！天下第一的大傻瓜！”

　　药效已经开始发作，许斯南的面颊泛起一阵潮红，两汪清潭般的双眸变得迷离而涣散，他自知不对，撑着桌子想站起来，手脚却是一阵瘫软，只能又无力地跌坐回凳子上。

　　“糟了，又是媚药。”洛黎脱口而出。

　　“不，比媚药还要可怕一千倍。”陆景行沉吟道：“这是用九尾狐之心炼造而成的魅药，操控心神，摧毁意志，眼前所见之人即心中所想之人，除非死，否则根本无法可解。”

　　依依上前抱住许斯南，许斯南喘着粗气推开她，她抱住，他复又推开，依依轻笑：“我是洛黎啊，你不是爱我爱到发狂吗？怎么现在又要把我当洪水猛兽一样推开？”

　　“不，你不是洛黎，你不是她。”许斯南喃喃。

　　“我是啊，你好好看看我的样子，难道不是你魂牵梦萦的那张脸吗？要不要再给你看看我的身子？”依依开始解身上的衣服，一件，两件......

　　眼看着就要非礼勿视了，宁缺飞扑上去一把蒙住陆景行的眼睛：“你不许看。”

　　陆景行笑道：“好，我不看。”言语里竟带上了一点宠溺愉悦的意味，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洛黎愤慨：“那上次我......那次，你们怎么瞧得那么津津有味，你怎么不蒙他的眼睛了？”

　　宁缺理直气壮地道：“因为你上次的画面很保守啊，该看的不该看的都被邵离原挡了个严严实实，依依可不一样，天知道她的尺度是什么。“

　　洛黎被她义正严辞的神情逗得发笑，凑上来刮她的脸颊：“说，这么护着你小师叔，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才没有。”宁缺嘴硬道：“我是怕脏了我小师叔的眼，毕竟......”后面的话宁缺没能说下去，她总不能告诉洛黎，陆景行打小就把她的身体看了个精光不说，还得了便宜卖乖，扬言她脏了他的眼睛，还要把她和她师父一起赶下山去吧，这也太丢脸了。

　　“好好好，你没有。”洛黎望向陆景行，笑盈盈地问道：“那陆少，你呢？”

　　“你问的都是些什么问题啊，没个正形。”宁缺一只手仍是遮在陆景行眼上，一只手要去拍洛黎，就听得陆景行低沉沙哑的声音慢条斯理地响起，“她没有，我有。”

　　明明是如此简短的一句话，却带着灼人的温度缓缓向上攀浮，烫得宁缺手掌一个哆嗦，“啪唧”掉了下来。

　　却被陆景行接住，洁白修长若冻玉的手此时却滚烫而热烈，他直直地凝视着她，极长的睫毛被微风吹起，吹落，颤抖间似已落了满庭芳华，“阿缺，我说我喜欢你。”

　　“啊？”宁缺有些懵，脑子好像烧开水烧到一半突然炸掉的开水壶，她不明白，依依要脱衣□□许斯南，自己遵循礼教之防，蒙住了陆景行的眼，再加上洛黎在一旁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胡扯，怎么就引得陆景行表白了呢？

　　再说了，他喜欢的不是那个做饭超级好吃的玉娘吗？他不是对自己嫌弃得要死，总是恨不得戳着她的脑门告诉她：“你再这样，看谁还敢娶你”吗？他不是天之骄子陆景行吗？他怎么可能会喜欢自己？

　　宁缺磕磕绊绊地说道：“陆景行，你吃错药了吧？难道说你也吃了媚......媚药？”

　　“......媚你个大头鬼！”陆景行脸色一黑，但还是勉强压下了这口气。

　　他看着她迷惘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我受够了你又笨又傻，总是听不懂我的言外之意，我受够了你总是胆大包天地拿我和别的女人配对，我受够了你总是梦到别的男人，我受够了你只把我当成你的小师叔。以前，我总是朝你扔曲线球，以为你听一遍不懂，多听几遍总能懂了，然而却是我高估了你的智商。那么现在，宁缺，你听好了，我喜欢你，我陆景行想和你在一起。”

　　宁缺：“......有你这样表白还不忘补刀，顺带秀优越的人吗？”

　　陆景行：“你还想知道别人是怎样的啊，不成，有我一个不就够了吗？”

　　洛黎在一旁看得心塞：“你们俩这样当着我的面秀恩爱真的好吗，虽然我还是挺乐见其成的，可是下面那两个已经够我糟心的了。”

　　“那你的意思是现在走？不看了？”宁缺问道。

　　洛黎点点头，叹道：“走不走，看不看其实都一样，发生了的已经发生了，我们在这儿瞧着又能改变什么呢？”

　　“可是误会浅和误会深又是两码事，你心里最耿耿于怀的无非就是许斯南强要了你和他出轨依依这两桩事，这两个死结一解开，你才能正视自己对他究竟是什么感情？洛黎你好好想想，你对许斯南，难道除了恨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吗？”

　　洛黎打了个哈欠，眼眶中压抑已久的水花终于借着哈欠的掩饰落了下来，她伸手去擦，淡淡地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我连鬼都不愿做了。”

　　从黔香楼的屋顶上跳了下来，洛黎走在宁缺和陆景行前面，脚步匆匆，低着头，好像在想着什么心事，宁缺踩着她根本不存在的影子，忍不住为她难过。

　　突然，洛黎想起了什么，折回到陆景行跟前：“你刚才说，除非死，否则魅药根本无法可解，对不对？”

　　陆景行颔首：“没错，怎么了？”

　　洛黎跺脚，“我们好像还漏了什么关键没看。我突然想起来了，那一晚许斯南回来的时候，他是受了重伤被江序和段书铭扶回来的，在床上将养了很久才好，后面定是还出了什么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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