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要吻你

　　一道惊雷炸响，屋子里的灯光也跟着一闪。
　　宁祁文遮住乔蔚头顶的光线，表情忽明忽暗:“那我睡你家吧。”

　　暴雨、深夜，气氛渲染得诡异可怖。宁祁文说完这句话，乔蔚见鬼似得瞪着他。
　　宁祁文一脸轻蔑地道，“你放心，我对你没兴趣。”
　　如果一个男人深更半夜要睡你家并且表情嫌弃地对你说出我对你没兴趣，那这的确不是什么好值得高兴的事情。

　　乔蔚深吸了口气，面无表情道，“我家平常从来不搞卫生，每一个角落里都布满了以亿为单位计算的螨虫和细菌。并且我睡觉的时候伴随打呼噜磨牙梦游……”
　　刻意的停顿，她阴气森森道，“我梦游狠起来连自己都打。”

　　宁祁文:“……”
　　宁祁文冷笑:“呵，这就是你报答从暴雨里把你接回家的恩人的方式？”

　　乔蔚呼出肺里的浊气，用力闭了闭眼睛。宁祁文这架势已经胜券在握，经验告诉她，他们硬碰硬，捞不到好处的永远是自己。
　　如果最后结局没办法改变，那乔蔚只能赶在自己妥协之前，少说几句日后打脸的废话。
　　咽下一箩筐废话，乔蔚瞪着宁祁文，一副“让我死的明白”的悲愤壮烈:“给我一个理由！！！”

　　宁祁文看着乔蔚，桃花眼微扬，风情都绽放在了眼角——
　　“我没有驾驶证。”

　　乔蔚:“…………”

　　-

　　乔蔚裹得和粽子似得从浴室出来，猛地被眼前的场景唬住了。

　　宁教授脸上戴着医用口罩，手上戴着无菌手套，拿着84消毒喷雾在喷沙发，一个角落都没放过。
　　等他做完这些，把84带去浴室时，乔蔚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乔蔚惊悚地望着他:“你是不是要用84洗澡啊？”
　　宁祁文意识到乔蔚这个问题明显把自己当白痴，回头瞪了她一眼:“浴室是最容易滋生细菌的地方，尤其是花洒上，每一个花洒上就有72亿……”
　　“砰”的一声，乔蔚摔上浴室门。
　　世界就此安静了。

　　宁祁文:“……”

　　乔蔚坐在床上玩手机，浴室水声一停，她立马坐到床沿边上，脸上浮上紧张的神情。
　　宁祁文穿着浴衣走出来，头发湿漉漉的有点杂乱，敞开的领口露出锁骨。

　　注意到乔蔚的目光，他微微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那个动作如同电影里的慢镜头，英俊的面容，精壮的身材，慵懒的神情，如同行走的荷尔蒙。

　　乔蔚尴尬地坐着，顿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宁祁文看着时钟:“你还不睡觉？”
　　“噢……”
　　你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在这里，叫我如何睡……

　　19年的人生里，乔蔚头一回和一个男人，还是一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男人，共处一室，共度一晚。
　　乔蔚心情很复杂。
　　这天晚上，她意料之中地失眠了。

　　-

　　翻来覆去，乔蔚精神被折磨得快要崩溃了。
　　黑暗中她看向沙发的方向，没有任何动静，呼吸声很浅，也不知道宁教授睡觉了没有。
　　乔蔚翻了个身，找个了舒服的姿势准备强行入睡，清泠的男音兀地响起。
　　“睡不着？”

　　夜半雨歇，乌云被风吹散，月光爬进房间，照在乔蔚身上。
　　乔蔚:“准备睡了。”
　　乔蔚以为宁祁文听到动静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他继续说:“现在还在为白天的事难过？”
　　愣了愣，乔蔚明白过来，宁祁文指的是孙寓的事。
　　她下意识地否认:“没有。”

　　宁祁文低低笑了一声。
　　乔蔚:“教授，谢谢你。”
　　夜晚的静谧中，才更能衬出乔蔚音色温软甜糯。
　　乔蔚爸爸是广东人，妈妈是台湾人。乔蔚户籍广东，从小在A市长大，口音结合两地，吴侬软语，格外好听。
　　宁祁文嗓音低哑:“没什么好谢的。”

　　或许是在晚上，人会有比平常更有勇气。
　　乔蔚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教授，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是一名网络歌手的？”

　　安静数秒，就在乔蔚以为宁祁文睡着的时候，宁祁文淡淡地开口。
　　“神经性贪食症人群一般嗓子都不好，我见过因为催吐而失声的，但是你的嗓子保护得很好，这说明了你对嗓子很重视。可能是从事声乐方面工作的。”
　　“你说话的时候嗓音沉稳，气息平稳，说明有受过专门的发声训练，这一点证实了上面的推测，你可能是个歌手。”
　　他停顿片刻，似乎是打个了哈欠:“因为外形的缘故，你不会选择站在舞台上，而且藏在网络后，你只愿意以声音示人。”

　　乔蔚笑笑:“那你看人挺准的。”
　　宁祁文“嗯”了一声。

　　乔蔚翻身看着沙发方向，光线太暗，只能看到沙发隆起的轮廓。
　　乔蔚淡道，“那天那个叫可可的小女孩……不是你侄女儿吧。”

　　那天乔蔚在街上碰到带可可出来玩的宁祁文，她看到那个豆丁似得小女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有说不上个所以然。
　　之所以会耿耿于怀，也是出自于对宁祁文的好奇。
　　这个男人好像总是只身出入，他优秀、出众、矜贵，身上却少了点人间烟火气。他站在人群里，怎么也遮盖不住格格不入的孤清感。

　　沉默片刻，宁祁文说:“那天走得匆忙，是不想当着可可的面告诉你。可可是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
　　有点震惊，有点好奇，乔蔚轻轻地“啊”了一声。
　　宁祁文平静地道，“她出生的时候就被扔到了孤儿院，我认识她的时候她才一岁，但却是个有严重精神障碍的孩子。现在她已经被一对条件不错的父母领养，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乔蔚眼前浮出春日下，男人温暖而明媚的笑容，心底仿佛被羽毛般柔软的东西挠了一下。
　　乔蔚:“这样的小孩，有很多很多。”
　　宁祁文声音沉下去:“乔蔚，你也是从可可那个年龄过来的。”

　　乔蔚，你也是从可可那个年龄过来的。
　　黑暗里，一瞬间心绪汹涌澎湃。乔蔚压制着情绪，强迫自己不再揭开那些被尘封很久很久的回忆匣子。

　　乔蔚很遗憾地在心里说，可惜，我在可可这么大的时候没能遇见你。

　　夜里人的感知也变得敏锐，宁祁文察觉到那个看似乐天的小姑娘，忽然沉默下去。
　　良久，宁祁文打破安静:
　　“乔蔚，那天的归燕，你看到了吧？”
　　“嗯。”
　　“会有掉队的，但只要不放弃追赶，迟早一天它们会回到南方的；寒冷也是无处不在的，但只要不放弃光明——它就属于你。”

　　“就比如今天这场暴雨过后，明天就是个大晴天。”

　　-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屋子里，窗外的梧桐树容光焕发地伫立在微风里，迎接美好的一天。
　　风铃轻吟，百鸟齐唱。
　　江南春风，送来沁人心脾的蔷薇香。

　　如宁祁文说的，今天果然是个晴天。

　　乔蔚朦胧中顶着熊猫眼摸进洗手间。
　　睡眠质量不好导致神经衰弱，让乔蔚一时半会都没想起家里还有另外一个男人存在。

　　正在浴室换衣服的宁祁文被突然破门而入的某人吓了一大跳，然后趁她睁眼之际，“唰”得将底裤提上去。
　　宁祁文黑着脸，抓起搭在衣架上的衣物，一阵风走出了浴室，顺便给乔蔚关了门。

　　乔蔚:“……”

　　后知后觉，乔蔚发出一声短暂的破音的尖叫声。

　　宁祁文扣好衬衫的最后一颗纽扣，熨帖的衬衣长裤衬出他颀长挺拔的身姿。
　　在晨光中，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光。
　　那双眼睛布满血丝，微蹙的眉心带着疲倦，显然是在沙发上昨晚没睡好。
　　再加上刚才的插曲，心情更加不好了。

　　这时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宁祁文随手替乔蔚接了。
　　没等他开口，对方跟说相声似得:“亲爱的蔚蔚早啊，今天我们一起去逛街吧！你现在起床了没？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香记虾仁肠粉，我知道你胃口好，特地给你带了两份！怎么样，你是不是都感动得要哭了？啊哈哈哈哈，其实不用太感谢我，只要你能帮我要到我家宁教授的签名就行了。”
　　“蔚蔚？你怎么不说话啊！我觉得要签名对你来说不是难事吧！喂？喂？人呢？”

　　宁祁文:“乔蔚在洗手间，晚点回你。”
　　“嘟——”
　　听筒里只剩下忙音了。

　　闵萱嘟着嘴，一脸的莫名其妙:“卧槽，这人也太没礼貌了，不是本人怎么也不吭一声啊，害得我白费口舌。”
　　等等！大清早的乔蔚家怎么会有男人！！！
　　而且这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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