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在野

　　二班的英语老师突然被调走，教务处通知七月先代两天班，讲是新调任的教师很快就到。不是十分愿意，却也没法回绝。七月只得按时上课。
　　思来想去，全是金晓笙的事情。一个爱情初长成的少年，用他的感性如火抛给了自己最为棘手的问题。那个被爱的人何其无辜，应与不应都类似犯罪。而这种困扰又恰恰是不能讲与旁人听的。此刻她又是怕见金晓笙的，十分害怕。

　　“你是故意的。”心事重重的七月，把正准备听课的王凡堵在了门口。
　　王凡没理会，自顾往教室里进。

　　他左一步，七月便向左一步。他前进一步，七月便也前进一步。就这样两人对峙了一会儿，引得学生们哄堂大笑。
　　王凡无奈，只能悻悻地离开。
　　“我会让你后悔的。”分明是妥协，却是一抹得意的微笑，那是坏到骨子里的表情。
　　既然是代班，也不用十分的用心，可是不用心又觉良心不安。
　　虽说七月竭力把自己拉到教学中，奈何金晓笙的音容笑貌时不时的打乱她思绪，心有余而力不足。“失败至极！！！”她想。

　　大课间校园操刚结束，赵小云便冲进了办公室。“魏亮打我！”她对主任说。

　　年级主任名叫邓军，磕巴的邓军，同时也担着四班班主任。他是整个办公室里身高最矮，火气最高的。习惯留个大奔头，发际线很高，露着高高的额头。鼻梁高耸，架一副黑色半框眼镜。脸颊处的肉不多，一副冷肃的样子。

　　赵小云着一件大红呢子大衣，黑亮的短发，一副假小子架势。
　　“去，把他，叫来!”邓军说。

　　魏亮灰溜溜地走进办公室。
　　“报告。”他喊。
　　“你，打，赵小云了？”邓军问。
　　“她侮辱我在先。”
　　“把她，叫来，办，公室。”邓军呵斥。

　　没一分钟功夫，两人便风风火火的进来了。
　　“怎么，回事？”邓军问。
　　“他侮辱我。”魏亮指了指赵小云，身体左右晃动着。

　　“站，好，立正！”邓军踢了魏亮一脚，怒斥到。

　　笑痴痴的七月突然收拢了笑容，大气不敢出。
　　魏亮不再讲话，笔直地挺着，赵小云一动不动，脸涨得通红。

　　“你，打她，干嘛！”
　　“她说她要找人吓唬我”魏亮揉揉鼻尖，满脸不服气。
　　“她，找谁？”
　　“没打他！”赵小云反驳。
　　“你挨，打没？”邓军瞪着魏亮。
　　“没有。”
　　“没有？没，有，那你，打，赵小云，干嘛？”
　　“她说她要找人办我。”
　　“你，跟他，说的？”邓军转身问赵小云。
　　“我没跟他说。”
　　“她，跟你，说没？”转身又呵斥魏亮。
　　“没有。”
　　“没有，那你！怎么，就知道，她，要找人办你！”
　　“他们说的。”魏亮开始支支吾吾，闪烁其词。
　　“他们，是谁？”
　　“魏薇和潘洁。”
　　“滚，去！把，她们，叫来！”
　　“今天，我非得，整，治整治，这以，讹传讹的，歪风邪气不可！爱，挑唆是非的毛病，最他娘的招人厌恶！”

　　“魏薇长得人模人样的，心却坏到去处了，没干过一点好事，得好好的修理修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必定废掉！”曲秀婷咬牙切齿的说。
　　七月听后便也好奇魏薇是何种人物，没半分钟功夫，魏亮便喊了声报告。
　　他后面跟着两女生。
　　一个留了学生短发，只能算得上是五官标志，顺眼入目。另一个则是扎了长长的马尾，生得眉清目秀，墨眼红唇，很是漂亮。
　　“那扎马尾的想必就是魏薇了。”七月想。

　　“是，你们，告诉魏亮，赵小云，要找人，打他？”邓军余愤未销，质问魏薇和潘洁。
　　“赵小云说的。”魏薇回应。
　　“我，问你！是不是，你亲口，告诉魏亮的！”
　　“是。”魏薇低头。
　　“我没跟你说过！”赵小云突然插了话。
　　“她说，她没，跟你说。”
　　“她说了。”魏薇回应。
　　“潘洁，你说，赵小云，有没有，跟你们说！”邓军涨红着脸，怒斥道。
　　“我是听魏薇说的。”

　　“你，跟魏薇，说了没。”邓军质问赵小云。
　　“没有。”

　　“她，有没有，亲口，跟你说？”邓军逼近魏薇，怒发冲冠。
　　“没有，可是她说了。”
　　“她，没有！跟你说，你！怎么，知道的？”
　　“反正她说了。”
　　“你，他妈！跟我，什么态度！”说罢邓军抄起一旁的羽毛球拍，重重地打在了魏薇的身上。
　　魏薇红着脸不再说话。

　　“她，有没有，亲口！跟你说？”
　　“没有。”魏薇哭了出来。
　　“没有？那你，怎么知道，她，要找人，打魏亮！”邓军提高了音调，呵斥着。
　　“魏亮告诉我的。”
　　“怎么！刚刚，谁说是！你告诉，魏亮的。搞笑！我可，不敢说，你的嘴，他娘是，铁丝拧的！弯过来，扭，过去，满嘴胡说八道！”
　　“魏亮，你说！”邓军踢了他一脚怒斥道。
　　“我以为她要找人办我，就去问魏薇，她说看得出来。”
　　“我，还不，知道，我们班，魏薇，会算命呢！”邓军讥讽的说到，狠狠地甩给他两个耳光，魏亮向后踉跄两步才站定。

　　“魏薇，和潘洁，先回教室，这周，撤掉，凳子上课，好好的，反思自己，愚蠢！鄙陋！的行径。”

　　脸烧得通红的潘洁，怯怯地跟在梨花带雨的魏薇身后，离开了办公室。
　　看得出，潘洁是吓傻了的。

　　“我不想，再，跟你们，浪费时间，谁能，给我解释清楚。”
　　两人沉默着，不言不语。赵小云满脸通红，抿着嘴唇，大气不敢出。

　　“赵小云，你，说说吧，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不知道。”
　　“啪——”一记耳光。

　　“魏，亮，你说！”
　　“他不让我去赵家庄，当着同学的面，命令我离开，说我不离开就找人办我。”
　　“是，这样么？”
　　“是。”赵小云说。
　　“赵家庄，是，你家的，除了，这个原因，我想不出，其他的理由，足以，支撑你！禁止他去那。”
　　“你，要找谁，办他？”邓军继续逼问。
　　“我没找人办他。”
　　“我问你！打算，找谁？”
　　“我想就是吓唬他。”
　　“当，你起，杀人的，念头时，就，已经犯罪了。”
　　赵小云咬住下嘴唇，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

　　“5000，字检讨。”邓军呵斥赵小云回去上课，末了还道一句“魏亮，不见得是，什么好货，你也算不上，什么，好东西！”

　　“人家，就是，吓唬吓唬你，犯得着，动真格么？”
　　“他让我很没面子。”
　　“我倒，不觉得，你这样，像个男人。”
　　魏亮没了言语，不再搭话。他梗着脖子，撇头盯着某块地板砖。
　　看得出他是有几分胆怯在里面的，但那种胆怯中又不乏愤怒与怨怼。

　　“你觉得，她把你，吓跑了，你很没面子，回学校，之后，跟人家秋后算账，暂且不说，他是个，女生！就算！他是个，男生，你仔，细琢磨，琢磨，你这样做，能挺直腰板么？”

　　魏亮依旧不说话。
　　邓军瞅了他一眼，也懒得再搭理他。

　　办公室里寂静了好一会儿，这种寂静是掺杂了一大把银针在空气中的，七月只觉得坐立难安。

　　好在程坤的破门而入，打破了僵持的局面。魏亮是他们班的学生，他自然得整治一番。
　　未说话先动了手，上去就是狠狠的一脚。
　　“作死！”他口中骂到。

　　“起来！”程坤呵斥道。
　　“跟我去洗漱间，非得好好的修理修理，在班里丢人还不够，非得丢到级部里去。”
　　七月见状，立马站起来。匆匆跟了出去。

　　“别打了。”她拽住程坤举起的手，“刚才主任已经批过了。”
　　“找□□了是吧魏亮，能耐呀。那我问你，□□的人长得黑不黑。”
　　魏亮低头不语。
　　显然这个段子很冷，可魏亮却依旧是木木愠怒的神情，不置一词。

　　七月瞧着程坤的语气渐缓，竟笑起来。
　　“行了。”七月又扯了一把程坤。
　　程坤噘着嘴角，无奈的看了一眼七月，黑亮的瞳仁里满是无可奈何。
　　虽是没说，却也感受到了程坤眉目里的那句，“真拿你没办法。”

　　魏亮最终是得了罚，把学生守则抄写两遍。七月瞧着他离去时凶狠的眼神，不由心头一阵。
　　眼眶通红，锋芒毕露，那是一双嗜血的眼睛。

　　“能荣幸的请我们家的大宝贝喝杯咖啡么。”程坤站在七月身后，环腰搂着。
　　温热的气息在耳根处缠绵。
　　她明显的感觉出程坤吻在自己脖子上的唇。
　　一下，再一下。
　　“别这么恶心的话我应该不会拒绝。”
　　“能牵手吗？”
　　“好歹给我选择的机会嘛。”七月抬起与程坤十指相扣的手，笑意如阳。
　　程坤坏坏的一笑，轻轻吻一下她的额头，仅此蜻蜓点水地一下。
　　可他们谁都不知，此时的一举一动，正被王凡通过监控看得一清二楚。
　　当然，两人更没发现，他们身后不远处的程乾。

　　甜腻的背后，暗潮汹涌而来。
　　七月竟也不知道，自己今天从程坤手里救下的，是活生生一条毒蛇。
　　她这个鲁莽的农夫，一举一动被蛇死死箍着。
　　那日，她本不该出现的。
　　那个叫魏亮的男生，或许是阴暗世界中的金晓笙，眼下的，尚无力挣扎，那么日后是生存？是毁灭？
　　无人晓得。至少现在，无人晓得。

　　当下，七月的眼里只剩了程坤，和那不远处的咖啡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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