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变变

　　“能让给我吗？”王阿姨实在是喜欢五彩鸡。

　　“真不好意思，这是孩子朋友的爱宠，我也是帮着养一天，她明天就送走了。”明天，五彩鸡变李程程，可不是没了。

　　“就不能和你侄女的朋友说说？淑芬呐，你也知道浩浩这孩子有多喜欢颜色鲜艳的东西。你放心，我要把这鸡带回去了，一定跟伺候祖宗似的伺候它。”王阿姨还想争取一把，实在是从前没见过颜色这么鲜艳的鸡。五彩的羽毛，漂亮极了。

　　“都是孩子的心头爱，听说一天也离不得。要不是没办法了，也不能在我家放一天，她刚出门前还千交代万嘱咐我，一定要让我把她朋友的心肝儿照顾好了。你说说，现在的孩子。”李妈妈笑着摇头，抱着五彩鸡版李程程，满脸的慈爱。

　　“怎么就出门了，哎哟，我特意过来看看你那侄女儿。我都活几十年了，就没看过那么标志的闺女儿。你侄女儿什么时候回来，千万别忘了给我打电话，我一定过来。”王阿姨一拍大腿，脸上满是遗憾。

　　“咳咳，她会在我家住一阵子，不着急，不着急。”李妈妈瞥了一眼怀里的五彩鸡，心里很后悔一时手快，给李程程招来了麻烦。不过，李程程也不可能一辈子不见人，李妈妈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

　　王阿姨眼睛一亮，笑着说：“那正好，等你侄女儿回来了，我带浩浩一起过来。就这么说定了，我还有点事儿，就不在你家喝茶，先走了。”

　　送走了王阿姨，李妈妈和李爸爸四眼相对，尽是无奈。

　　变成了五彩鸡，失去了和人类沟通能力的李程程更没劲了。吃鸡吃到一半，自己变成一只鸡，这日子真没法过了。李程程心里有说不出的沮丧。哪怕她还能用鸡爪子敲键盘和李爸爸李妈妈沟通，但这种一吃肉就变身的事发生在她身上，怎么都算不上好事，即便是让她变成大美人，也无法安抚李程程的那颗心。

　　好不容易说服李爸爸李妈妈同意放她一个人在房间里，李程程的鸡爪子已经累到不行了。房间里开着灯，李程程的视线仍然有些模糊。鸡有夜盲症，天擦黑，她就看不清了。要不是有人造光，李程程还能体验一回睁眼瞎。

　　从窗户往外看，朦胧一片。李程程的鸡眼微眯，身体上的疲惫压着她，不一会儿眼前就有小星星在转。

　　突然，一个白色的影子从窗外慢慢飘过，李程程浑身一抖，小腿一缩，翅膀一紧，摆了个金鸡独立的姿势。

　　“你能看见我，对不对。”那白色的影子从窗户外飘进来，李程程“咯咯咯”叫起来。一对翅膀张开，五彩鸡毛抖了抖，俗称炸毛。

　　李程程吓得心肝儿都要裂了。她站在原地不敢动，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死了有小半年的青梅竹马。如果许晋安能听懂鸡语，就会知道李程程一直在重复三个字--见鬼了。

　　“你是李程程养的宠物鸡吗？长得真丑。”许晋安死了也一副欠扁嘴脸，五彩鸡版李程程吓出的魂儿因为这一句话，收回了一大半。

　　“养只鸡在卧室，也不怕在床上拉屎，李程程从小脑子里就少根筋，长大了也不行。”许晋安在房间里飘飘荡荡，最终落在床上坐着。

　　李程程“咯咯咯”叫了几声后收声了，她都变成了一只鸡，没道理不让死了的许晋安变鬼。当然，李程程能这么快接受她见到死鬼许晋安这件事，源于许晋安身上没有攻击性。活着的时候，许晋安是个嘴欠的，死后一点都没变。

　　刚知道许晋安死亡的消息时，李程程伤心了好一阵子。李程程和许晋安从小玩到大，两家长辈还开过两人的玩笑，说以后要结亲，不过李程程从没想过长大后会嫁给许晋安。

　　许晋安从小就桃花旺盛，李程程代班上的女同学给他送过不少封情书。许晋安上大学时，更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女朋友交了一个又一个。传闻中，许晋安换女朋友的速度跟换衣服的速度没差。李程程大学没有和许晋安同校，但是见他带出来玩的女朋友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许晋安就是
　　典型的渣男，可偏偏和他分手以后，很少有女生会说他不好。

　　花心大萝卜许晋安做男朋友不合适，做朋友却是特别合适。从前的李程程长相普通，没什么朋友。能说上真心话的也就许晋安，结果许晋安半年前死在了家里，官方说法是突发心脏病。李程程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许晋安，没想到半年后她变成了一只鸡，居然见到了死鬼许晋安。

　　李程程沟通欲.望强烈程度前所未有。只是，许晋安听不懂一只的鸡语言。

　　李程程一狠心，扑腾到电脑前，用鸡爪子在键盘上啪啪啪打起来。

　　“我是李程程，变成了一只鸡。”打完这句话，李程程回过头来看着死鬼许晋安，两只鸡眼中闪烁着晶莹的光。

　　许晋安一脸懵逼，就算变成一只鬼，许晋安也有着丰富的面部表情。

　　“你是李程程？”

　　“咯咯咯。”李程程发出几声，拍拍翅膀。

　　她的秘密是不能和其他人说的，但是许晋安不一样，他是李程程唯一的好朋友，现在还死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死鬼也不能。

　　“你真的是李程程？”

　　李程程啪啪两下，在键盘上敲出四个字--如假包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许晋安大笑止不住，脸扭曲成一朵菊花。笑着笑着，许晋安突然从床上飘下来，他伸手想要抱住鸡身的李程程，双手却从李程程的身上穿过。活物和死物，即便有幸相见，身体之间也隔着阴阳。

　　李程程没由来一阵失落。

　　“你怎么变成一只鸡的？以后都是一只鸡吗？你爸妈知道你是一只鸡吗？不会把你炖了？”

　　许晋安的发问犹如连环炮，噼里啪啦一阵发出来，虽然吵，却是熟悉的味道。曾经李程程很嫌弃，现在依然嫌弃。不过去掉了一个“很”。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吃了半碗鸡肉后就变成了鸡。”键盘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响起。如果窗外有人，看到一只鸡对着电脑敲出一行又一行的字，还不时扭过鸡头，认真地看着空气，必定毛骨悚然。

　　“吃了鸡肉变成鸡，那不是吃了猪肉就变猪。”许晋安幸灾乐祸地揉着下巴，目光灼灼。

　　“前两天就变成了猪。”

　　“哈，李程程，你究竟得罪了哪路神仙，一个无肉不欢的家伙要受这种磨。”

　　李程程摇摇头，其实她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会在她身上发生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李家可谓苗正根红，族谱上记载的先人，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普通老百姓，没个厉害的祖宗，传承这种事，纯属瞎扯淡。李程程本分长大，不烧香不拜佛，没信仰。异变发生前，也没个征兆，她想这个问题很久了，怎么也想不通。

　　“你都死半年了，怎么还不投胎。不是说死了都要去地府，地府的门你找着了吗？”李程程算不上胆大的，只是这几天接连而来的变故，让她的神经粗壮了许多。

　　“别说了，我也想投胎，可惜地府的门槛都没摸.到。我天天在医院附近转悠，问了不少新鬼，他们刚死就受到地府的牵引，一转眼没影了，就我感受不到。你说奇怪不奇怪。”

　　“是不是你还有未了的心愿没完成。”

　　“我能有什么愿望？”许晋安眼神微冷，房间里的温度瞬间下降了几度。李程程披着一身毛，也感受到了气温急剧下降引起的落差。

　　“你是怎么死的，真的是死于心脏病吗？我记得你心脏没毛病，你不是一直都是篮球队的主力吗？”许晋安刚死那会儿，李程程不是没怀疑过，可是李家人肯定了许晋安心脏病突发死亡的结
　　果，她一个外人也不好多打听。

　　“你真想知道？”许晋安脸色赤青，身上有黑气涌出。李程程立马后悔了，她想，如果一会儿许晋安眼睛鼻子里流血，面目恐怖，她肯定会尖叫。大半夜的和一只鬼共处一室，就算这只鬼是她曾经的好朋友，就算她变成了一只鸡，还是会忍不住害怕。她不自觉收紧了双翅，颤抖起来。变成动物，最大的好处是危险感知被成倍放大。比如此刻，李程程就感受到了来自许晋安的威胁。

　　“李程程，你在怕我？”

　　“咯咯咯。”废话，不怕才怪。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的尊荣。

　　“我就是心脏病死的，你哪有那么多问题。”许晋安一瞬间变脸，又成了李程程刚看见他时的模样。

　　危险警报消除，李程程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撤了防备。

　　“你还问了我一大堆问题，这叫有来有往。时间不早了，我要睡觉了。你哪里来的还回哪里去吧。”恢复了常态，李程程继续用键盘和许晋安交流。

　　“半年不见，你就这么着急催我走？”许晋安不满李程程送客。

　　李程程扇扇翅膀，从电脑桌上飞下来。她不想睡床上，李妈妈给她做了一个临时鸡窝，她走到鸡窝里窝好，闭上眼睛，用实际行动送客。动物本能驱使，李程程的身体到了极限，她需要睡眠。也不管许晋安走与留，她闭上眼睛，立刻沉入梦乡。

　　当太阳从东边升起，晨光普照大地时，李程程睁开了眼睛。身边已经不见许晋安的身影。可当夜晚降临，李程程从鸡变成人时，身后一道强烈的视线射来。

　　“还不滚出去，蠢货。”她还裸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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