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程

　　不知对着光看了多久，程曙转身想看看其它地方，一回头就看到一个男子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有点被对方吓到了，两人对视良久，对面的男人才举起手打了个招呼，“Hello，我叫沈沦，是来这里玩的。请问这里是你们的秘密研究基地吗？”

　　程曙听着男子的语言，没有听懂是什么意思，立马打开自己的个人终端，开启语言检测功能，等待匹配。

　　期间他仔细看了看对方，男子身材颐长，穿着一身登山装，背后还背着一个大包，手里还拿着一个笨重的黑色机器。
　　程曙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着一身白色连体实验服，应该没什么问题吧，虽然和对方的装扮相比很不一样。

　　“语言检测完毕，属于汉语，是否进行同声传译。”
　　程曙点了确定，对方刚才说的话被翻译了过来。
　　“秘密研究基地？”程曙回头打量自己的时空机，居然还能维持这么一个规则的椭球状，可见其外壳还是不错的。原本的银白色现在几乎完全变成了焦黑色，而且黑的很均匀，好像它原本就是黑色的，与周围深深浅浅的绿色一衬，有点格格不入但又好像它就是长在那里的，浑然天成。

　　程曙斟酌着语句，纠结着要怎么回答才好。
　　如果说实话，对方会不会相信，这对自己有什么利和弊，如果说假话呢？在一瞬间程曙思考了许多问题，决定直接告诉对方自己的来历，不过要怎么编才好呢？

　　沈沦见对方看了看手表，然后久久没有回答，摸了摸鼻子，想着自己刚刚的话应该没毛病吧。一直看着对方，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眼神向周围飘去，然后又不由自主地被对面的男人吸引过去了。

　　两人陷入一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不说话的尴尬场景。
　　……

　　程曙终于开口说道：“你好，我叫程曙，是……是来自未来新纪元42年的人，由于意外来到了这个时空。后面这台机器是时空机，不是研究基地。”
　　“啊……哈？你开什么玩笑呢？”程曙一开口，沈沦就被吓了一跳，然后露出了一个比刚才更为讶异的眼神。

　　“不是玩笑，是陈述事实。”程曙加强了语气，神色严肃。
　　“哦……”沈沦再次陷入了不知如何说话的尴尬场景，作为一个交际老手，这种情况也是蛮罕见的。

　　程曙紧接着解释：“我是从三百多年后来的，人类为了争夺基地，发动了战争。十多年的大战将太阳系尤其是地球毁得面目全非，强辐射使得太阳系很多地方都变得无法居住甚至无法通行。人类只能建立保护罩躲在它后面，战后重建花了很多年，虽然生产力什么的都已经基本回到战前水平，但是污染和辐射问题却无法解决。为了解决这些问题，使人类能重新回归太空，研究所启动了很多项目。”
　　顿了顿接着说：“我的导师主导的时空跃迁研究计划就是想通过时空跃迁跃迁，沿着时间轴回溯到以前，改变历史，然后人类集体移民回到过去，从而避免所有的悲剧。项目已经进展到最后一步，快要完成了。然而当我调试时空机时，研究所被人攻击，程序被人篡改，提前启动，然后我被带到了这里。”

　　作为一个对科学和哲学都颇有研究的现代社会三好青年，沈沦本来是不可能相信这种类似于“我是外星人！”“看，UFO！”的话的，但看着对面男人毫不作假的神情，再看看那个黑色的大椭球，沈沦不由自主地、发自内心地倾向于相信他所说的一切。

　　“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沈沦的脑子里突然没由来的冒出这么一句话，我就是太善良了，什么话都信。
　　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白瞎了这几年的打拼，这也能信，就是个傻子，这个认知让他在内心不断吐槽自己真是过于善良和天真，真是昏了头了。该不会是被美色迷了眼吧。
　　自我检讨并唾弃完自己一番之后，沈沦又开始打起了小算盘。

　　***
　　“我……可不可以看一下你的时空机？”沈沦小心翼翼地问道，看程曙时觉得自己好像是在看一个外星人。
　　沈沦真的是非常非常好奇，恨不得将对方解剖好好研究一番，但又有点怕自己被抓去解剖做实验。

　　“当然没问题，请进。”程曙看着对方亮的有点吓人眼神，没有犹豫就往后退了一步，从舱门口让开，伸出右手做出邀请的姿势。
　　之前的惊吓全跑一边去了，沈沦尽量克制住自己兴奋和迫不及待的激动之情，故作矜持地缓缓走了进去。

　　弧形显示屏上浮现着密密麻麻的代码和大量的数据，操作台上一排的按键，还好沈沦不是密集恐惧症患者。他伸手想要摸一摸那些按键，还没来得及碰到，就被程曙叫住了。

　　程曙倚在舱门旁，正在用研究的眼神打量着沈沦：“不要随便动这些仪器，每个键都有作用的。”
　　“哦。”沈沦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讪讪地缩回手，然后继续观光。

　　时空机内里都是银白色的，金属的冷光配着程序运行时蓝色的字样，看起来就是一副高精尖的科幻风格。最为显眼的就是显示屏前一个悬空的球状物体，周围有许多小球围绕着它缓缓旋转。
　　沈沦凑上前去细细地观察了一番，像是一个原子模型或者一个太阳系模型，应该是太阳系模型吧。

　　一个黑色座椅正居其中，在后边没有显示屏的地方绘着宇宙膨胀的时间轴，从宇宙大爆炸到人类诞生，一步步发展，之后全是沈沦所不知道的事件了，好像人类还在别的星系上居住，还有战争……最后一张图片上的人们好像全都居住在一个黑色星球上，被一个大罩子罩着。文字部分沈沦一个字都没看懂，大概是未来的语言吧，不过很多字母，和英语有点像。
　　小小的一块墙壁上就绘满了宇宙亿万年的历史，地球在浩渺星空中显得那么小，但在人类心中却是那么大。

　　沈沦盯着图像发呆，思绪神游天际，然后就被程曙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倒数第二张图记录的是太阳系混战，最后一张是战后二十年重建完成的差不多时的样子。公元纪年被一笔带过了，是人类文明的童年期，我也没什么印象。不过，这个时空与我原来的那个时空有很多的不一样。”

　　沈沦忘了程曙刚刚的警告，又情不自禁地伸手想要触摸墙壁上的图像，这次程曙没有阻止他。当他的指尖碰上图像时，图像被放大，出现了一幅更为详细的时间轴。
　　战争，毁灭，大片的黑色和灰色弥漫，照片渲染出一副衰败的模样。

　　仔细看着这些图像，沈沦扭头，指着那些图像问程曙：“这就是我们的未来吗？”
　　“或许本应该是的。不过，我作为不属于这个时空的人来到这里，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也必定会扰乱事件的进程，使其朝不同方向发展，所以很多事情都会改变。”

　　沈沦还有一大堆问题想问，但又不知道从何问起。面对眼前这个浑身写满疑点，充满未知的男人，沈沦将自己的世界观刷新了一遍。

　　想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道：“那，那你们是想要集体移民到这个时空吗？”
　　程曙还是那个样子面无表情地倚在门旁：“不，这个时代离我们太久远了，我们只需要回到战争发生前就好，阻止战争的发生就可以了。”

　　沈沦隐隐觉得程曙的语气中带着些失落，但没多想，又问道：“那你们是要改变历史？”
　　程曙详细地解释：“不是的，理论证明时空跃迁只能到达另一个平行时空，所以不存在回到过去这种说法。时空跃迁只不过是通过时空裂隙在时空坐标系上进行的一次位置变换，而我们还不能做到同一时空轴上的变换，所以必定只能到达另一个时空。而由于概率的随机性和时空的无限性还会有很多的意外产生，所以我们能做的相当于一次大型移民，放弃原有时空。”

　　沈沦一下子听了这么多，只觉得自己有点接受不能，“那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到未来去呢？”
　　“这相当于是殖民，未来的人们应该不会轻易接受，而且我们的科技无法与其抗争。”
　　“那你们就来入侵过去的时空？”沈沦细思极恐，感觉自己遇到了科幻片中外星人入侵地球的桥段，人类正在等待他的救赎。
　　“……很多事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我一时解释不清……这并不能算是入侵，你们在另一个时空中继续原来的生活……”程曙皱着眉，表情有些痛苦，像是被人戳到了他刻意回避的痛处，“好吧……这就是一种侵略，对不起……我也没有办法。”
　　“我不是说你不对，只是……我现在有点懵。”不是一脸懵逼，是万脸懵逼，沈沦觉得此时此刻一打表情包也不足以表现他的心情。

　　“其实我是不支持这个计划的，但这是我的任务。而且我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而且居然发生在我身上，自己会作为先驱者来到这个地方。”所以这所谓的因果、命运，总是这么的让人意想不到，程曙有些哭笑不得的无奈。
　　沈沦道：“呃……那既然你不小心来到了这里，那你要回去吗？”
　　“我肯定是要回去的，不过出了点意外，回去……很难。”程曙的眉头一点点锁的更紧了。
　　沈沦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回去后会带人回来吗？”
　　“这里太落后了。没有必要。”

　　“……”感觉自己变成了原始人的沈沦无言以对，但看着对方有些冷淡的神情，沈沦自觉作为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自己的问题有些越线了。明智地选择不再追问下去了，时空机内又渐渐安静下来，只有不知道何处一直在响的滴滴声。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