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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丹华 (2)
那匹高头大马闻见味儿,不屑的打了个响鼻,叼着少年人的衣袖扭头就拽。
老王头看它这般模样,忽而觉得自己窘迫的很,脸上烧着低下头,手在腰上汗巾子上来回蹭了几下,又觉得动作不雅,尴尴尬尬的手足无措。
少年人手上折扇敲在马头上,“河图,不得无礼。”又对着老王头拱手道,“老人家过谦的,壶中药汤正对劣者热盛伤津之症,劳烦老人家给劣者温茶两碗饼一个。”随着话音,一枚圆润的福珠被放在桌案上。
老王头放松了下来,又洗了一个陶碗,茶汤分别倒满,四平八稳的摆到人面前,又薄又宽的竹皮包上粗饼递给少年。
少年接过饼掰一小块塞进嘴里,余下的捧在手上仔细打量,麦麸虽然不少,却也尝得出实实在在的豆面,吃起来,也管饱。他抬头四处望望,想起来路景象,尽是下田,竟连中田也少见得很,不由得惊讶,“老人家收成不错,这饼做的实在。只是这饼做的好,耗费的粮食也多,不知家中妻儿的饭食可够吃?”
老王头憨憨的笑了,“自从丹华道长的祭天大典后,哪一年不是风调雨顺的。”
少年手上晃动的折扇一顿,纤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按在湘竹的扇子上,扇叶被捏的微弯,他倏而放开手,缓缓慢慢的把一页一页扇骨折上,精细得仿佛在做一件大事。“你们……还记得丹华道长?”他的语调带着一点不自觉的高高在上,俯视着表达诧异,又有那么一点兔死狐悲的奇特欣慰,就仿佛下满满一口苦茶,正等它苦到心底,却突然尝到了回甘。
老王头一下子气的脸色通红,怒火冲上头顶,之前的局促窘迫都丢到了九霄云外。他狠狠地把陶碗锤在桌上,茶汤溅出来,在木板留下深褐色的痕迹,“少年人说话之前多思量,莫被邪风闪了舌头。丹华道长调天时顺风雨,俺们庄户人家才得了这么些好日子,当然记着!”
指尖绕着牛角钉在扇骨上一圈一圈的画,越滑越快,少年人脸上的表情也越发奇怪了,似哭带笑的呢喃,“近十年过去了,那帮蠹居棊处的蠢材费尽心力抹去他的痕迹……哈,劣者以为早就没人记着了呢……”他的声音慢慢低下去,渐渐淹没在自嘲里。
老王头大声嚷道,“当然记得,肯定记得,去年我家孙儿被二柱子带到田边的时候,还让他先背下来丹华道长编的节气歌和田头曲儿!丹华道长是仙长下凡,他拼着被天庭用雷劈也要把种田的秘术教会俺们,让俺们收成好能吃饱肚子,俺们庄户人就得记一辈子,还要告诉子子孙孙,让他们都记着丹华道长的恩德!”
少年人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眨眨眼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着老王头一副雄心壮志的模样,自懂事起烦扰他的那些烦乱思辨竟有一刻能被他抛诸脑后。
老王头反而似被少年那声笑激起了意气,“人客官莫要觉得小老儿是个乡野村夫,不识好歹,俺们庄户人实实在在脚踏黄土头顶青天,谁让俺们能把日子过下去,就是恩人,何况丹华道长为解蝗灾大旱以身祭天地,俺们全家才能活下来,这是天大的恩情,就是俺们一家断了血脉,只剩下出嫁的女儿也是要交代她记住,也得要她教自己孩子记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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