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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的价值
第九章
路易斯把那一张纸条撕成碎片，丢进厕所了，里面写着：“琳达不喜欢抽烟的。”
佩佩抱着那一份巨大的刨冰吃着。盛夏的古巴，哪怕头顶生锈的风扇费力地摇着，也仍然热得人冒汗。这芒果味在舌尖绕了个圈，甜滋滋的。
路易斯在旁边压低声音说：“你这死哑巴，我可不怕你跟琳达告状。你别想威胁我。”
佩佩挺同情他的。他什么都不怕，就怕琳达不喜欢他。他苦苦暗恋琳达，以为两人心心相通。琳达却烦死他了，只想摆脱他，还嫌他一身烟味，臭死了。
但眼下，佩佩根本没空担心路易斯。她的挑战就在眼前。下午有一堂自修课，老师给了她一份试卷。“还得看看你水平怎么样。”
佩佩低头看着试卷。
昨天晚上，露西替她整理着书包，一边跟邝大伟聊天。邝大伟自然是喝个烂醉，估计也没有在听。露西忧心忡忡，一边担心她不会说话，跟不上学校的节奏，一边又怕她太聪明，让人孤立了可怎么办？邝大伟当时说：“跟校长说过了，先上一个月看看，跟不上就接回来呗。”
佩佩思考了一会，就拿出笔来。老师在她边上压低声音说：“没关系的，会做多少做多少。不会的就空着。我听露西说你基础不错，但是我还得看看你的水平，如果做得好，我会跟校长商量，让你到优等班去。”
优等班不就是拉蒙的那个班？
佩佩打死是不想去的。她点点头，又看了一眼这个题目，几乎都是很简单基础的东西。她为难了。她不知道怎么做，才不至于被安排到优等班？要是全部空着，估计要被逐出学校。
旁边的同学都朝着她这看过来。佩佩只得拿起笔，装作苦思冥想，其实那些题目在她眼里，类似1+1=2，她不太肯定自己要用什么速度写出来，才显得自然不做作。
装傻真难……
老师走开了，让大家安静自习，教室吵吵嚷嚷的，根本也安静不下来。路易斯把脑袋凑过来看了一眼：“你一题都不会啊？”他嫌弃地撇嘴。
佩佩写了两道题的答案，路易斯又说：“哎你不算一下就瞎写？你不想上学了？”
佩佩实在不胜其扰，气呼呼的，两手捂住耳朵，不想听路易斯叨叨了。路易斯在旁边看得嘻嘻笑，趴着侧头看了她好一会，就越过课桌，想把她的手扒下来。
“哎！琳达真不喜欢抽烟的？我跟你说，琳达之前给我送过东西。哎，你怎么认识琳达的？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抽烟的？“
佩佩不知道这个班上一霸居然还是话唠。提起自己心爱的人，有点骄傲又有点害羞。那种压抑不住的小甜蜜，在胸口在喉咙，几乎都要漫溢出来。
路易斯催促道：”你说不了话就写字呀！”
佩佩很无奈，不得已给他写了个纸条。“Shut up（闭嘴）”
路易斯打开来，看了好一会。他挠头：“什么意思啊？你还会写英语？”
佩佩：“……”
“你会不会做？要不要我帮你？我帮你写吧，你帮我给琳达送个信。”
佩佩拒绝了。她怕错得太离谱，连这班都呆不住，但路易斯还是胡搅蛮缠。
一堂课下来，佩佩光顾着应付路易斯就很疲劳了，也没顾得上试卷。佩佩匆匆忙忙把答案写上去，就听见铃声响。写急了，一时不注意，还全部写对了。
再想改，老师已经到眼前了。
老师走了过来，瞟了一眼，有点惊讶：“啊？都写完了。”
佩佩犹豫了一下，整个身体压住了试卷，哀求地看着老师。她想要多一点时间，五分钟就行。
老师摇头，把她的手臂拉开，抽出了试卷：“考x中的时候可没有人给你额外的时间！不要紧张，我只是看看你的水平，错了也没有关系的。何况这一套题目很难，量也大，做不完是正常的。”
佩佩大急，恨不得抢试卷，但无可奈何，老师还是把试卷收走了。
下课了，佩佩绕着办公室门口转，不时往里面张望。那巨大的棕榈树在学校门口招摇它的叶子，蓝天白云，还是缓解不了佩佩的紧张。
佩佩咬着手指头，发愁。她看出来了，在改试卷的时候，老师的眉头越皱越紧。路易斯也跟着她身后偷看，顺手拔她的头发玩：“哎，紧张什么呢？就算你一道题都不会，她也不会赶你走的。不过，老师的脸色真的很奇怪。”
佩佩没好气地回头瞪他一眼，把自己的头发扯了回来。
终于，批改完了。
一群八卦小少年聚在门口，老师一走出来，全一哄而散了。老师以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态度喊了佩佩的名字。
“佩佩！我得先问你一个问题。”
佩佩认认真真地点头。
“你有没有作弊？’
佩佩立刻摇头。
老师点头，毕竟这个班估计也没人会帮得上她。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所以，你不能留在这里了。”
佩佩一愣。没有听明白。怎么不作弊还不能留下了？
“老师！”路易斯在旁边帮腔。同是学渣，他莫名有了一种怜惜与愤慨，感同身受啊！
“你瞧不起人呢？不论他聪明还是愚笨，都能学成，才是教育的力量！这话可是校长说的！之前那谁谁不也一题没有做对？他怎么就能留下来？”
老师听得笑了：“路易斯怎么突然想到帮新同学说话了？”
路易斯十分恼火：”我只是说实话！你这样不公平。“
老师：“我是为她好。她全部都做对了。”
路易斯傻傻地看了老师一会，又转头看看佩佩：“她全部做对了？我明明看见她瞎写的，根本都没有算……”
老师：“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天才吧。”一个六岁没有上过学的小女孩，居然能把初中的题目全部做对，不是天才是什么。
路易斯的感情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几乎是张口结舌，同时又因为被骗而愤怒起来。就类似大家都在路边摊买煎饼果子，见隔壁那人没带钱包，想着请她吃个饼吧。结果一转头，发现人家的钱包忘在法拉利里了。
人人都觉得天才需要获得更好的教育，但没有人问问天才，她想去哪里。她除了是一个早慧的少年，还是一个人呢。怎么就该背负着所有人的期待，走所有人指定的路呢？
大概每一个聪明人都过早地明白了这一点，才会想要掩饰自己的聪明。聪明有时候是一种诅咒呢……或许，这也是天才的价值。并不在于比一般人懂得多几道题。而是，他们都懂得什么叫独立思考。
所以老师打开佩佩的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句话：“我想留下。”他正想着，他负担不起这个责任，他教不来的。
佩佩从口袋里又拿出一个纸条：“我习惯了自己学。”
这两张纸条显然是早就写好了。纸条拿在手里，轻飘飘的。老师的心是沉重的。眼前的小女孩很冷静，似乎在等待他宣判一个意料之中的结果。
老师心里突然冒出了一点奇怪的感觉。她猜到他会说什么，也知道他最终要下一个什么样的决定。他被这个六岁的小女孩看透了。
老师一向认为女孩子在学习上就是笨一点，尤其在理科，思维跟不上。更谈不上什么前途，嫁个有钱的就行了。不过，见了佩佩，他第一次动摇了。也有这么聪明的女孩子！
或许，她会成为比兰第一个上x中的女孩子。
或许，她会有更广阔的未来。
老师忙着替她忧虑远大的前程，林佩佩自己，却只担心等会怎么回家的问题。
快到家的时候，拉蒙还在得意洋洋地跟伙伴们聊天：“她怕是要用腿走回来，哈哈哈。”笑到一半，他就看见林佩佩吃着冰淇淋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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